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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你的仙官?我的

  “先走。”

  黑須男人雙眸微瞇,終于將目光從沈儀身上移開,掃了眼外面的那灘肉泥。

  雖說不問而殺這種事情,在斬妖人中較為罕見。

  畢竟無論怎么說,他們都還是在為朝廷做事,總要講些章程。

  但事急從權,若真讓這年輕弟子叫嚷出來,引得白云洞盡數反應過來,今日之事只會更麻煩。

  這年輕人倒也算得上果決,就是手段狠辣了些,怪不得能暫代孟修文的位置。

  “撤。”

  梅季瑤也是隨手掐了個法訣。

  以她們這群斬妖人的修為,想要遁離此地不算什么難事。

  能不引起大動靜自然是最好的。

  在兩位斬妖官的命令下,一行人再次施展手段,便是迅速朝樹宮外掠去。

  然而就在這時。

  占據了整個淵地的龐大古樹,卻是猛然震顫了起來!

  那些深深陷入峭壁中的樹軀,突然拔出,宛如一只有無數指爪的怪手,迅速合攏,遮蔽了整個深淵的上方。

  在那蜿蜒探出的藤蔓上,不知何時已經立了許多道身影。

  皆是身著白云洞法衣,面容沉寂,漠然朝下方俯瞰而來。

  泛著寒意的嗓音于淵地回蕩開來。

  “不問而闖。”

  “是為賊。”

  無論是幾位斬妖官,乃至于最年輕的葉婧,在面對這一幕時都沒有過多的驚慌。

  兩邊的境界差距太大了。

  哪怕有金玉古樹撐腰,這白云洞也很難留住幾人。

  說得難聽些,若不是有正神在場,擔心朝廷的事情暴露給仙庭,隨便一個斬妖官出手,都能讓這所謂直達天聽的仙宗吃不了兜著走。

  可惜沒有如果。

  仙庭正神就在白云洞外,受萬人注目,一旦鬧出些動靜,看在白云祖師這位同僚的面子上,又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對方必然不會介意替白云洞查探一番。

  萬一查出點什么,這可不是罷個官能解決的事情。

  “你們先走。”

  黑須男人平靜對視而去,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確保每個人都能不留尾巴的撤走。

  他們這些斬妖官自然要留下來斷后。

  話音未落,一道靈光乍起,化作大手扯住金玉藤條,摧枯拉朽的撕扯出一條路來。

  身為鎮宗之寶的金玉古樹,在這靈光面前,竟是毫無反抗之力!

  “嘶!”

  諸多白云洞修士身形劇烈搖晃起來,臉色瞬間凝重了許多。

  就憑這隨意的一次出手,便可窺出,下方這群人絕非什么小賊,定然是有頭有臉的前輩巨擘。

  這樣的存在,悄然出現在了樹宮,很明顯,那就是沖著這件事來的!

  明知實力差距頗大,在場眾人卻無一人退縮。

  正神就在外面,手捧的是仙庭賞賜白云洞的玉旨,若是這種情況下還心生畏懼,那仙官豈不是白來了?!

  白云洞外。

  老宗主仍舊是恭恭敬敬的注視著天上的偉岸身影。

  只是臉上激動的紅潤漸漸褪去許多。

  他神情間并無異樣,安靜等待仙官宣讀完玉旨,又是雙膝跪地接下了這道自天際掠來的金光,禮數周到,絲毫不敢怠慢。

  直到整個流程走完,他才高聲道:“仙官一路勞頓,親臨凡間,還望能在陋宗歇息幾日,看一看這大好俗世。”

  此言一出,周遭生靈皆是面露艷羨之色。

  仙官入宗,這白云觀肯定是要拿出不少孝敬的,又算是攀上了一條粗枝。

  別心疼,多少人想給這孝敬還找不到門路。

  “大人,皆是仙庭同僚,也算是給他們祖師一個面子。”

  云幕后方,金光籠罩之下,幾位隨行仙官皆是看向了前方的偉岸身影。

  對方第一次攜仙差下凡,或許還有些不適應。

  實際上仙庭對此管的并不嚴,好不容易下凡一趟,該拿就拿,該享受就享受,不會有人多嘴。

  金身法相靜靜盯著白云洞,片刻后,終于是留下一句吩咐:“你們在此等我。”

  剎那間,在白犀印的清氣籠罩下,他邁出云霧,真正降臨了凡塵俗世。

  見狀,白云老宗主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俯著身子,將這位正神迎入了白云洞中,至此,周遭生靈才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卻仍舊舍不得四散而去,雖無白云洞這般福源享受,能多沾點仙氣也是好的。

  圍觀眾人卻是沒注意到。

  白云洞這群修為最強者的臉上,在正神入洞的剎那,皆是涌現出了幾分寒意。

  “至少留下一個。”

  老宗主的身軀緩緩沒入了法陣之內。

  他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一直瞞下去,無論是眼紅嫉妒的其余宗門,還是偶有幾個多管閑事的土地公,皆是盯著形勢一片大好的白云洞,恨不得自己等人出什么事情。

  世上總是不缺見不得他人好的孽畜。

  但——

  當著仙庭的面搞事情,真當自家在天上無人不成?

  先拿住一個,慢慢拷問。

  好讓自家祖師心里清楚,到底是哪家滿肚子的壞水。

  在這句話傳出的瞬間。

  法陣之內,仿佛整片天地都將目光投向了那淵底。

  金玉古樹好似得到了加持,被靈光撥開的龐大樹身,再次合攏起來。

  黑須男人臉色微變,有此變化,只能說明外面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即便是他,想要再次破開一條路來,也必須要動用點真本事了,可那就代表著氣息外露,很難再遮掩下去。

  白云洞天地注視著下方幾人。

  在短短時間內,便是匯聚在了那位恬靜姑娘的身上。

  既然只留一個,自然要挑個最軟的柿子去捏。

  霎時間,一抹無形的鎮壓之力,瞬間轟落而下,直至那恬靜女人而去!

  “他還先動上手了。”

  孟修文差點被氣笑了,正準備掐動法訣,卻見那鎮壓而來的無形之力,竟是莫名的凝固在了半空中。

  他略有些詫異的朝旁邊沈儀看去。

  白云洞這般龐大的勢力,其宗主哪怕不如祖師爺,但也是人中龍鳳,臻至真仙境界,再加上身處寶地之中,又有金玉古樹加持。

  對方勢在必得的一擊,竟是被如此輕描淡寫的化解。

  說明兩者間的境界差距還不小。

  不是主修行者道的散仙嗎…孟修文挑了挑眉,上次他不在場,看來葉婧的描述還不是很完整啊。

  “多謝。”

  那恬靜姑娘朝著沈儀點點頭,也知道自己成了目標,干脆利落的化作流光朝深淵外遁去。

  其余人紛紛四散而起,不再過多糾纏。

  “你們澗陽府還真是人才輩出啊。”梅季瑤輕聲嘆了一句,就憑那墨衫小子方才的表現,斬妖官不好說,做個斬妖人綽綽有余,倒是自己先前有些走眼了。

  孟修文笑了笑,正準備謙虛兩句,整個身形卻是突然頓在半空。

  他倏然回望而去,瞳孔微縮。

  只見剛剛還在被梅季瑤夸贊的那人,此刻壓根就沒有動彈,仍舊是安靜垂手立于原地。

  “姓孟的,他這是什么意思?”

  黑須男人也是注意到了異樣,本能低呵了一聲。

  身為斬妖人最忌諱的便是倚仗一身實力,冒然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

  他們是朝廷藏起來的刀,只能用在最關鍵的地方。

  每一次捅出去,都要有價值。

  顯然,冒著被正神發現的風險,去逞一時之氣,完全不屬于上面的情況。

  孟修文剛剛因為此事被罷了官,這小子該不會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上位的吧。

  “我他媽怎么知道。”

  孟修文罵了回去,臉色悻悻,卻是毫不猶豫的止住了腳步:“他才是斬妖官,道爺得聽他的,你問我,我問誰去。”

  “正神已經入宗了!”

  梅季瑤嗅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眼看著葉婧一言不發的拔出了長劍,她太陽穴都是忍不住跳動了幾下。

  澗陽府這幾個人到底想搞什么?!

  怎么,打算連帶著那正神一起宰了唄,然后等人家真靈歸天,帶著仙兵天將下凡來剿三府?

  就在這時,在眾人的簇擁下,兩道身影已經緩緩走至了崖邊。

  “抱歉,宗內出了點事情,驚擾了仙官。”

  老宗主神情中并無驚慌,反而帶著幾分無奈:“我以這金玉古樹孝敬仙庭,卻是引來了賊人的不滿,欲要毀了我宗至寶。”

  “小修這便擒下這冒犯天庭仙威的賊人,交予仙官發落。”

  “還望仙官莫要介意。”

  三言兩語間,這位白云洞宗主便是給幾人定了性。

  “不介意。”

  金身法相同樣注視下方,輕輕搖了搖頭。

  此言落下,幾乎所有斬妖人都神情都是低沉了下來,仙官已然認可了白云洞的說法,辯解就沒了意義,唯有先想法子盡數撤離。

  “你這雙手是白長的?還不帶他走!”梅季瑤瞪了孟修文一眼。

  孟修文咬咬牙,他當初就覺得葉嵐的安排有些搞笑,但哪怕是他,也從未想過,沈儀居然會有這么大的膽子。

  “沈大人——”他正準備道個歉,然后強行帶人離開,待回去了以后再好好解釋。

  話還未說完,卻見方才被鎮于半空的天地之力,突然松開了禁錮,頃刻落下。

  此乃對付真仙的手段,現在卻是無差別的朝著樹藤轟砸而去!

  這群普通修士哪里能預料到此般變化,連個哀嚎聲都還未來得及發出,便是被浩瀚磅礴的天地之地碾碎在了原地!

  眼前的一幕來的太快太倉促,以至于諸多斬妖人的神情盡數陷入了呆滯。

  孟修文張著嘴,看了眼空蕩蕩的淵底,又看了看懸崖邊那十余丈的偉岸金身,只感覺大腦都有些暈乎了。

  當著正神的面施展如此殺戮手段。

  這下真是四海之水都洗不清那魔頭的名聲了。

  其中最為怔神的,莫過于白云洞老宗主,他怔怔盯著下方那道墨衫身影,胡須微微輕顫起來。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為何會有人不懼仙庭,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反抗!

  “老夫這就替仙庭擒了你這魔頭,送往斬妖臺砍了你的腦袋!”

  老宗主長嘯一聲,只見風云匯聚成龍,包含了整整四劫修為的天地靈氣,以悍然難擋之勢,覆蓋了整個淵底!

  與此同時,那淵底青年終于是稍稍抬眸,那雙眼眸好似一口古井,其間唯一的漣漪便是聽到了那魔頭二字,似乎覺得頗為可笑。

  如出一轍的手段。

  蘊含了四劫之力的風云大龍,就這般詭異的懸在了高空。

  在沈儀擁有了真仙圓滿的境界后,已經可以勉強催動那座寶山,而在寶山的加持下,神岳鎮青天的效用已經來到了極為恐怖的程度。

  “嗬!”

  白云洞老宗主面露驚詫,發覺了不對勁,卻沒有絲毫猶豫,雙手再次掐動法訣。

  以他的修為,催動了那顆金玉古樹。

  當這大樹起身的剎那,世人方知它的龐大,宛如遮天蔽日的兇物,漫天金玉藤條聚攏成拳,直直的朝著那單薄身影砸了過去!

  仿若烏云遮蔽天穹,恐怖的陰影席卷籠罩而來。

  在這漆黑之中,一點金光乍現。

  從最開始的微不可查,到呼吸間映照了這片天地。

  直立而起的金玉古樹,和天上的風云大龍一樣陷入了凝滯。

  在它藤蔓匯聚而成的拳鋒處,一只渺小卻覆著金光的手掌從容搭在了上面,于是它便再不能前進分毫。

  下一刻,那修長五指輕輕一推。

  難以言喻其龐大的巨物,就這么轟然倒飛了出去,讓這條無垠的深淵頃刻間開始崩塌,掩埋了其大半身軀。

  落石轟鳴聲中。

  那位老宗主的臉色已經巨變,境界被壓制,法寶被輕易轟飛。

  短短兩次交手,高下已經分的不能再明顯。

  如此年輕的修士,卻已然是自己難以撼動的巨擘。

  那墨衫下柔和的金光,更是無需任何言語,便向眾人昭告了他的身份。

  老宗主唯一想不通的便是,堂堂三教弟子,為何會盯上白云洞,這群人已經享用了世間最豐厚的福源,難道就一絲一毫也不肯讓渡給自己這群小修嗎?!

  當然,他更清楚的是現在保命要緊。

  念及此處,白云洞宗主毫不猶豫的朝著那偉岸金身奔逃而去,欲要藏入對方身后:“妖邪不可力敵,仙官救我!”

  然而此刻就連斬妖司的眾人也是發現了不對勁。

  那位仙官說不介意…好像就是真的不介意。

  無論是沈儀先前痛下殺手,還是此刻與白云洞宗主的交手,都不能讓其有絲毫動容。

  仙官仿佛局外人一般,對這世間的一切都不介意。

  這事情簡直超出了常人的理解。

  就連那黑須男人也是懸于空中,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情況。

  但最讓他們驚懼的是。

  沈儀仿佛壓根就沒把仙庭放在眼里,他身形出現在半空,掌心多出一枚懸浮的寶山。

  隨即神情平靜的揮手,連帶著仙官和白云洞祖師一起為目標,將那座寶山砸了出去。

  在眾人驚駭的注視下。

  那仙官終于動了,只見其隨手扯過了身后的老宗主,在白犀印的壓制下,將這位滿臉不可思議的老頭給摔了出去!

  瘋狂掙扎的身影與寶山在空中相撞。

  兩人分明沒有半句話的交流,卻好似世間最完美的配合。

  皆是安靜的立在原地,看著那白云洞宗主被寶山輕而易舉的轟成了齏粉。

  下一刻,天上的風云大龍倏然潰散開來,朝著四周肆虐席卷而去,在蘊含四劫之力的氣浪緩緩消散而去后。

  整個懸崖峭壁間,除了仙官以外,已經再無半個活物。

  只留下諸多斬妖司中人,眼皮劇烈跳動著,死死盯著場間的兩道身影。

  下一刻,他們眼瞳再次微縮。

  只見那位身形偉岸的仙官,竟是運用白犀仙印,平息了白云洞中的變化,隨即下意識朝沈儀抬了抬手,又忽覺不對勁,改成了點了點頭,便是沉默著轉身離去。

  他不僅假裝什么都沒看見,甚至還幫忙收拾了個現場!

  最后那動作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再行個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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