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自己此前所知相對照,一些早已被淹沒了二十年的事情,似乎正在自己眼前漸漸拔開了迷霧。
二十年前,扒了皇帝皮的,不只是轉生者,居然還有國師的參與?
“何止是國師?”
而看著胡麻臉上的驚訝,龍井前輩淡淡笑了一聲,道:“十姓也被國師說服,袖手旁觀,坐視我們斷了夷朝氣運。”
“只是,我們本以為,他們會答應,是因為他們也想阻止夷朝都氏那一場獻天大計,以為他們也看破了那個謊言,后來才明白,其實并不是,哪怕是聰明如國師,哪怕同樣起于幽微之十姓,他們都不是想阻止獻天大祭,只是,想做獻祭的主人…”
“只是可笑啊,他們忙不迭的向我們動手,倒仿佛是害怕我們搶走了他們的機會似的…”
“但成仙,嘿嘿,成仙,轉生者若想成仙,何必這么麻煩?”
“十姓…”
胡麻聽到了這里,站在了鎮祟胡家的角度而言,心里又不免一陣震動,心里竟有種莫明的恐慌一般。
直到如今,還記得自己在絕戶村里看到的那個東西,也記得嚴老爺子的模樣。
尤其是,對曾經差點一眼便將自己毀掉的孟家老太爺,印象深刻。
但那就是仙?
另外就是,胡麻還記得,自己問老算盤的時候,他曾經很不屑的說,成仙不靠譜,說那是所謂的天下第一大自在。
那張老臉上,對這個所謂的仙,那是有多瞧不起,就多瞧不起。
但他應該也屬于國師一脈,為何想法卻如此不同?
心里被無數的疑問堆滿,他抬頭看向了龍井先生,低聲道:“成仙,究竟是什么?”
在他們二人說著話時,隨著龍井先生一路上隨意的幾個施為,便已經清理掉了躲在這片廢墟之中的不少殘留,能夠在他那一道魘法之下活下來的,都已經是大本事的,但在他的魘法下,卻死的悄無聲息,無半點反抗之力,甚至一點點的浪花都沒有翻出來。
龍井前輩身上沒有道行,在門道里的人瞧來,似乎確實便是廢人,但是他行走在廢墟之間,卻猶如主宰。
可是,就在胡麻問出了成仙是什么的時候,做出了這等事情的龍井,卻在沉默著。
良久,他才慢慢的,給出了胡麻一個回答:“無所不能。”
胡麻一時怔住,想著無所不能這個字的含義。
而龍井前輩,也看出了他眼底濃濃的不解,低低的嘆了一聲,才道:“我也想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只是這并不是我的擅長,或許鐵觀音會告訴你真正的答案,她是歸鄉之秘的探索者,而我,只是知道這個"仙",極為艱難,蘊含著最恐怖的事情。”
胡麻聽他說著,也低低的嘆了口氣,道:“我見過大紅袍前輩,也一直在找鐵觀音。”
“但我們很多人都嘗試過,卻沒有找見她的身影。”
“找不到她,那或許便是她也在印證某些事情,不想被你們找到。”
龍井先生低低的嘆了一聲,道:“但對于我而言,能回答你的便只有,所謂的成仙,只是妄想,更不可能如曾經的都氏皇族,十姓,以及那大羅法教所想的一般,通過祭天來成仙,他們所追求的成仙,在我們看來,只是一個笑話,一個騙猴子的謊言。”
“這一點,我們比任何人都更有發言權!”
“什么?”
胡麻有些詫異,慌忙抬起了頭:“為何這樣說?”
“因為,我們比任何人都更接近仙的層次,或者說,我們就()
是仙。”
龍井前輩沉默了良久,認真的看著胡麻,輕聲道:“但我們往更深處看,卻只有一片黑暗。”
胡麻被他的話驚動,正快速的理解之中。
卻也在這時,他們已經橫穿了這片廢墟,前方一片傾倒的瓦礫里,只見到一片黑影死死的守在一個黑色的大鍋之前,而在那鍋下,則有著無數的冤魂來回掙扎,身上騰騰魂意飄散,看著便如木頭燃燒,升騰起的黑煙,而在鍋前,那些森然身影正驚恐大喝:
“鐵先生,貴人張家待你不薄,何敢背叛,害我孟家子弟?”
“別想了。”
龍井前輩站住了腳步,輕輕嘆道:“接觸到紫太歲的時候,你就可以明白這些事情了。”
“先把這些人除掉,把那鍋拿來!”
“鍋?”
胡麻微一反應,抬頭看去,才忽地從那鍋里,感受到了一種自己極為熟悉的氣息。
只見那一口大鍋,旁邊圍了無數人,團團環繞。
他們每一個人,腳上都拴了鐵鏈,被系在了鍋頭,活動范圍有限,但似乎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在剛剛的魘法之中,保住了性命,而在那口直徑足有三丈的大鍋里面,騰騰紫氣,正飄飄而起,甚至在鍋上,形成了一朵仙云模樣,像污泥里的仙蓮。
鍋里是紫太歲?
臥槽,這么大一口鍋,里面該有多少?
“怎么才這么幾個人?”
而看著那口鍋頭,手持黑糊糊宛若燒火棍一樣的兵器指著自己的人。
龍井前輩卻是皺了一下眉頭,緩緩背著手,道:“孟家是不是有點瞧不起我,才留了這么點子人防我?”
“你…”
他這副模樣,卻讓那鍋頭的人瑟瑟發抖,厲喝道:“休要口出狂言!”
“若不是,若不是孟家大老爺,與張家三先生正好趕去了城外,處理那個惡棍,又豈容得你作亂?”
“你…速速束手就擒,張家三伯怕是很快便會騰出手來回來,收拾于你!”
“誒?惡棍?”
龍井前輩倒是有些詫異,笑道:“他還真有心思跑出去處理別的事情?”
“還真有?”
胡麻也怔了一下,與陳阿寶一起潛入的時候,她從一位孟家子弟身上,得知了如今有批人馬,因為一個什么惡棍惹起的亂子,不得不趕過去處理,因此這里算是比較空虛,但后來見了龍井前輩,得知這一切都只是個圈套,便還以為這只是放出來的風呢…
如今聽著,倒像是真的,這地方,還真算是人手不足?
“確實是你自己下來了?”
龍井前輩都有些好奇,看了胡麻一眼。
“是啊…”
胡麻都怔了一下,想到二鍋頭老兄,如今大概也在外面等著自己。
但他肯定不會吧,他不是那種輕易生事的,最多只是認真的等自己給他信號。
“算了,不問了,殺掉吧!”
龍井前輩搖了下頭,也不在乎了,轉頭向胡麻說了句:“先把紫太歲拿來再講別的。”
“我也挺忙的,趕緊把紫太歲的事情跟你們講了,也就算是給你們留了東西。”
“嗯?”
看著他雙手背在身后,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胡麻看了一眼那口大鍋方向,感受著那股子騰騰往臉上逼來的氣勢,目光光也一一的從那些繞在了大鍋旁邊,看起來瑟瑟發抖,但氣機渾厚的影子,低聲道:“前輩,這些守著大鍋的,好像本事都不低()
呀!”
“當然。”
龍井前輩道:“本事低的,剛剛就被我魘死了。”
“能夠被他們派過來看著紫太歲的,起碼也得是根基扎實,有上橋之機的,而且,這些人看著凄慘,被鎖在了這里守著紫太歲,但這也成了他們的機緣,十姓之外的人,能夠接觸到紫太歲的可不多,這些人,每一個的本事,應該都不弱于上橋之人。”
邊說著邊看了胡麻一眼,道:“別說你連個上了橋的,都對付不了。”
“不然,你是怎么敢進來殺我的?”
“我…”
一句話倒是把胡麻說的尷尬了:“這真的是因為機緣巧合了…”
“放心出手便是了。”
龍井前輩倒也懶得多問了,只是眼底那略略的失望,卻是藏也藏不住:“雖然你只是入府…”
“但我覺得,你清理一下這些燒鍋的,也應該夠了吧?”
聽著他那有些不確定的口吻與明明在懷疑,卻又在刻意隱藏起來的鄙視,胡麻都一陣子無奈:真讓人不爽啊…
還不如大紅袍呢…
大紅袍當初對這一代轉生者的不滿,是直接說出來的…
“前輩放心!”
雖然有著很多為難的事情好講,但自己既然答應了,這個忙總是要幫的。
胡麻深深吁了口氣,舉步向前走了過來,心間已是暗暗思量。
自己準備的兩大殺招,轉生者的紅符與鎮祟擊金锏,都無法用了,如今能用的便也只有自己這一身本事,不過雖然沒有上橋,但畢竟也是推開了三扇府門的,而且,這些家伙雖然都沾了仙氣,看著一身本領不弱,可沾了仙氣的,自己也不是沒殺過!
倒要在這會子,爭口氣,讓龍井前輩,看看這一代轉生者的本事!
心里想著,胡麻已是暗暗的提氣,但又忽然反應了過來:
為什么我有種正在被大人檢查作業的感覺?明明論起前世年齡,大家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