即便真有絕佳的題材,上半首也該露了,上半首一露,直接面對詞宗,需要知道,詞宗南楚居士目前做夢都想詞能傳世——他一代詞宗沒有傳世之詞,外人反而寫出來了,讓他情何以堪?如果有一個好的創意擺在他面前,等著他傳世,他怎么可能不抓住這次機會,全力以赴?
詞宗如果先完成傳世,林蘇有天大的本事,也晚了!
一瞬間,五人內心經歷了無數的轉折,終于,堅定了認知。
張宏點頭:“賭了!”
“那好,這是文道契約,簽字吧!”林蘇手一起,筆落金紙,一揮而就,將手中的契約遞給五人,林蘇先寫上半首詞,其他人補足下半首,以兩個時辰為限,如果補成了傳世…
五人一一簽字…
張宏最先簽,陸玉京次之,他在簽字的時候,一個丫頭跑了過來,遞給他一個紙條,但陸玉京看都沒看,直接簽字,讓紗簾里面的陸幼薇臉色大變,哥哥,你為什么非得跳出來跟他作對?為什么非得將路走絕?
五人全部簽字,契約遞到了林蘇手中,林蘇提筆要簽的時候,耳邊傳來章亦雨的聲音:“你到底想好了沒有?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我倒有個辦法,我可以讓那個周同說實話!”
林蘇目光抬起,看向章亦雨,微微一笑,落筆,林蘇兩個大字一落,宣告契約結成。
這兩個大字,很順暢,代表著他的心情也相當不錯。
摘星樓凌云詩會,他見識到了一群小人,但也意外地感受到了亦雨的善意,他與她原本漸行漸遠,但這一刻,曾經那個熟悉的她,似乎又回來了。
“賭約已成,現在就看你了!”張宏冷冷道。
“行啊,那我就寫了…”
眾人凝視聚氣,全都盯著他的筆尖。
當眾寫詞,且揚言詞可傳世,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地激動人心?
章浩然手中托起酒杯,全然忘了杯中無酒,章亦雨鼻尖有一點點汗水,不知為何,在他提筆的一瞬間,她突然就緊張了。
紗簾之內,謝小嫣臉色一片桃紅,此刻嬌艷無雙,陸幼薇臉上有極其不正常的紅霞,似乎又一次病魔入骨,而號稱不動如山的畢玄機,呼吸完全停止…
半首詞,直接決定一切,如果前面寫得太差,哪怕是圣人都休想將此詞補到傳世,這就是詩詞之道中的“決定終點”。
而陸玉京、張宏等五人,則是一臉的冷笑,他們絕對不相信!哪怕將他們打得冰冷,他們也絕對不信,他這場賭能贏。
《控衛在此》
林蘇提筆,一揮而就,下筆大約只有七八字,金光閃爍,金光詞的象征!
寫完一行,五彩之光現!
眾人全都大驚,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詞作未完,彩光已現的。
轉眼間,五彩變七彩!
林蘇手一揚,掌中七彩之光彌漫,一行行大字橫掠全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半首詞作,七彩華章!
滿樓之人盡皆石化。
章浩然、章亦雨、紗簾之中的三女,全都眼有異彩…
長江滾滾,大浪淘沙,英雄橫空而出,笑對八方豪雄,不管有多少非議多少是非,終究會水落石出,青山依舊,夕陽依舊…
這是他遭受非議的回答!
王成年久久地盯著空中之詞,臉色風云變幻,他講了一上午的課,說了無數的詞道技巧,面前這首詞,恰好是他理想中的極致,每個字都是如此的平常,但組合起來,卻是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帶著豪邁,帶著激情,帶著哲理,帶著滄桑…
所有人同一時間被這半首詞震住。
良久,章浩然長長嘆息:“林兄,此詞跟《白蛇傳》開篇之詞乃是同一詞牌,卻是何名?”
“詞牌名《臨江仙》!”
“好一個豪邁飄逸的詞牌名!”章浩然道:“林兄既然已經寫了上半首,各位可以開始寫了。”
林蘇道:“王老先生也不妨現在就跟南楚居士聯系,問問他,此詞是否是他所作,如果是,請將后半首公之于眾,如不是,不妨補足,只要詞能傳世,視為他的著作,本人絕不署名。”
滿樓之人開始補詞。
一般來說,有了前半首,補后半首并不特別難,至少比新起一詞要容易得多,所以,林蘇這次與南楚居士的隔空較量,其實南楚居士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王成年號稱大蒼詩道大儒,跟南楚居士關系極好,這些時候也時時都在交流,此刻,自然毫不怠慢,立刻啟動文道萬里傳訊。
流光一道,南楚居士出現在王成年的面前,幾乎與此同時,王成年也踏入了另一空間,兩人隔著萬里之遙,面對面而立。
“居士,有一人寫下了半首詞,全天下征求下半首,他揚言此詞可傳世,一旦傳世,由補缺者署名,他不署名。”
“呵呵…”南楚居士淡淡一笑:“何方狂徒,動輒傳世?”
“居士不妨看一看再說。”王成年手一點,半首詞出現在南楚居士面前。
南楚居士目光一凝,完全呆住…
大約一刻鐘,南楚居士緩緩吐口氣:“何人所作?”
“林蘇!”
南楚居士眼中異彩紛呈:“且待我一個時辰!”
他轉身消失。
下一刻,南楚居士出現在白芨原最高的山頂,仰望夕陽,半個時辰,三刻鐘,南楚居士手起,虛空寫下半首詞:
“一代英雄歸何處?且說秋雨寒蒙,荒山古冢老山中,落拓天上道,偏喜世間逢。”
與前面半首相合,南楚居士緊緊盯著面前的金紙,金紙之上七彩五彩之光變幻不定,最終現出五彩之色。
五彩詞!
成就了他詞作的最高點,但是,南楚居士卻是心涼如水,前面半首已是七彩,他強行續上后半首,卻變成了五彩,這說明什么?說明他續的詞作拉低了整首詞的水準!
再來!
說是一個時辰,在接近兩個時辰的時候,南楚居士耗盡了所有的腦細胞,也只是勉強將詞帶到了七彩,無論如何都不能傳世。
在接近兩個時辰的時候,等得貓兒抓的王成年終于等到了南楚居士,南楚居士給了他半首詞,告訴他一個答案,這首詞,就是七彩之詞,無法傳世。
王成年一看南楚居士的詞章,已是心服口服,不愧為詞宗啊,后半首連接天衣無縫,氣勢一脈相承…
致謝!回到摘星樓。
摘星樓上,時漏剛好走過兩個時辰。
“時間到!”
滿樓俊杰,都在寫詞,多數人都是銀光詞,少數是金光,包括曾寫過兩首彩詩的秋子秀,續上后半首,也只是金光詞,事實證明,他也并不擅長這類詞,他比較擅長空靈的詞和詩。
站在學子的角度,能夠寫出一首白光詞都值得驕傲,何況是銀光、金光詞?今天他們全都寫出了光,理論上應該是皆大歡喜的局面,但大家個個垂頭喪氣,因為前面半首是七彩,他們加上自己的,變成了銀光金光,嚴重拉低了整首詞的水準,這對他們是一次重挫!
王成年身影一現,給其他人注入了一種叫興奮的東西。
詞宗續了么?
傳世了么?
王成年道:“南楚居士續了詞作,大家請看!”
他的詞一出,七彩之光彌漫天地,比剛才更濃三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一代英雄歸何處?且說秋雨梧桐,荒山古冢野山中,相融無上道,偏喜世間逢。”
“好!好詞!”所有人同時激動。
“一代英雄歸何處?多么豪邁孤寂?且說秋雨梧桐,卻又是何等的悲涼,跟上半首完全契合。”
“現在印證了吧?你這半首詞,就是從南楚居士那里偷來的!”張宏厲聲道。
林蘇哈哈大笑…
章浩然心臟差點停止了跳動,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蘇道:“原本是一首豪邁豁達之詞,他硬生生給我續成了蒼涼孤寂,把豁達的主旨全丟了,所以,他才無法傳世!”
“南楚居士說了,這就是首七彩之詞…”王成年道。
林蘇冷笑一聲:“王先生,你好歹也是大蒼之人,是不是真的很希望我也續不上,讓大蒼所有學子都仰視南陽古國,你才稱心如意?”
提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杯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筆落,七彩霞光陡然一收,摘星樓上,青光萬道,朵朵蓮花競相開放…
章浩然一躍而起:“傳世!傳世之光!”
章亦雨永遠平靜無波的臉,突然綻放紅霞…
紗簾之內,謝小嫣猛地跳起,畢玄機兩眼明如秋水,牢牢盯著林蘇,而陸幼薇一聲輕吟,軟軟地倒在畢玄機的肩頭,她眼中全是淚…
青蓮朵朵開放,似乎帶著無盡的喜悅,林蘇盯著青蓮,似乎也感受到了圣殿的欣慰,這兩個時辰里,全天下間不知多少人將這首臨江仙寫上了金紙,報給圣殿審定,終于,圣殿得到了最完美的答案,就是林蘇自己續上的后半首。
如果說一首傳世之詞有生命的話,這一刻,詞有了靈魂。
圣音傳百里:“傳世新詞《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杯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詞作者,大蒼林蘇!”
空中的暗夜遙望天際青蓮,眼中滿含熱淚。
曲府之中,綠衣和陳姐緊緊抱在一起,林佳良跟曲哲正仰望摘星樓方向,同時大叫,曲家老爺子縱身而起,上了天空,似乎想踏上青云路。
金殿之上,皇帝也遙望遠方,臉色風云變幻…
南陽古國白芨原,南楚居士怔怔地看著影像中傳來的字,突然一口鮮血噴出…
摘星樓下三層學子個個跳上天空,從窗戶遙望五樓。
五樓之上,五個人面色如土,全身戰栗。
傳世青詞再現,他們絕不可能輸的賭局,終究還是輸了,這一輸,輸的是他們半條命!
青光一收,射入林蘇體內,他的文山之上,突然多了一顆青色的樹苗,圣音傳入他的腦海之中:“詞成傳世,贈你‘回春苗’!”
傳世之詞,獎勵豐厚,林蘇上次寫下青玉案,獲贈千度之瞳,這瞳術無比神秘,世間一切,似乎都在他眼中顯現。
這一次,他獲贈的回春苗,又是什么?林蘇文根一探,解讀了它的妙用。
回春苗,妙手回春之意,作用極其離奇也極其恐怖,其一,他如果使用文道之力進行戰斗的話,恢復的速度是別人的十倍。其二,他可以治病,不管外傷內傷毒傷,全都能治,效果極其夸張。
林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姐,陳姐的腿,能不能治好?
這個想法一起,他激動了,恨不得立馬回家,在陳姐身上試試。
“林兄,恭喜了!”章浩然喜形于色。
“謝謝了,章兄!”林蘇笑容滿面,轉向章亦雨:“亦雨,你今天也很可愛。”
章亦雨原本笑瞇瞇的,但這話一入耳,她立刻咬緊牙關,今天可愛,意思是以前不可愛了?幫你才可愛是吧?
林蘇不再惹她,轉向霍公子和他身邊的同伴:“不知兩位公子是…”
“幽州霍啟!”霍公子與他見禮。
另一個公子也見禮:“蘭州李陽新,今日得遇大才,有幸之至!”
林蘇深深一鞠躬:“今日得遇兩位公子,林蘇三生有幸,有空了,不妨來我借住之地一敘。”
“林兄借住別人家,我們拜訪可是不便,不如清明節我們上這西山賞花如何?”
清明節,剩下三天!
西山桃花,清明時節最是艷麗,過了清明,才慢慢凋零,所以,清明節,是西山賞花最好的時節。
林蘇點頭:“好!章兄也一起吧!”
章浩然道:“到時候給我們一人帶上一瓶春淚和一壇甲級白云邊!”
“你一個大男人口口聲聲要春淚,是不是變T?我走!”
林蘇轉身下樓,章浩然大步追來:“等下,你還沒答應…”
“一人十瓶春淚,十壇白云邊,行了吧!”
“說話算話!”
“多大點事啊,看不起誰呢?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不能侮辱我的財力…”
兩人的聲音去遠,五樓上,一堆人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