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見刀,這還不算,更詭異的是,胡麻此時剛剛醒來,眼中似乎還彌漫著那個古怪的夢里帶出來的暗紅色霧氣。
因此他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了崔蝎兒如今的樣子,只見他一臉的驚恐與痛苦,而在他的腦袋旁邊,還有著一顆慘白的腦袋,他的四肢,也被另外一個慘白細長的身體束縛纏繞著。
居然有另外一個人,緊貼在了他的身上,四肢纏著他的四肢,腦袋緊貼在他的耳邊,瞪著一雙血紅色的眼睛,貪婪兇殘的興奮盯著自己。
是那只白臉怪人?
看到了此時崔蝎兒的模樣,胡麻腦海里,便突地閃過了一個畫面,那是自己剛剛蘇醒在這個世界里時,想要逃出寨子,卻在寨子邊緣遇到的三只邪祟。
如今纏在了崔蝎兒身上的這一只,正是那只當時蹲在了樹上的白面鬼,他怎么忽然與崔蝎兒的身體纏繞在了一起?
不及細想,崔蝎眼中兇光大盛,猛然揮刀,向著自己臉上刺落下來。
這一刻,胡麻渾身僵硬冰冷,身體仿佛不聽使喚。
可眼見著那刀尖已經扎向了自己面門,他內心里也緊張到了極點,竟是福至心靈。
“噗!”
堪堪一刻,胡麻身體里的火爐子,似乎驟然熊熊燃燒了起來,火氣急涌。
而他則猛然咬破了自己舌尖,鮮血伴隨著這股子火氣,直直的扎向了崔蝎兒的面門。
“啊…”
胡麻明顯的看到,這一股子血氣,噴中了崔蝎兒的面門。
他似乎也被噴的神色一亂,后退了一步,而那纏在了他身上的白面怪物,更是仿佛被火灼燒了一樣,發出了一聲尖厲可怖的慘叫。
細長柔軟的四肢,猛得從崔蝎兒身上松馳了下來,雙手捂著臉,一腦袋撞到了窗戶之上,伴隨著一股子陰風,呼喇喇的不知道逃向了什么地方。
借這時機,胡麻猛得坐了起來,飛快靠向了墻角。
“怎么了怎么了?”
同睡在側屋里的少年們,也紛紛被那一聲慘叫驚醒,迷迷糊糊的大叫。
有人借著窗外的微光,看到了手持利刃,站在胡麻床頭前的崔蝎兒,頓時嚇的高聲大叫。
“二爺,二爺…”
“…”
叫不幾聲時,房門已經被踹開,身材高大的二爺進了屋子。
“快點燈!”
“…”
不用他提醒,周大同已經在驚醒的時候,便慌不迭的摸起了火鐮,點亮了墻上的油燈。
昏黃燈光之下,崔蝎兒呆呆看著手里的利刃,又抬頭迎向了二爺的眼神。
忽地刀子掉落在地,他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出了什么事?”
二爺在這時候,居然表現出的出奇沉穩,先上前試了試崔蝎兒的鼻息,才向胡麻喝問。
“白臉妖怪!”
胡麻現在爐火旺,膽氣也大,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冷靜道:“我看到他身上剛纏著一只白臉妖怪。”
“拿刀進來,想要…殺我。”
“…”
“都把燈點起來!”
二爺無暇細問,只是一聽,臉上便已一片嚴肅:“所有燈都點上。”
“帶了祖灰的,把祖灰都給我!”
“…”
他高聲叫著,喝命所有的少年們都忙起來,清點人數,而他自己則是沖出了偏屋。
去靠墻的兵器架子旁邊,抄起了一柄大刀,拿著少年們給了自己的祖灰,循著莊子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又將這祖灰,圍著莊子,撒成了一個圈,這才火氣騰騰的回來,面門燒的通紅。
“二…二爺,這是咋了?”
少年們早就起來了,湊在了一塊,有人手里還拿了家伙什,驚懼的問著。
四下里一片漆黑,黑暗仿佛在擠壓他們身邊的微弱燈光,讓人心里升騰著一股子寒氣。
“沒事,你們睡覺吧!”
二爺沉聲道:“別分兩個屋,擠到一個屋里睡…”
“…那啥,把崔蝎兒搬到我屋里來,小胡麻,你也跟著我過來。”
“…”
少年們忐忑驚疑的眼神里,胡麻跟著二爺進了他的堂屋。
崔蝎兒兀自未醒,二爺試了試他的鼻息,才放心下來,也沒有急著把他叫醒。
“白臉妖怪?”
二爺把堂屋里的油燈也點燃了,臉上的表情同樣驚疑。
“對,樣子很奇怪…”
胡麻把自己剛剛醒來時看到的場景告訴了二爺,但沒有說自己是在夢里得到了警示,只說忽然醒了過來,就看到了崔蝎兒站在自己床頭,隱隱約約,看到了那白臉妖怪在他身上。
“是白臉山魁…”
二爺聽了,神色已控制不住的沉了下來,似乎也在后怕:
“這邪祟是怎么敢跑進我這莊子里來的?他又怎么纏到了崔蝎兒身上的?”
“…”
胡麻想起了一事,低聲道:“別的我不清楚,但那件事后,他經常盯著我。”
“看起來很不滿意,仿佛想再找我打一架。”
“…”
“盯著你?”
二爺仿佛明白了過來,有些煩燥的看向了崔蝎兒,低聲罵道:“我早先就跟這小子說,不能這么凡事計較,心放寬點,他就是不肯聽,改不了他們崔家那小心眼的毛病…”
“這是一直記恨著你,日思夜想,倒把那只白臉山魁招到了身上,差點釀成大禍了…”
“還能這樣?”
也是到了這時,胡麻才明白了過來。
平時他在這個莊子里,也是非常安全的,二爺在的時候,連小紅棠都不敢進來。
如今卻是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在,等于這莊子里點了多少火爐子。
可是那邪祟卻纏上了崔蝎兒,還要借著他的手傷害自己,本身就是不太合理的。
但被人記恨也會引發這種事?
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果然還是有些淺薄。
“不過…”
二爺也是恨恨的罵了幾聲,才又有些古怪的看向了胡麻:“你怎么躲過這一劫的?”
“我到的時候,那行子似乎已經跑了?”
“…”
“我…”
胡麻有些尷尬,指著崔蝎兒的臉,道:“我太害怕了,身體也動不了。”
“就想起了你之前說的方法,咬破了舌頭尖…”
“…”
“血陽箭?”
二爺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胡麻,仔細一瞅,也確實看到了崔蝎兒臉上的血點子。
一下子眼睛都瞪圓了,顫聲道:“伱使出了血陽箭?”
“你啊…”
胡麻也被他的反應嚇到了,小心道:“你當時不是給我講過嗎?”
除了你,還有前世的電影小說,當然這個不能講。
“我當時主要是跟你說了一下老把式吧,血陽箭這是壓箱底的厲害法門啊…”
二爺表情都變得古怪了:“這才小半個月,你就會使了?”
油燈下,兩人大眼瞪小眼。
胡麻想了一下,忽地慢慢吸氣,猛得一道氣箭吐了出去。
這次沒咬舌尖,疼!
但這一道氣箭,竟也是氣直勁猛,直將二爺那破舊的窗棱,打掉了一塊木屑。
“我的娘哎…”
二爺驚的差點跳了起來,見鬼一樣的看著胡麻:“這哪是剛練了一個月的樣子?”
“你這根本就是爐火太盛,主動尋出路,幫你走外功了啊…”
“…”
胡麻都有點心虛了:“這不正常?”
“二爺我練了六十年,都沒到這一步,你說正不正常?”
二爺哀聲嘆著:“你這瞧著爐火都比二爺我都旺了,也不對,不是比二爺旺…”
“不對,就是比二爺旺了。”
“只是二爺六十年童子功,比你純些罷了。”
“…”
胡麻見著二爺這緊張的樣子,心想這也合理吧?
畢竟干娘都禿了。
但聽了二爺一解釋,倒也明白了過來,與開山、搬攔、硬摘桃相比,這真陽箭是最簡單,又是最難的一招。
簡單便是幾乎不用學,火候到了自然就可以使出來,便是升級版的血陽箭,也只是多了一個咬破舌尖的動作而已,而難,則在于對火候要求實在太高。
二爺都是攢了十幾年純陽爐火之后,才學了這一招,而且一天之內,最多用三次。
胡麻無師自通,用了一次之后仍是精神充沛,在二爺看來,這已經是無法想象的邪門現象了。
“不管咋地都學會了…”
見著這二爺這模樣,他也只能小心問道:“那我該怎么辦啊?”
“我哪知道,老師傅當年也沒教我啊…”
二爺嘆著,看起來受到的打擊不小,但畢竟之前已經被胡麻的爐火進境墊過一次底了,倒也慢慢的緩過了勁來,嘆道:
“二爺我自己練了六十年,又教了這么多寨子里的娃娃,但有一說一,你這樣的我是真沒見過…這應該是好事吧,但也有個問題,要提醒你了。”
胡麻倒是微微一怔,警惕道:“什么?”
“出事了…”
二爺看著胡麻,低聲道:“那白面山魁敢跑這里來找你麻煩,問題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