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死魚正口
煉金實驗室。
烏爾里克雙手合在一起，開始快速施展術法。
“第一層夢境世界，滅。”
他低聲念道。
虛空劇烈震動起來。
紛亂的、強大的法則波動充斥整個夢境世界。
就算是凱隆和沈夜，也感應到了那種徹底毀滅的余波。
“毀滅…您是在毀滅夢境世界嗎？”
凱隆興奮地說道。
——這種大范圍的滅世之舉，對于身處其中的毀滅主神來說，是有好處的。
烏爾里克面無表情地說：
“有人偷了我的東西，并且還繼續留在這里，我要干掉他。”
“——夢境世界沒了可以重建，但那個人，一定要死！”
凱隆靜靜感受數息，感嘆道：“七個夢境世界，全部要毀滅干凈？”
“沒錯。”
“那您的族人們——”
“沒關系，我有辦法讓他們活過來。”
烏爾里克手上的術印散開，并且重新開始結成第二個印。
——他開始毀滅第二個夢境世界！
四周的強者們看著這一幕，一句話都不敢說。
一位世界之主開始全力出手的時候，誰都不敢站出來去阻止他。
——這可是夢境守門人，是夢境之王！
凱隆目光中閃過一縷詫異之色，想說什么，但最終閉上了嘴。
他心頭浮現出一個想法。
七個夢境世界。
無數生靈。
全部殺光之后，如果還是沒能解決問題。
這里的賓客怎么辦？
——難道他打算全部殺光？
不少人都想到了這一點。
凱隆回首，與沈夜的目光對上。
“這家伙簡直瘋了。”
凱隆傳音道。
沈夜沒有回應。
——此刻，他耳邊響起了另一道傳音：
“滅世之術極耗力量，即便是烏爾里克這樣的存在，也必須全力出手，才可以毀滅夢境世界。”
“趁現在，殺了他！”
這是老約翰的聲音。
他的語氣充滿了急切與催促，恨不得沈夜立即出手。
沈夜卻沒有動。
殺烏爾里克——
真的有這么容易？
他的門能力極其恐怖，只是略微顯現，就碾壓了熊貓和澹臺明月的門能力。
——死在他手中就徹底死了。
沈夜瞥了一眼虛空，只見微光小字懸浮在半空，一動不動：
“當前正在建立夢境之門的傳承能力。”
“恭喜。”
“你獲得了‘凈土’之門的力量。”
“一分鐘后。”
“你將覺醒‘極樂’之門。”
沈夜陷入沉吟。
事實上。
自己一直在被動的應對一切。
是老約翰推著自己走到了這一步。
他跟艾德里安又有什么區別？
艾德里安用來展示的那柄長刀，言明是事成之后的酬勞。
這是正常的交易程序。
老約翰卻直接拿出了門傳承，搶先支付，生怕自己反悔。
一個要殺凱隆。
一個要殺烏爾里克。
——都讓自己當打手。
戰斗是最簡單的事。
但與烏爾里克的戰斗，一定會決定生死。
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殺凱隆也絕對是影響毀滅大劫未來的重要事情。
所以——
憑什么？
憑什么你們拿出了一些利益，自己就要站出來打生打死！
且不提那些利益——
眼下根本沒有足夠的情報，支撐自己進行一場可進可退的戰斗。
“大人，這里似乎不需要我們。”
沈夜開口道。
“嗯，”凱隆頓時會意，哈哈一笑：“夢境之王的強大絕非我們能想象，我們還是回房間休息，靜候佳音吧。”
兩人身形一轉，便朝煉金實驗室外走去。
“我送你們回去。”
烏爾里克隨意釋放了一道空間之術。
兩人頓時從原地消失。
下一瞬。
他們回到了供賓客休息的地方。
沈夜耳邊立刻響起了老約翰的聲音：
“眼下是最好的機會！”
“你若拿了傳承，卻不敢動手，就別怪我揭發你，讓烏爾里克干掉你了！”
沈夜沒有回應。
一股越來越強烈的感覺涌現在他心頭。
誠然，自己渴望得到門傳承。
但事情完全沒搞清楚。
——自己就像是一條咬了餌的魚，雖然此刻依然潛伏在水中，但對方時刻都能收竿。
進，是死戰。
退，亦無可退。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一步。
沈夜神情不變，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東西，遞給凱隆。
“這是什么？”
凱隆好奇地問。
“手機。”沈夜道。
“我知道人類有這種通訊之物，但它太簡陋了，我不需要這種玩意兒。”凱隆嫌棄地說。
沈夜伸手在屏幕上一劃。
屏幕亮起。
一段視頻開始播放：
“這倒是奇了，你怎么會來找我？”
“人類有一句話是我很欣賞的，我覺得可以分享給你。”
——宮殿中，毀滅主神艾德里安與沈夜碰面的情形，完全展現在凱隆眼前。
凱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完，輕輕捏碎了手機。
“該死的艾德里安。”
他吐出一句話，牙齒咬的“咯咯”響。
“畢竟你跟我配合殺了奧甲，他跟我之間什么也沒有，所以這次我站你這邊。”
沈夜說道。
凱隆微微點頭。
是的。
要殺自己的話，對方就不會給自己看這段視頻了。
——趁著自己還沒提防，沈夜完全可以找到艾德里安，雙方演一出戲，趁著某個時刻，突然暴起偷襲自己。
那才是勝算最大的策略。
凱隆想了想，說：
“我們可以更換契約了——換更高等的同盟契約——我凱隆絕對不會讓戰友吃虧。”
他取出一團毀滅烈焰，凝成契約，飛快的在上面書寫著內容。
沈夜默默站在一邊。
耳邊再次響起老約翰的聲音：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十分鐘后，烏爾里克將會巡查所有賓客房間，那是你出手的最后機會。”
“如果你不動手，我無法保證你的身份不被泄露。”
“有所得，必有所付出。”
“不是嗎？”
聲音消失。
沈夜依然沒有回應。
他看著認真構建契約的凱隆，忽然開口道：
“凱隆。”
“嗯？”
“我有一個拉攏烏爾里克的策略，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凱隆當即痛快地說：
“拉攏他也是我的愿望，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說。”
——無論是拉攏烏爾里克，還是竭力讓沈夜這位盟友站在自己這一邊，都是必須要做的事。
否則——
自己的下場絕對不妙。
“十分鐘后，烏爾里克將會巡查所有賓客房間，你要這么做。”
沈夜開始傳音。
凱隆認真聽著，嘴巴漸漸張大，眼睛瞪圓。
“你確定？”
他問道。
“確定。”沈夜道。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十分鐘后。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但這聲音是隔壁房間。
緊接著。
烏爾里克的聲音響起。
他正在與一名幻靈界的強者交談。
“七道滅世之術，整個夢境世界化為烏有，您打算接下來怎么辦？”
那名強者問道。
房間似乎不隔音，所以他們的對話，四周其他房間都聽得見。
這種情況卻意外地讓所有賓客安心。
烏爾里克的聲音隨之響起：
“只要我在，一切夢境生靈，隨時可以從一個新的夢境里出現。”
“原來是這樣啊，那么，小偷找到了嗎？”
“找到了。”
“恭喜恭喜。”
“稍后便請您回到筵席上，我要好好致歉。”
烏爾里克風度翩翩地說道。
老約翰就站在他身側。
此刻。
沈夜與凱隆就在隔壁。
賓客們都放出精神力，關注著烏爾里克的談話。
城堡另一邊。
——煉金實驗室。
一扇門悄然浮現在墻壁上。
門打開。
另一個沈夜悄然出現。
“動作快一點。”
他輕聲道。
“通道已開。”蘇酥道。
“禁制已演化。”混沌之舟說。
天花板上。
一個通風口驟然出現。
沈夜一閃身，躍上去，迅速離去。
他剛離開。
烏爾里克立刻就出現了。
看著墻上的門，又朝天花板一望——
通風口已經消失了。
“動作好快！”
烏爾里克喃喃著，臉上閃過一縷疑惑之色。
——對方這是要干什么？
如果說第一次冒出來三個守門人，是為了跟自己戰一場，爭奪夢境之門的傳承——
但他們跑掉了。
第二次來了一個，結果又不正面與自己交戰。
——他們在想什么？
是想設下陷阱引誘自己？
以自己的實力，整個城堡所有人加上賓客一起上，自己也絕不畏懼。
所以——
他們的目標是什么？
烏爾里克心頭疑惑不解。
“哼…哪里跑！”
他直接撞碎了天花板，沿著那股氣息的方向，疾速追了過去。
一息。
兩息！
短短兩息，烏爾里克突然頓了頓，臉上浮現出驚奇之色。
前方開始交戰了！
沒有錯。
那是戰斗的波動，而且雙方的實力都不弱。
誰跟誰在打？
或者說——
對方的目標竟然不是自己？
為什么！
這里是自己的夢境世界，對方竟然另有目標！
烏爾里克愈發疑惑，身形連閃，速度頓時暴漲。
如果說剛才還在一邊追趕，一邊戒備對方拋出什么陷阱和底牌——
那么現在他已經顧不上了。
——自己要去看個究竟。
這到底怎么回事！
嘩啦——
烏爾里克撞穿墻壁，徑直落在一個房間里。
眼前的一幕讓他屏住了呼吸。
房間里。
地上躺著一具尸體。
——正是凱隆一直帶在身邊的侍從，那位毀滅原始之靈。
他被攔腰斬成兩截，怎么看都已死透了。
一柄刀刺穿了凱隆的胸膛。
這位毀滅主神的境況也已經危險到了極點。
“滾！”
凱隆怒吼著出手。
這一瞬。
烏爾里克并未搞清楚狀態。
他只是看到了房間里的情況，正在飛快分析當前局面。
大約連一彈指的時間都沒有——
那人又再次出手了。
長刀。
從凱隆胸口收回去，趁勢避開凱隆的近身攻擊，朝烏爾里克揮來。
“好膽！”
烏爾里克怒吼一聲。
刀太快了。
自己才剛抵達這里。
根本來不及結印，也來不及召喚門。
這一刀——
封死了自己所有進攻的路線和法門，又快到了極致，就像命運中必然會發生的一件事。
刀上透著無窮的法則之力，仿佛是對方竭盡全力、不計后果斬出來的。
只要斬出這一刀，生死都無所謂！
怎么會有這樣的刀法！
怎么有這樣的人！
烏爾里克甚至有些后悔來得太快。
如果。
自己再準備的充分一點，再慢一點來，興許可以當場反擊過去。
但那樣的話，也許對方就已經殺了凱隆。
事情無法兩全！
所以這一瞬——
烏爾里克雖然暴怒著發出吼聲，但也只能無奈地輕輕一躍，朝后退出數米。
就是這一退。
他讓開了刀鋒。
凱隆打偏了一拳，轟飛了眼前的所有建筑物。
那刀客卻趁此一瞬的機會，收刀后退，閃身跳入一扇門中，消失不見。
說起來慢，但這一切都只發生在短短一瞬間。
那個人逃了！
凱隆捂著傷口，跪地去看侍從的尸體。
“巴克斯特！”
他喊了一嗓子，搖搖頭，嘆口氣。
“你的侍從已經死了。”烏爾里克沉聲道。
“我知道。”
“剛才那人——”
“一定是艾德里安安排的刺客。”
“你確定？”烏爾里克面無表情地問。
“哼，自己看。”凱隆滿臉殺意，回頭迎上烏爾里克的暴虐目光，將一個手機扔過去。
手機上重復播放著沈夜與艾德里安見面的情形。
“策反我身邊的侍衛，但我的侍衛忠心為主，沒有為他所用。”
“所以他就找了別的刺客來殺我。”
“我的侍衛也死了。”
凱隆一邊說著，一邊將地上的尸體收了起來。
烏爾里克靜靜地看著屏幕上的視頻。
事實上。
毀滅陣營的內戰，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自己也懶得管。
但——
那個刺客身上有夢境之力！
依稀可以感應到正是傳承“極樂凈土”的力量！
這就絕對跟自己有關系了。
“一面之詞，我不會相信——你在這里等我。”
烏爾里克道。
他忽然消失，直接出現在宮殿中。
宮殿里空空蕩蕩。
沒有人。
只有烏爾里克獨自站在這里。
“你們兩個，看到了什么？”
他開口說道。
一陣沉寂。
須臾。
大殿里的兩座雕像動了。
那個類似于龍類的多頭雕像開口道：
“有人在這里接頭，企圖達成某種協議。”
全身著甲、五官隱藏在面具后的魁梧騎士接話道：
“一方是毀滅陣營的主神艾德里安，另一方是毀滅主神凱隆的侍從。”
“——這種小事不值得匯報。”
“所以我們沒有講。”
烏爾里克道：“給我看當時的情況。”
“是。”
龍吐出一團光影，復現了當時沈夜與艾德里安密談的情形。
——這跟手機視頻上一模一樣！
凱隆沒有騙人。
所以——
不管怎么看，艾德里安都應該跟那個刺客脫不了干系。
烏爾里克忽然笑了起來。
本以為自己只用穩坐釣魚臺，兩邊收好處，根本不必倒向那一邊。
但有人太過狂妄。
——艾德里安竟然一邊對付凱隆，一邊還暗地里安排了守門人，盜取了夢境世界的門傳承。
烏爾里克渾身殺意勃發，雙手間涌起一團團哀嚎的人形幻影。
“找死啊，艾德里安。”
他咬牙切齒道。
忽然。
一道身影閃現在大殿之內。
老約翰。
“尊敬的陛下，發生了什么？”老約翰問道。
“我找到那個小偷了。”
烏爾里克頭也不回地說。
老約翰怔了一瞬，立刻欣喜道：“太好了！陛下，請告訴我他在那里，我去干掉他。”
“不，對方相當強，而且殺不死——這次我要親自出手。”烏爾里克道。
老約翰眼神中閃過一縷困惑之色。
殺不死？
不會吧，那小子絕非毀滅主神啊。
卻見烏爾里克回過身，輕聲開口道：
“是艾德里安，他做的這件事。”
“哈啊？他？主人——”
“是他。”
老約翰囁嚅幾下，終于還是忍住了，只以平靜而詫異的語氣問道：
“竟然是他？”
“是他，做好準備，我們要抓住他，詢問傳承的下落，然后干掉他。”
“…是。”
另一邊。
沈夜回到了噩夢世界。
“安全了嗎？”
夏特萊問。
“安全了——那場戰斗一定很兇險，我不想打，所以我們收好處就可以了。”沈夜道。
“可是夢境之門的傳承在你身上，那個老約翰一定會引導夢境之王，逐步找到你。”混沌之舟說。
沈夜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所以我們要洗白。”
“洗白？”
混沌之舟、蘇酥、七叔齊聲道。
沈夜道：
“嫌疑暫時洗清，嚴格的說，現在我們要‘洗錢’——夏特萊？”
“我準備好了。”夏特萊道。
“好。”
沈夜應了一聲，心念一動。
霎時間。
虛空中浮現出一行行微光小字：
“你開始使用詞條‘曼荼羅·烏洛波洛斯’，汲取傳承‘極樂凈土’所蘊含的一切。”
“你使用了‘曼陀羅唱詞’，將其中一切不純粹的力量還了回去。”
“純凈的‘門’法則已準備就緒。”
“多重宇宙夏特萊開始釋放‘進食’。”
是的！
真理世界之中，推演出門能力的是夏特萊！
現在由她“進食”，必然會幫助她推演出宇宙紀元中更強的門能力。
這便是沈夜所謂的“洗錢”。
傳承中的一切將變得更安全、更適合沈夜。
沈夜正默默觀察著一切，忽然，他抬頭望向頭頂。
只聽“咣”的一聲，他頭上浮現出一個全新的詞條：
“脫竿者。”
“萬界詞條，萬界之法承認的隱秘壯舉。”
“作為一條即將上鉤的魚，你通過一系列操作，在魚鉤上掛了一條死魚，自己卻脫竿而走，從此任意江湖，自在游蕩。”
“——死魚正口，收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