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歲…”
胡麻心里喃喃想著:“原來這就是婆婆口中提到的太歲老爺…”
可是,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龐大而臃腫的肉塊,就這么從大地之下生長了出來?
這種明顯不合理,甚至讓人驚悚的東西,她們怎么就敢吃?
不對,就喂給我吃?
一時間這強烈的沖擊感,使得足足過了十數息功夫才緩過神來的他,腦子里一下子涌現了無數的想法,他甚至感覺胸膛里面,一陣陣抽搐,幾乎要將之前吃下去的太歲肉完全嘔了出來。
“要不怎么說你小子好命呢?”
此時的二爺,也察覺了胡麻一臉蒼白的模樣,倒是信了,這小子果然不記事了。
輕嘆著拍了拍胡麻的肩膀,道:“你可不知道婆婆為了你割這種太歲有多難,別看現在你看見的是那么大一座肉山,但是這太歲老爺啊,不是每一部位都可以吃的。”
“絕大部分的,都肉質發黑,名字叫作黑太歲,當然也可以割下來吃,但人吃了,就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胡麻恍然驚醒,忙道:“什么?”
“有人吃了,會變成邪祟。也有人吃了,分不清世界的真假…”
二爺道:“當然大部分都是吃了之后,就得病死了,或是出了其他稀奇古怪的問題。”
他指向了那巨大的肉山,某一截仿佛出現了一個大坑狀的,表面還有些類似于層層疊疊切口處的位置,道:“朝陽的那一面,顏色泛白,才是可以割下來吃的。”
“這種叫白太歲,吃了不會有事,反而會讓人身體強壯,比吃五谷還要養身子呢。”
“而比白太歲好的,叫青太歲,那種的吃了,甚至能治病,延年益壽呢!”
“當然,這些也不是隨割隨有的,每割完一次,便要等太歲老爺慢慢的恢復,重新再長回來。”
“府里的血食幫,每年都會下來一次,招募咱們這邊寨子里的人為他們割肉,咱們也就一年一次,跟著賺工錢,也留一點自己寨子里用來吃。”
“你二爺我就是干了一輩子的割肉工,那些小子們也是跟我學這手割太歲的本事的。”
“當然,說是割太歲,但那太不敬,所以咱都稱作,拜太歲…”
“…”
“割肉?這還要學?”
胡麻只覺這一切都是如此離奇,下意識詢問著。
“看我這腦子。”
二爺拍了一下額頭,向胡麻道:“不過你這忘事忘的也挺嚴重的呀?”
說著帶了點警示意味的道:“小胡麻,伱可千萬記著,二爺我帶你過來看,可以,但你自己的時候,千萬不要靠近太歲老爺。”
“太歲老爺的肉,能辟邪,治病,延年益壽,但也容易招邪祟,咱們這林子寨子周圍,為什么邪祟多?就是因為這里有太歲老爺存在呀…”
“二爺我的本事,遠不如你婆婆,她是正經走鬼人,二爺我就是個礦工而已。”
“那些小孩子跟著二爺我學本事,也就是為了等血食幫的人下來了,給人家做工,賺幾個錢,當然,他們這活也就干那么三四年,不像二爺我,是干這行干了一輩子的。”
“…”
“所以…”
這么聽著,胡麻倒也漸漸回過味來了:“二爺你的本領,就是辟邪?”
“對嘍…”
二爺笑著摸了摸胡麻的腦袋瓜,道:“二爺我的本事,學了就是不那么容易招邪祟,才能干上這份活的,你可不知道,咱們這寨子里窮啊,一年到頭能打幾捧糧食?”
“就靠了這一年一度的拜太歲,才能賺點子身家出來呢,那些小子們,也是圖了這點工錢才來跟我學呢。”
胡麻緩緩點著頭,忽然想到:“既然太歲這么值錢,為什么不自己割了去賣?”
“太歲確實值錢。”
二爺緩緩點了點頭,道:“但沒血食幫看著,那也不是誰都敢去割的呀…”
“賺不著錢,嘿嘿,惹禍倒差不多…”
“而在血食幫還沒下來的時候,能自己個去割太歲的,我認識的也就你家婆婆一個了,當然,這事你也別往外講。”
“…”
聽著二爺的話,胡麻隱隱明白了什么。
前世這種事見得多了,生產血鉆的非州,并沒有因為血鉆而賺到多少錢。
石油豐富的國家,也不見得個個富到流油。
尤其是那生產某某玩意兒的某三角,當地人可也窮的夠嗆的…
…自己,倒是隱約發現了兩個世界的相同之處。
但是,婆婆有本事自己一個人去割太歲,自己是知道的,但二爺似乎誤會了,婆婆割的,可不僅僅只是白太歲而已啊…
心里默默想著,他又試探著道:“那比青太歲好的呢?”
二爺呵呵笑了一聲,道:“那當然是有了,太歲老爺可不只在咱這老陰山里有,別處的大山里,有的甚至是在城市里,也是一座座的肉山都起來了呢。”
“肉山越大,越便越容易出現一些稀有的部分,白太歲只是和青太歲一樣,比較常見,可以定點來割而已,但其他的可就稀罕了。”
“便如比青太歲還稀少的血太歲,割一次三年都長不回來。”
“但效用和價值又比青太歲高了不知多少了,一兩黃金一兩都買不來…”
“…”
“這么貴?”
早就知道了血太歲珍貴的胡麻,聞言還是心里微微一驚,并深深好奇:
“那吃了有什么用?”
“…”
“不知道。”
二爺道:“二爺我這輩子就挖著過一小塊血太歲,跟三個礦工打破了頭,才終于搶到了,但這寶貝東西,別說吃了,咱聞也舍不得聞一下啊,我立刻交給工頭了,換了個小金餅子。”
“嘿,你可不知這小金餅子有多值錢。”
他說著,眉飛色舞:“就在咱這寨子里,我想娶誰家婆娘,就娶誰家婆娘。”
“我還能買上好幾年吃的糧食,蓋一棟小吊樓呢…”
“…”
“那…”
胡麻聽著,倒忍不住想,二爺平時住在寨子外,環境也一般,你的小吊樓呢?婆娘呢?
二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似乎是意識到了胡麻現在不記事。
嘆道:“他大爹的趙老九就是跟我推牌九,把我那小金餅子給贏去了,你沒見寨子里那最好看的小吊樓就是他家的,也是靠了我這小金餅,才把周家那最漂亮的女子給娶了的…”
“要不然我咋知道小金餅子這么好使?”
“…”
胡麻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了,好像戳著了二爺的傷心事啊…
但也是因為聽了這些,他漸漸意識到了,自己從醒來這段時間,究竟經歷了什么。
自己一直在吃血太歲。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每天都在吃太歲,而且不低于一斤。
撐都快撐死了。
是在婆婆的眼神威脅下,才勉強吞進了肚子里去的…
如果說這血太歲,是貴比金價,那豈不是自己每天都吃了一斤以上的金子?
…但婆婆哪里來的本事,居然可以把這玩意兒給自己當飯吃?
當然,那婆婆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有無窮無盡的血太歲,否則何必在這寨子里窩著?
大概也正是這樣,才把自己送到了二爺這里。
只有自己得到了老祖宗們的庇佑,或是學到了二爺辟邪的本領,自己才能真正的,不靠太歲肉活著?
“二爺…”
他心里想著,努力讓自己更像是不記事的懵懂樣子:“那怎樣才能學你的本事啊?”
“學我的本事,可不容易噢!”
二爺是個灑脫的人,一轉頭就忘了自己那個金餅的事,把胡麻提起來,往自己背上一扔,轉頭向林子里走去,笑道:“二爺我這本事,一是要身子壯,先天足,二是要能吃苦,會忍耐。”
“這割肉礦的錢誰不想賺?但為什么跟了二爺我學本事的就這么幾個?因為學不會。”
“你現在身上還帶著傷,按理說得讓你養好了身子,再好好瞧瞧你的底子。”
“只不過婆婆說了比較要緊,再加上,婆婆為了給你治病,喂了你那么多太歲肉…應該是青太歲吧?不然你底子不可能這么好…所以,你身子骨應該沒有問題,就不麻煩了。”
“今天晚上,二爺就先幫你把爐子點了!”
“…”
“點爐子,這又是什么?”
胡麻心里想著時,卻已沒有功夫問清楚,二爺帶著他大步走進了林子里。
這回他沒有跑起來,身體也沒有變得滾燙,這片深沉的林子,便顯得幽邃深沉了許多,胡麻甚至不知的聽到周圍有什么窸窸窣窣的聲音,定睛瞧時,卻只是有些樹枝悄悄縮了回去。
“而想點爐子,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給你認個干親。”
二爺背著胡麻,在林子里尋尋覓覓,卻在一株溪邊的大柳下停了下來。
這柳樹也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歲,干及合抱,柳枝垂落,黑洞洞里,如千絲萬縷的頭發。
“小胡麻,跪下磕個頭,虔誠點。”
二爺放下了胡麻,道:“二爺我給做見證,從今個開始,這就是你干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