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才剛剛解決了這桿子村鬧祟的趙老漢,氣都沒喘一口,剛剛吊著的心,都還沒能放下來呢,便冷不丁又聽到了這么多的事,莊子里的伙計們,都一下子被驚著。
忍不住轉頭向胡麻看了過來,而剛剛還幫忙搭著手的百姓,也一下子愣了神,眨著眼睛,不知所措的模樣。
“果然沒有這么容易解決的…”
胡麻心里,那個最可怕的猜測,正在一步步得到驗證。
他也忍不住微微咬牙,兩頰肌肉都鼓了起來,但卻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強作著鎮定,道:“慌什么?桿子村這么大的事,不也說解決就解決了,別慌,你們出了什么事,一個個說。”
“那誰,勞煩打盆水,洗洗手臉。”
慌慌張張趕了過來報信的百姓,便自七嘴八舌的搶著說,但其實根本聽不清楚。
只知道邪祟鬧的厲害,但平時這紅燈娘娘莊子周圍的邪祟,本來就少,而且也都守規矩,特別老實,怎么這會倒一下子鬧了起來?
胡麻轉身在端過來的木盆里洗著手,正自心里急急的想著,直到借了洗手的機會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才轉身,接過了不知哪位鄉親遞過來的毛巾,擦著手,向眾人道:
“我知道大家很急,但大家先別急。”
“不管周圍鬧了什么邪祟,我們這么多人呢,怕什么,一個個的給它解決了。”
“我就不信有什么邪祟,擋得住咱們這么多的人。”
“別的地方遠了,咱管不著,方圓十里之內,不管是什么,都讓它們給我消停著。”
“走,瞧瞧又是什么玩意兒在鬧!”
正自滿心惶惶的百姓們,一聽了胡麻的話,這才頓時寬下了心,一一的拎起了鋤頭棍棒,要跟了胡麻過去幫忙。
周大同等人,這會也已經收拾好了驢車上的東西,還特意刮了一大桶糞水,簇擁了胡麻,大步的向了莊子外面走去,卻冷不丁,竟迎面看到了扭著腰肢,自村外走了進來的李娃子。
“小掌柜,事大啦…”
一眼看到了胡麻,李娃子一見胡麻,便喊了起來:“俺來求你救命啦,咱家小三子跟你們家娘娘有交情,伱可不能不管…”
“七姑奶奶?”
胡麻頓時怔了一下,道:“你不是已經搬家了?”
李娃子搖著頭,扭捏了身子,道:“搬不了哩,出不去啦…”
胡麻微驚:“出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李娃子扭扭捏捏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但因為他離胡麻近,別人倒聽不清楚他們說的話,只是覺得這個莊子里的伙計怎么娘里娘氣的,卻不想他正給胡麻證實了最終的猜測:
“不僅有人往這里吹了口氣哩,還有人把周圍的路封了,不讓這一帶的冤家們隨便離開哩…”
“俺還能聽到一個聲音,在逼著俺們鬧起來。”
“俺們家的沒事,有道行在身上哩,那些定性不足的可保不準咧…”
“果然連我們想逃的路子都堵了…”
胡麻微微咬牙,慢慢點著頭,他不知道莫后的人想著做什么,但毫無疑問,他算著自己逃走這路子了。
大邪祟的一口氣,或許便已經足以讓這一帶本來不成氣候的邪祟,鬧將起來,讓本來不是邪祟的東西,也成了邪祟,讓本來安分守己的,也撐不住,開始害人了…
但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做什么?
若他們真是朝了自己,朝了莊子里的伙計,那干脆就直接殺過來不就是了?
為什么要搞這種手段,一步步烈火煎油似的?
他心里迷茫著,時間卻不等人。
這些跟了自己進村子莊滅祟的人里,本來就有不少相鄰村子里過來幫忙的壯勞力,如今才剛解決了人家的問題,便聽說自己家里起了火,頓時慌忙向胡麻看了過來,滿眼祈求。
自己如今但凡露出點軟弱,怕是這恐慌就蔓延開了。
但胡麻卻也不能立刻就答應什么,只是強作了鎮定,壓低聲音向李娃子道:“七姑奶奶,鄉親們禍事了,幫幫忙吧?”
李娃子道:“俺跟他們可不怎么親。”
胡麻道:“鄉親們就這樣,你幫我,我幫你,幫來幫去就親了。”
“回頭我把你們這么仗義的事說說,你們想在誰家吃紅糖蛋吃不到呢?”
李娃子歪頭瞧了瞧胡麻,忽然捂嘴笑道:“小掌柜不安好心,算計俺們哩…”
“但俺們可不白幫忙,這次你給多少只雞?”
胡麻聽著有門,便爽快的笑了起來,道:“光論數,哪夠意思?”
“回頭你們啥時候到了莊子上,啥時候有雞吃,還專挑冠子肥的給你們養著,可好?”
李娃子,或者說七姑奶奶,頓時眼睛都亮了,忙忙的回答,掰了手指頭算著:“賺了賺了,本來就跑不了,還賺了小掌柜這么多只雞,你們算算這便宜大不大?”
也是話都快說完了,才忽然驚訝的發現還沒從李娃子身上離開,頓時叫了一聲。
李娃子身體軟倒,角落里一陣窸窣,一串黃色的身影跑了出去。
胡麻都沒想到,這七姑奶奶說聰明不聰明,把心里的算盤當著自己的面說出來了。
但偏偏,這個當,自己得上啊…
好歹算是有了幫手,心里總算得了一個安慰,胡麻這才帶了人繼續向外走,同時向身邊的小紅棠低聲說了幾句,讓她趕緊往老陰山里跑一趟。
怕她出不去,還將之前從老樹樁腳下挖的土,給她抓了一把。
先試試能不能跑得出去,留好活路,再也是先在老樹樁那里打好招呼,萬一逃不成,還得他接應一下自己。
不多時,便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鬧祟的村子,遠遠的就聽見,里面一個大宅子里面,小孩子的哭聲此起彼伏,歇斯底里,竟讓人仿佛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是夜啼郎?還是什么其他的邪祟?”
胡麻來到了這個村子時,里長已經命人將村子里的小孩子都抱到了一個院子里,焦急的來回亂轉,旁邊都是心痛的大人,可是這些小孩子,都是嗷嗷的哭,無論怎么哄都不管用。
就連院子里的黃狗,都仿佛被這些小孩子的哭聲嚇到,鉆進窩里,死死夾著尾巴。
胡麻過來,看了一眼,也只覺頭皮發麻。
他來的路上,就已經想過,這種小孩夜里哭鬧不止的原因,有的時候,是因為碰著了一種名為夜啼郎的游穢,這時候只需要燒起香來,念一念咒,便會好了。
但是如今,雖然天氣晦暗,可是大白天啊,而且一下子這么多的小孩在這里哭鬧,那鬧祟的東西又有多厲害?
更關鍵的是,這送走夜啼郎的咒,自己也不會啊…
可又不能不來,還要第一個過來,畢竟這里出了事的是小孩子。
“大人都站遠一些,家里供著祖宗牌位的,請過來,村子里的勞力也都叫過來。”
沒有辦法,胡麻只能先低聲吩咐了,命人離得遠遠的。
他自己則站在了院子外,向著這群哭鬧不止的小孩,深呼了一口氣,忽地輕輕拜了下來。
四鬼揖門。
這門絕活,便是以守歲人的肢體,打開幽府,引動陰氣。
一拜之下,可以殺人,可以剝魂,但用的巧了,也可以沖擊作祟的陰魂。
當然,這得做的極細致才行,畢竟這些小孩子們年歲太小,一個拜不好,他們身邊作祟的夜啼郎拜不走,反而把這些小孩子害了。
胡麻也是因為隨著煉成了第四臟,功力漸漸深了,才敢做這事。
周圍村子里的人,只是瞧著,胡麻穩穩的站好,輕輕一拜,似有一陣風吹過。
這風陰而不冷,輕柔撫面。
更為驚人的是,隨著胡麻在莊子外面這一拜,里面大聲啼哭,聲音都混在了一起的小孩,忽然都猛得收了聲,有些本來就哭的極為難受的,頓時大聲咳嗽起來,小臉都紅了。
“這難道是神仙?”
就連村里的里長,也沒見過這等手段,驚的目瞪口呆,瞧著直起身來的胡麻。
周圍心疼孩子的爹娘,正是要慌忙過去照看。
“大人先別靠近。”
胡麻忙喝道:“請來祖宗牌位,放在周圍,它們縱是力弱,總不能不管自己兒孫。”
“再讓那些壯勞力,元陽未泄者優先,圍了小孩子們坐。”
“院子四周,燒上旺旺的火把,燒完了就換,火把燒著,應該就沒事,如果火把全熄了,便找人過來通知我。”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若是在大羊寨子,這種事直接抱到老火塘子旁邊就行了。
但這里的村子,卻沒有大羊寨子那么古老的傳統,便是供了牌位,但也不多,只能湊合著使用了。
“麻子哥…”
但剛剛才解決了這邊的問題,已經被旁邊百姓催的把不住的周大同,便又從旁邊湊了上來,焦急道:“黃狗村子也鬧祟了,螞蚱嶺那邊說走丟了人,豆子鋪那邊說空屋里面有東西在哭…”
“百姓們都來請,可咋辦?”
胡麻深吸了一口氣,道:“挑近的先過去,能解決一件,解決一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