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里有著明確的計劃,但胡麻卻需要思索一下怎么做。
眼前這個紅衣服的小女孩,看起來感覺只有五六歲的樣子,或許更小。
扎著羊角小辮,細胳膊細腿,粉雕玉琢一般。
看起來一拳下去,就能哭很久…
但胡麻很確定,這一拳下去,哭的有可能是自己。
剛剛她那詭異的速度,還有驚人的力氣,舔傷口止血,都說明了她絕不是普通人。
開玩笑,跟在這么個陰森婆婆身邊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所以,怎么解決她才是關鍵。
房間里極安靜。
眼瞅著屋里的氣氛有些古怪,胡麻是大氣也不敢出,但似乎也沒有聽到她在喘氣。
于是,腦海里一邊想著,他一邊試探著開口:
“你叫什么名字?跟婆婆什么關系?”
“…”
“我叫小紅棠呀,婆婆在外面撿回來的。”
小丫頭是蹲在了地上的,她身量太小,蹲著的樣子有點古怪,像個螞蚱。
說話的時候倒也奶聲奶氣,天真爛漫,但有種五六歲的小孩絕做不到的清晰感。
胡麻想著主意,繼續道:“你多大了?”
“我…”
這問題似乎問倒了小紅棠,她掰著手指算了一下:“我跟了婆婆七八年啦…”
“但我不知道自己多大。”
“…”
“七八年?”
胡麻立刻確定了,這絕不是個正常的小丫頭。
她長的都沒有超過七八歲大小,再加上婆婆撿到她七八年,還有沒撿到時候呢?
說不定,她也跟剛剛那個棺材板一樣,是個婆婆口中的“邪祟”?
這婆婆讓她照顧自己,說白了可能就是監視自己。
而眼下見她一直這么蹲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模樣,胡麻心思便也活躍了起來。
仔細觀察,發現她除了盯著自己,也總是忍不住看向八仙桌子上的什么東西。
順著一瞧,就發現那是剛剛婆婆帶回來的肉,用紅紙包著放在桌子上。
過去七天,她似乎一直在喂自己這種古里古怪的肉塊,胡麻還記得那種腥膩惡心的感覺。
小丫頭似乎很饞這個東西?
“你是不是很想吃?”
他暗暗琢磨,慢慢的向小丫頭問道。
“不想…”
小丫頭聞言,搖了搖頭,然后口水忍不住要流下來的樣子。
“很好吃的。”
胡麻確信了這小丫頭雖然確實不是普通小孩,但也并不是那么聰明的樣子,便小心引誘:
“你可以嘗嘗,可香了。”
“…”
小丫頭明顯更心動了,但腦袋卻搖的像波浪鼓:“不行的。”
“肉是婆婆特意從太歲老爺身上割了下來的,專門給胡麻哥哥吃的。”
“…”
“太歲老爺又是什么鬼?”
胡麻耐著性子,繼續誘導:“沒關系呀…”
“給了我,就是我的,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吃,婆婆不會知道的。”
“…”
小丫頭明顯意動了,小小的脖子不停吞咽著口水,有些猶豫的道:
“你不告訴婆婆?”
“…”
胡麻保證:“婆婆如果問起來,我就說我全吃了。”
“咕咚…”
小丫頭這次咽口水的聲音,連胡麻都清楚的聽到了。
她猶猶豫豫,看了一眼胡麻一臉坦誠的表情,又看了看八仙桌子上那塊肉。
忽然之間,像是下定了決心,“嗖”的一聲竄了上去。
小小的身體,輕而易舉的跳到了桌子上,伸出兩只白嫩嫩的小手,捧起了那塊肉。
“啊嗚…”
她張大嘴巴,嘴角居然咧到了耳根處。
原本整齊細膩的兩排牙齒,居然也在這時變成了尖銳鋒利,狠狠咬了下去。
“什么鬼東西?”
胡麻都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攢起來的勁兒都差點散掉。
但這塊肉對她的吸引力,竟是遠比自己想象的還好,跳上了桌子的她,居然如餓死鬼投胎一般,仿佛完全顧不上別的,他也反應了過來,一點一點,試探著向門口位置挨著。
到了門口,小心的回頭看了一眼。
她還在吃著,背對了自己,撅著小屁股,如同一只餓急了的小獸。
別說逃走,天塌下來都沒那塊肉香…
胡麻深呼了口氣,悄聲打開了虛掩的門板,向外一張,用盡全力沖了出去。
“唰!”
如今應該正是下午時候,但這一推門出來,胡麻還是覺得光線有些刺眼。
他伸手遮住陽光,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眼睛的余光一直在飛快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入眼的卻只是一排排破爛低矮的木屋瓦房,他看到了凹凸不平的土路,看到了被圈在木欄子里的牛羊牲畜,看到了石磨與水井。
但他居然看不到任何記憶里熟悉的事物,沒有汽車,沒有電燈,甚至沒個電線桿子。
周圍有影影綽綽的人影,不時躍入自己的眼簾。
這些人都穿著灰暗的粗布衣褲,扛了農具,踢著雙草鞋,有種荒僻而古老的氣質。
“哎呀…”
有人看到了胡麻,竟表現的比此時的胡麻還要害怕,驚恐慌亂的逃到了一邊。
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聲鉆進了胡麻耳朵:“那不是婆婆家的小孫子?”
“他怎么還活著呢?”
“…”
內心里的驚慌與不安,急劇加升。
他也害怕那個詭異的小丫頭會追上來,更害怕那個陰森的婆婆會忽然出現。
尤其是見那些驚恐的人群里,似乎有人調頭跑去,仿佛找誰報信的樣子,他也只能跌跌撞撞,使盡了渾身力氣。
不知不覺中,也不知跑出了多遠,只覺心臟都要跳出了腔子。
自己現在在哪?
他看著周圍已經稀疏的草垢與谷田,看到了前面高聳的木柵欄,與幽邃的深山老林。
似乎自己已經跑到了寨子邊緣?
不知不覺中,已到了黃昏時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周圍一片空寂,因為這一陣慌忙的逃竄,他的身體已經虛弱的厲害,腦袋一個勁的暈眩。
身體仿佛灌了鉛一般,自己居然有種支使不動身體的感覺。
而在忍不住要停下來,扶住雙膝大口喘氣的時候,耳邊卻又忽然出現了一陣窸窸窣窣。
某種模糊不定,意義難明的囈語,隨著風飄進了耳朵里。
這囈語聽不懂內容,卻莫名的讓胡麻心里發毛,猛得轉頭,警惕的四望。
周圍是大片的草垛,還有幾株蒼勁虬結,遠比自己前世記憶中更為高大堅實的老樹。
順著囈語的方向,胡麻目光晃動,終于緩緩聚焦。
他看到了聲音的源頭,那是在一個草垛邊,正站著一只黑山羊。
它黃褐色的橫瞳,幽幽的盯著自己。
胡麻也盯著它,在想剛剛這種發毛的感覺與詭異的囈語,會不會是自己的幻覺。
就忽然看到,這只黑山羊,居然慢慢人立了起來。
它如同一個人一般,張開了前腿,只靠后腿站立,仍是定定看著胡麻。
嘴角居然一點點咧開,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這一刻,胡麻只覺頭皮發麻,忍不住踉蹌著退了幾步。
“嘎嘎…”
還不等他搞明白,旁邊忽然又響起了一陣怪笑。
他唰的一聲轉過了頭,就見不遠處的老枝上,正蹲著一個猴子狀的生物。
不對,不是猴子,那是一個人。
只是光著身子,通體上下一片詭異的慘白,同時又瘦得不像話,四肢都明顯要比普通人更長,他像只猴子一樣蹲在樹干上,眼睛是詭異的血紅,看著自己,正興奮的嘎嘎怪笑。
“小哥哥…”
不等胡麻泛起這無盡的恐慌感,不遠處又傳來了一聲甜膩膩的叫聲。
胡麻轉頭,就看到了叫著自己的是一個人,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她大半身子都躲在了草垛子里,只露了一張嬌艷迷人的臉,紅唇微綻,不時發出了那一聲聲誘人的輕聲呼喚。
這聲音竟似有著某種魔力,讓人下意識便順著她的呼喚,一步步靠近…
可胡麻只靠近了一步,便停住了。
他看到那顆嬌艷迷人的腦袋,正一點點伸出了草垢。
腦袋后面的,竟赫然是一條蜿蜒曲折的暗紅色蛇軀,鱗片磨擦稻草,沙沙作響。
“這都是什么?”
胡麻終于驚醒了過來,無形的恐慌攫住全身,如觸電一般。
細細密密的詭異感籠罩了自己的全身,他一口氣喘不上來,眼前發黑,身體垂垂欲倒。
但也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
“胡麻哥哥…”
“別貪玩了,婆婆喊伱回家吃飯啦!”
“…”
這聲音出現的一瞬間,詭異全消,胡麻一口氣終于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