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利益,就會有謀劃。
皇室爭鋒是這樣。
圣道大儒同樣是這樣。
別看這些人滿嘴仁義道德,當有巨大利益擺在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踐踏圣道!
大蒼是如此,南陽古國同樣如此!
但是,他找不到證據!
“沒用的!”李歸涵也潑他一瓢涼水:“別說你根本找不到證據,就算找到了證據又如何?這是在南陽古國!你連大蒼朝堂的事兒都焦頭爛額,還能在這個完全陌生的朝堂翻什么花不成?天黑了,走吧…”
“不!再借玉蟬一用,探一探昭儀宮!”
“我只答應你借一次!賭注已經兌現過了…”
“好了好了,我送你一首詩好吧?專門為你寫!”
李歸涵心跳加速了,原則成了浮云…
玉蟬夜色中飛起,飛入昭儀宮。
昭儀宮里,他終于見到了這個傳奇的皇貴妃,此女目前已經年近三十,還養育了一個兒子,但這身材,這眼神,這股子青春活力,讓林蘇輕輕感嘆一聲:“我很佩服先皇,這樣的女人,他居然硬是不動!”
李歸涵目光投了過來,滿是鄙視:“你很想動是吧?”
“想什么呢?”林蘇道:“咱們是在破案,拜托別用帶色的眼神看我。”
破案,好正經的樣子,但鬼才知道你是不是起了什么歪心,幸好這時進昭儀宮的是玉蟬,他最多也就是過過眼癮…
玉蟬游走于昭儀宮各處,連貴妃的首飾盒都鉆進去了,沒有任何異常,就在此時,貴妃站了起來:“來呀,本宮要沐浴。”
林蘇心跳加速了…
李歸涵臉色變了:“我有個原則哈,決不用玉蟬干那下三濫的勾當…”
“什么叫下三濫的勾當?”
“比如偷看別人洗澡沐浴…”
“說得義正辭嚴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拿它干了些啥?比洗澡沐浴更看不得的東西,你都照看不誤…”
李歸涵一跳而起,就要發毛。
突然,林蘇手猛地一抬,止住她…
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很奇怪…
李歸涵嚇了一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直接將玉蟬給收了!
她看到了啥?
那個貴妃已經脫掉了全身衣服,進了一只大大的澡盆,用玉蟬看這個,她擔心玉蟬被污,你個混賬王八蛋,還真看了…
林蘇目光慢慢抬起:“注意到她那個地方了嗎?”
李歸涵眉頭猛地一挑:“哪個地方?”
“她最隱秘的那個地方,有一朵花!”林蘇的聲音很輕,但很異常。
“什么意思?”
林蘇緩緩道:“那是一朵青蓮花,八瓣青蓮,妖艷無比!”
李歸涵眉頭慢慢皺起:“世間青蓮畫像是九瓣,而且只會神圣,不會妖艷!”
“正是!”林蘇道:“這種青蓮,我在一個地方見過!”
“哪里?”
“昔日煙雨樓李如煙的額頭,開著這樣一朵八瓣青蓮!”
煙雨樓?李如煙?
李如煙已經死了幾千年了!
但因她而聲名鵲起的煙雨樓,卻一直在江湖隱隱綽綽地存在。
煙雨樓,是神秘的象征,沒有人知道這座樓真正的核心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哪些人是它的人,只知道它極其可怕。
文路上有它,三百年前人族有一絕代天驕橫空出世,眾人宣揚其是人族中興之人,魔族派出一個女子,將他弄瘋了,這個女子,有傳言就是煙雨樓的人。
武道上有它,開創祖師爺李如煙就是!一代武學奇才,離肉身化宙境界只差一線的黎云鶴,因她而身敗名裂!
修行路上也有它,昔日瑤池圣子也是因煙雨樓的一個魔女而身死道消,瑤池引為奇恥大辱,從此不設圣子,只設圣女,而且面向全天下下達瑤池追殺令,只要是煙雨樓之人,格殺勿論,可見這個組織是何等的邪惡。
煙雨樓,可不僅僅是在文道、武道、修行道攪弄風云,各國政權中,它的影子也是頻頻出現。
這些,都是林蘇搜集到的信息。
他還搜集到了一個關鍵的東西,就是煙雨樓的人,都會在身上某個部位刻上一朵八瓣青蓮,只不過,青蓮的位置各不相同。
李如煙是在額頭,她打的是揚名之戰,要的就是讓人家記住這朵八瓣青蓮。
而其他人,多數都在隱秘部位,盡量避免被別人發現,當然也不盡然,畢竟這個世界上,強者為尊,煙雨樓的強大眾所周知,也有很多人刻意宣揚自己是煙雨樓的,讓人不敢惹他。
這朵青蓮也是有含義的,圣道九瓣青蓮,煙雨樓弄上八瓣,以示不敢與圣道比肩,但也只比圣道低一級之意。
李歸涵早呆了。
她避開了林蘇,悄悄地再次放出玉蟬,她親眼見到了他所說的那朵青蓮。
她的心頭也劇烈大跳。
她行走人世間,見證世間道,自然也不是孤陋寡聞之人,她知道這朵青蓮和煙雨樓之間的關系,她知道這朵青蓮的出現,讓事情突然之間變得無比的可怕。
“十三年前…”
兩人同時開口,林蘇停下了:“你先說!”
李歸涵道:“煙雨樓最擅長蠱惑人心,截心教…會不會是它們掩人耳目的東西?其實,這個教,就是他們的人在操持?”
林蘇點點頭:“還有一段記載不知道你有沒有關注到…先皇殺了灘州八千萬子民,但鏟除截心教老巢之時,卻是人去樓空,真正的罪首并沒有殺掉,這不奇怪,奇怪的是,繼任國君只是下發圣旨將截心教定為邪.教,并沒有繼續追殺教首,而那些教首人間蒸發,整整十三年,居然也沒有生半點事。”
李歸涵眼睛大亮:“只因為截心教真正的首腦,已經掌控南陽古國,目的已經全部實現,自然要維持表面上的風平浪靜,以示當今陛下之賢明!”
兩人相對而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良久,李歸涵輕輕嘆口氣:“林蘇,回去吧,這個地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不想看下去了!”
“回吧,不過不是回家,而是回金巖寺,有些事情咱們是沒有辦法,但我想,或許有一個人,有他自己的見解…”
李歸涵怔怔地看著他,不懂他說的是什么。
與此同時,鎮北王府!
華燈初上,王府富麗堂皇的氣息在夜空中散來。
紅葉左手提著一只小小的紅燈籠,右手提著一只籃子,踏過王府后院青石路,一步步走向最后方的一間別院。
別院之上,一把大鎖,牢牢鎖住,別院之內,也沒有燈光,安靜得很。
“打開!”紅葉輕聲道。
“是!”黑暗中一條人影輕輕一晃,出現在她的面前,打開了大鎖。
“守住門口,不要讓人進來,我跟她聊聊!”
“是!”
鐵門重新關上,一盞紅燈伴著聲聲腳步,走向別院深處。
別院之內,天井之下,一個黑衣女子站得筆直,在黑暗中望著上方的天井,天井有光,但在這二月下旬,也只是一線星光,星光照不見她的臉,只能拖出她長長的倒影。
門口腳步傳來,女子慢慢回頭。
一日三餐,送飯的!
她的人生中,就只有這一日三餐的飲食,就只有這四面隔絕的囚籠,這樣的囚籠,鴻影抬腳就可以出,但她不能出,因為爹爹說的一句話:如果你踏出這院子半步,你就是親手殺掉鎮北王府八百條性命的元兇!
腳步聲漸近。
紅色的燈籠也從遠處而來。
鴻影突然一驚:“妹妹!”
來的人,不是每日都會見三次的杜娘,而是她的四妹:鴻葉!
紅葉是四小姐的文名,她的本名其實也是鴻葉。
“姐姐,今日我來給你送飯!”鴻葉將飯菜從籃子里端了出來,分量是往日的兩倍,擺在桌上,紅色的燈籠也斜插于旁邊的一棵樹上,紅色的光芒就照亮了兩姐妹的臉。
兩姐妹相貌完全不同。
鴻影雖然此刻無盡憔悴,但依然不掩她的英氣勃勃。
而鴻葉,卻真的如同一枚紅葉,嬌艷優雅,另有一幅書卷氣。
“姐姐,我陪你吃飯!”
兩姐妹同桌而食,吃完飯,喝點帶來的茶,一如往日。
跟往日唯一的不同點就是,紅葉沒有收拾碗筷,起身離開,而是靜靜地看著姐姐:“姐姐,你憔悴了!”
“沒有!”鴻影輕輕一笑,淡淡的笑容在她臉上,此刻依然有幾分傷感。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鴻葉輕輕吟誦。
鴻影癡了,她手上的茶杯里,一點漣漪無聲地擴散。
“姐姐,這首詞好嗎?”
鴻影慢慢抬手,茶杯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這是妹妹的新詞嗎?真是…真是好!”
“妹妹可沒能耐寫下這樣的詞!”鴻葉道:“這是大蒼一人寫下的,送給他的大哥和大嫂,知道他大哥是誰嗎?…血雨關林錚!”
喀地一聲,鴻影手中茶杯突然成了碎片,茶水濕了她的衣衫,但她恍若未覺,她的臉上淚水更多…
一年多了!
她離開血雨關已經一年多了!
她第一次收到來自萬里之外的消息!
他的兄弟,寫了一首詞,這首一聽她就想哭的詞兒,寫的是她!
林郎,林郎,你我都是癡兒女,你我也都是只影孤飛,千山暮雪…
“他來了!”鴻葉道。
鴻影霍然抬頭:“你說什么?”她的聲音嘶啞了。
“姐姐別激動,林錚可沒有來,來的是他兄弟,他說了,將在近日之內,邀一代詞宗為他作保,代兄長向父王求親!雖然眼前一切都未定,他也囑咐過我,不要先聲張,但妹妹不忍姐姐終日煎熬,還是告知姐姐。”
鴻影眼睛里的光芒點點熄滅。
意中人沒有來,來的只是他的兄弟,他的兄弟林錚曾跟她提起過,說是侯府少有的讀書人,文才不差,當日鄉試摘了青色文壇,乃是曲州十秀之一,但林錚也告訴過她,這個兄弟有些迂腐。
今日前來,其實也是迂腐!
邀請一代詞宗為他作保,但一代詞宗何許人物?怎么可能聽他的?
他只怕連詞宗的面都見不上。
就算見上了,詞宗怎么可能幫大蒼之人保媒?要保也只會為河間王府保媒!
想得太天真了,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鴻葉輕輕嘆口氣:“這件事情要成功,難度極大,但是姐姐,他畢竟有此心意,縱然…縱然最終不成,他真的也已經盡了最大的力,姐姐之所托,絕非薄幸人!”
是啊,鴻影長長吐了口氣…
妹妹說得是,單憑他跨越幾萬里來到南陽古國,面對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局面,也在努力想辦法,足見他的真誠!
此生有那三年與他相守,何等幸運?
哪怕此生不再相見,這人世間的一番行走,也并非一無所得…
兩姐妹打開心胸,相談甚久,直到午夜…
而金巖寺中,林蘇睜開了眼睛…
他旁邊,李歸涵目光投了過來:“昨晚是這個時候發作的,但今夜,沒有動靜,莫非你早上的一番話,真的打開了他的心結?”
“好,你繼續監視,看他今夜是否全程無異常。我睡覺!”
“哎哎,你睡覺,讓我熬夜搞監視?象話不?”
林蘇一只眼睛睜開:“那換下,你睡覺,我來搞監視…”
“才不信任你!”李歸涵很警覺:“我要是將玉蟬交給你,你肯定又拿去看人家洗澡…”
啪!林蘇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所以說嘛,你加班就是自找的!”
睡了。
一夜無話。
一夜也無異常。
四個高僧守在右側僧房,那個白衣和尚靜靜地打坐,沒有任何變化,直到天明,四個高僧齊聲誦一聲佛號,去了偏房,全都有了喜色。
往日慧心到得午夜,都會發作,整整十年了,無一例外,但昨夜,居然平靜了,看來,他的玄關終于還是渡過去了。
清晨,林蘇漫步出了禪房,走過佛堂前,那個慧靜依舊在掃落葉。
看到他也依舊單掌當胸,道一聲:“施主早安!”
林蘇從他身邊經過,到了右側,那個小和尚坐在臺頭上念經,他的腦袋在初升陽光照耀下,亮得象是院子里的太陽能路燈。
林蘇輕輕推開禪門,里面的那個白衣和尚眼睛睜開,眼中隱有笑意:“施主今日又來論佛了?”
林蘇在他面前坐下:“不是!只是來更正我昨日的一個錯誤!”
“施主請講!”和尚將面前的茶壺提起,給他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