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夕陽下,開滿了荷花的池塘邊。
青澀稚嫩的少女叉開雙腿,居高臨下的騎在少年身上,盡顯著跋扈與張揚。
粉紅襦裙上沾滿了浮萍和水草,本該極干凈的素白內襖兒裹著微隆的胸口,晶瑩的水滴不斷從發髻上滴落。
因為臉上沾滿淤泥的緣故,‘洛葉’并不能看清少女的長相,只能看出少女的年齡并不大,頂多八九歲。
…什么情況?
哪來的濕身蘿莉?
還沒來得及理清思路,便聽到少女繼續說道:“放心,只要你跟著我混,這太華京內就沒人再敢欺負你了!”
“…”洛葉。
“明日一早我會去尋你,幫你報今日之仇!”少女將手上的淤泥往裙袖上一抹:“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要是敢反悔,哼,我饒不了你!”
說完,便雀躍的站了起來,猶如一只小青蛙,一蹦一跳的向著遠處走去。
洛葉呆呆的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就聽見不遠處傳出驚呼。
“啊,這是怎么啦?!快來人吶,郡主掉荷塘里了!”
“哈哈,不是我掉荷塘里,是我在荷塘里救了洛家四郎。”少女毫無顧忌的嘻笑著,也不管臉上的淤泥滑進唇角。
“洛家四郎?”
“喏,就在塘邊躺著呢。”
“我的天,快來人吶,洛家四郎掉荷塘里了!”
“…”
…所以,塘里救人和自己掉塘里有什么區別嗎?
心里吐槽的同時,兩股截然不同的記憶突兀的在腦海中蘇醒。
洛葉感覺腦袋仿佛要炸裂,接著,眼前就黑了下來。
迷迷糊糊中,他聽到‘洛四郎別死’‘洛四郎醒醒’的喚聲,又夾雜著‘快送伯爵府’之類的話語。
“…”
不知過了多久。
待到再次醒來。
洛葉發覺自己已經躺在了一張鋪著褥席的床上。
古香古色的臥房裝修得極是雅致,地上鋪著茵毯,上置一方八仙桌,桌上又擺著一尊蟾蜍樣式的銅爐,周圍則是各種叫不出名目的奢華裝點。
在床前還坐著一個體態婀娜的少婦人。
少婦人穿著長袖的白色襦裙,香肩上披著薄薄的白紗,頭上梳著孔雀開屏髻,精致的五官溫婉靜雅,只是,神情間有些難掩的焦慮。
“阿娘。”洛葉的口里不自覺的發出呼喚。
“四郎醒了!太好了,四郎終于醒了!”蘭畫芷猛的驚醒過來,俯下身體用手輕撫洛葉的額頭:“四郎莫怕,有娘在這里,沒人能再欺負我兒了。”
“阿娘,我餓…”
“餓?是了,四郎昏迷一日了,定是餓壞了吧,來人啊,快喚蕓娘來!”蘭畫芷立即朝臥室外喊道。
“是!”
不多時,又有一個穿著素裙的年輕婦人走了進來。
這年輕婦人雖沒有蘭畫芷的美貌,但相貌亦算是秀麗,最主要的是胸前碩果豐盈,臀部更是圓潤如桃。
洛葉看著進來的年輕婦人,心里莫名的涌起一種渴望。
而蕓娘則是心有靈犀的步了過來,快速的到了床邊,俯低身體。
“?”
很顯然,這是一種類似盛唐時期的裙裝。
等等!
為什么我會想到盛唐?
突然間,另一個記憶開始占據思維。
洛葉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可蕓娘卻已經一把將他摟進了懷里,口里還叨念著:“四少爺剛醒,身子定是虛得緊,蕓娘侍候四少爺進食。”
“嗚嗚~”
…別這樣,我還是個孩子!不…不對,我已成年,豈能再食…唔!?
洛葉羞得滿臉通紅。
兩種不同的思維在腦海中打架。
但本能卻又讓他大口的吸吮起來。
隨著陣陣甘甜涌入口中,腹中饑餓有所緩解,腦中思維也逐漸變得清晰,兩股不同的記憶開始融合。
漸漸的,洛葉明白了現在的處境。
不出意外,他大抵是穿越了!
如今的身份是昌平伯爵府的嫡四子。
昌平伯爵府世代書香,他的父親洛清河為人正直,官聲顯著,屬于少有的清流。
只是大景建國已有三百余年,朝中早就腐敗不堪,各種黨派爭權奪利,自詡清流的洛清河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大家都結黨營私,偏你潔身自好,我等豈能與你為伍?
于是,官聲顯著的洛清河,即便是有著祖輩的功勛加持,最終也只爬到了一個吏部郎中的位置。
而且,還在五天前,被罷了官!
洛葉掉入荷塘的緣由,亦是由此而來。
半月前。
洛清河在朝堂上參奏右相‘李宣輔’插手吏部,受賄賣官,大肆任用藩將,如此作為,十年內戰亂定起,大景必亡!
結果李宣輔還沒開口回應,兩個吏部侍郎就站了出來,聲斥洛清河‘政令不清、吏治不嚴’。
兩方爭論,陛下便下令查證。
結果,不到十日,督院就遞上了洛清河的‘實證’。
于是,敢于直諫的洛清河就被罷了官,連著最后一塊從四品的遮羞布都被扯了下來,在一眾人的冷眼嘲笑下,脫了官服,閑置在家。
兩家撕破了臉。
兒郎們自然也是‘仇深似海’。
昨日,洛葉出了學堂,便被李家十三郎帶著一幫權貴子弟堵住,爭執中被個老六踹了一腳,跌進了荷塘。
一干人等見闖了禍,呼啦啦就跑了個沒影。
只余下洛葉在塘中掙扎,越陷越深。
按理說,洛葉身邊是有家丁守護的,可不知為何,原該守護的家丁卻是不見。
至此,便有了少女躍入荷塘相救,濕身宣布洛葉以后歸屬權的一幕。
一想到救他的少女…
洛葉的心里猛的升起一種莫名的慌亂。
“咳咳!”
“不好,四少爺暈奶了…”
“快,快喚郎中!”
“…”
一番折騰。
腦袋上被扎了六根銀針,洛葉老實了。
也不知是這銀針真有定魂歸神的療效還是其它原因,反正如今只有八歲的洛葉,選擇了乖巧和沉默。
待到郎中和蕓娘離去,門外又傳來了一個女子氣憤的罵聲。
“相府欺人太甚,分明是李十三郎帶人將四郎堵住,害得四郎差點沒了性命,結果卻推說踹人的并非李十三郎。”
“我到相府去討說法,他們就只派了個家丁出來,連個管家都沒出面,最可惡的是那家丁還說什么這是小孩子間的打鬧,讓我們昌平伯爵府不要在意,感情掉塘里的不是他們的十三郎呢!”
“還有那個阿旺,四郎被踹下荷塘時,他恰好不在,如今又不見了蹤影,定是被收買了,這是有預謀的要害死四郎啊!阿爹,大哥,你們倒是說話?!”
“…”
聽聲音便知是二姐洛楠竹。
這位二姐承繼了洛清河的正派,眼里揉不得沙子,敢說敢做…管你什么右相還是驃騎將軍,我上來就罵,大不了就被罷官!
隨著聲音漸近,屋中進來兩男一女。
居中的是一個穿著黑色儒袍,面容剛毅的中年男子。
左右兩側則分別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俊朗青年和一個十五六歲的豆蔻少女。
蘭畫芷立即起身,向著中年男子行了一禮,道了一聲“老爺”,青年和少女則向蘭畫芷行禮,同喚“阿娘”。
伯爵府內,自有禮儀,規矩甚嚴!
洛葉知道中年男子便是他的父親洛清河,青年和少女就是大哥洛東來和二姐洛楠竹了。
在記憶中,洛東來的性子和洛楠竹截然不同,沉穩內斂,博文強記,才華卓然,三年前進士一甲及第,被圣上親點為‘探花郎’,又入翰林院中任職編修,是儒林中極有名的才子。
據說連吟月公主都曾對他有所屬意,欲要招為駙馬。
奈何洛東來心有抱負,因大景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駙馬都尉不可執掌實權,故而對吟月公主不理不睬,這事便不了了之。
至于官職?
和三年前一樣,還是編修!
穩健如老狗。
“嗯。”
洛清河對于蘭畫芷的問候只是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洛東來知道阿爹的個性,就率先以大哥的姿態問道:“四弟,可好些了?”
“謝大哥關愛,好多了。”洛葉點頭回道。
“四弟放心,二姐一定為你討個說法!”洛楠竹插了一嘴,捏著粉拳。
“多謝二姐。”
待到兩人問候完畢。
洛清河才對著門外又哼了一聲:“都戌時了,那逆子為何還沒回來?”
“阿爹,孩兒回來了!”
話音剛落,門外便跑進來一個少年。
一身窄袖騎裝,相貌上承繼了洛清河的剛毅,方方正正的國字臉。
不過,卻是鼻青臉腫,身上的騎裝亦是被撕破了不少,又沾著些泥土和血跡。
正是十三歲的洛家三郎,洛西望。
“你又跟誰打架了?!”洛清河一看到洛西望的模樣,臉色就黑了下來。
“不是打架,我是去給四弟報仇的!”洛西望揮動著拳頭。
“咦?你去找李十三郎了?”二姐洛楠竹眼睛一亮。
“怎么可能?”洛西望一臉不屑:“李十三郎才多大一點?我豈會去找他!我是去找李九郎了,這才是實力對等。”
“實力對等?”洛楠竹撇了撇嘴:“那李九郎自幼習武,十歲時就開了命宮,你能打得過他?”
“呵,他還敢殺我不成?”洛西望咧著嘴巴笑了笑。
他的目的是‘報仇’,打不打得過,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兒嗎?
何須來問?
洛清河一聽,臉色就更黑了,顯然有些壓不住火:“滾,丟人現眼的玩意兒,出去自領家法!”
“大哥救我。”
洛西望平日里作惡不少,自然是懂求救的。
在這個伯爵府里,能讓洛清河泄下火氣的首數蘭畫芷。
但能勸動洛清河的,卻唯有洛東來。
所以,洛西望立即就抓著洛東來喊道:“我這可是為四弟報仇,阿爹不也時常教導我們要不畏強權,兄弟齊心嗎?我這都是遵了父親的教誨,男兒當如是!”
洛東來有些無奈,可還是開口道:“阿爹,四弟剛醒,還是莫在此爭吵為好,再說三弟去尋那李九郎亦是為了四弟,若真因此事處置確實有些不妥,不如罰他閉門三日,在家溫書算了。”
“逆子可聽清了?若非你大哥求情,我非打殘你不可。”洛清河嘆出一口氣:“三日不得出門,還不滾出去?”
“哼,滾就滾。”洛西望死豬不怕開水燙,出門前還不忘朝洛葉喊了一句:“四弟,等你好些了,三哥教你游泳,以后再被踢下荷塘也可自救了。”
“…”洛葉。
再被踢下荷塘?
三哥你人還怪好的咧!
一番爭吵過后,臥房中終于重歸平靜。
洛西望選擇溜之大吉。
洛清河心里知道此事起因在他,煩悶之余也沒有再待下去的意思,只說了一句“都早些歇了”就出了門。
大哥洛東來明日還要去翰林院,繼續他風雨無阻的勤勉,也沒有久待。
二姐洛楠竹倒是清閑的,十五歲的她尚未出閣,于是,便主動道:“阿娘,五妹妹那邊還要您去照看著,四弟便交由我吧。”
“他剛剛暈了奶,你可莫要讓他再著了涼。”蘭畫芷依舊有些放心不下。
“阿娘寬心,我與四弟同睡,定是能照顧好的。”
“嗯,你也不要太過操勞了,四郎房中自有迎春和初夏兩個丫頭侍候,迎春剛去了廚房,待會再讓初夏過來…”
“不用了,就留迎春一個吧。”洛楠竹說完,又補了一句:“我讓我房里的水仙過來,正好帶些洗漱的。”
“如此也好。”
蘭畫芷有些不舍的出了門。
洛楠竹裝腔作勢的送了蘭畫芷出去。
等到蘭畫芷走遠了,就立即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露出了真面目:“四弟老實交待,你跟那武王府的小郡主發展到什么地步了?”
“???”洛葉。
“你昏迷一日,那小郡主今日一早便來尋你,說是與你約好的,午間又來尋了一回,還說‘你是她的人’,‘她明明真心待你,你卻欺騙了她’之類的話,嘿,你不說我可要撓你癢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