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
雄山縣盡管封城,但街頭卻開始死人,城東城南城西城北不時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已經完成了封城準備、做好了持久戰打算的李家人聞聲,便立刻派人往外探查。
這一探,所有人都懵了。
城是封了,但瘟疫卻不知怎么傳進來了。
而且一傳,就這么直接炸開了,速度之快,幾乎就是前腳才舒了口氣,后腳就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所有李家人幾乎都已知曉:很快,雄山縣就會變成另一個百花府。
大夫人手握念珠,不停捻著,口中念誦佛經,祈求著大慈大悲的菩薩保佑。
二夫人面色驚惶,拉著李知禮的手,手足無措地聚在老爺這邊的書齋中,哪兒也不敢去。
但李老爺也是不知該怎么好。
李老爺是去過前線的,而在前線,他是真的見到過那些染疫之人慘死的模樣,也知道這疫病有多么恐怖。
“老爺,怎么辦,我們該怎么辦啊?要不要出城啊。”二夫人帶著哭腔,六神無主,完全沒平日里暴打李玄二弟時的霸氣。
反倒是李知禮擲地有聲道:“娘,此時絕不能出城!
雄山縣不是百花府,百花府是第一個爆發瘟疫的府城,那他們還能逃。
可我們雄山縣既已淪陷,那周邊未曾封城的縣子便更不要說了。
出城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李老爺欣慰地看了眼二兒子。
這判斷,合情合理。
不過,他此時自己也是又害怕,又煩躁,便一會兒朝著外面仆人喊一句。
“封門!趕緊把門先封了!”
“等等等等,回來,那糧倉的糧還在糧倉里么?”
那仆人急忙應了句:“還在。”
“還在?”
李老爺一拍腦門,痛苦地道,“為什么不能搬到我李家來?”
之前他李家的對策是“全城抗疫”,所以糧在糧倉里很正常;可這一刻,李老爺已經把“全城”變成了“全家”了。
那這就要命了。
李家有吃幾年都吃不掉的糧食,可那些糧食不在李家本家,而在糧倉里。
可若想去糧倉,就需要去外面取。
去一次,可取不了多少糧食,這得運上至少一天那才行。
可鬼知道外面瘟疫如何了。
但若是今日不取,萬一這瘟疫持續個一年半載的,那怎么辦?李家人吃什么?到時候再冒險跑出去拿么?
那仆人等著,問:“老爺,到底怎么做?”
李老爺煩躁道:“先關門,關好門!”
那仆人急忙下去。
...
...
李玄小院兒里,田媛,魏瑤,薔薇,巧兒也都聚著。
四女里,除了巧兒,其他三個居然都頗為冷靜。
田媛俏臉上浮現著思索之色,良久道:“我們封城其實已經很及時了,且根據相公給出的瘟疫粗略爆發時間,應該并沒有疫病者混入城中,那么...只有一個解釋。
人死,疫不死。
不僅不死,這疫病還能隨風傳播,以及隨著鳥類傳播。”
魏瑤“呼”的吹了口氣,將垂耷在額前的劉海吹得蓬松、飛揚,然后壓著稍稍不爽的情緒道了句:“風倒不至于,若風能傳染,我也早就染上了。”
田媛冷靜道:“單單是風可能傳不遠,但若是附近有染疫者,那便行了。
我雄山縣城門早閉,想來是鳥雀魚兒之類的將疫病帶了進來,如今感染到了人,卻是再難收拾。”
蘇薔腰間掛滿了“香囊”、“葫蘆”、“辟邪玉佩”,糯糯道:“媛姐姐說的可真有道理,公子,媛姐姐,我們該怎么辦呀?”
怎么辦?
還辦什么?
都這么搞了,居然還能傳到雄山縣來。
還搞什么?
李玄知道,這事兒已經徹底失控了。
如果他再不做點什么,李家鐵定完蛋。
可是如果那疫病究竟能隨風傳染到什么程度?這沒人知道。可理論上來說,任何出現在外面的人,都可能中招。
而以這種傳染速度,傳染強度...這是要一波滅絕人類的節奏嗎?
李玄完全難以置信。
世事無常,竟一至于斯!!
他腦海中的計劃,劇本,籌備,忽然就被掀翻了,而不得不轉向另一條道路——求生。
李玄面色鐵青,但他已經有了決斷。
他道:“魏瑤,你捧棉被,領夫人入地窖,之后便勿要外出。”
地窖有冰,也有著李家存放的食物,躲在里面和外封閉,只要身體撐得住,就不會有其他事。
魏瑤肅然起身,也不廢話,直接將被單連著棉被迅速捆扎成小山,然后背在身后。
田媛拉著李玄的手,道:“相公,你也一起吧。”
蘇薔則在她身后擦著小珍珠,不時淚眼婆娑地看一眼李玄。
李玄笑了笑,給蘇薔擦去眼淚,然后又正色看向田媛道:“我稍后來與你們匯合。”
田媛道:“妾身,會一直等您。”
四女離去后,李玄又立刻前往書齋,告知了父母二娘二弟,讓他們別等了,先速速去地窖。
...
做完這些,李玄飛身上了李家屋頂,一雙眸子顯露思索之色,眺望著遠方。
李家之外,已經混亂起來了。
而不久之后,李家也很可能會混亂起來。
就算再忠誠的仆人丫鬟,在生死關頭也必然瘋狂,便是不瘋狂,他們也絕對受不了疫病纏身的痛苦,畢竟那痛苦李玄可是親眼目睹過,就連劉鷹義都完全扛不住。
如今,平日的律法正在失效,入目的儼然一副地獄末世的開端...
誰敢相信,一切就是因為落石門那紅影妖魔咬了幾個人??
真是見鬼!
李玄平復下心情。
如今,他能做的事其實只有一件,那就是...養鬼。
他記得,所有的鬼都是遵循著之前那名叫“虎魔太歲”的妖魔的意志的。
換句話說,他所養出的鬼,自然也都會遵從他的意志。
活人無法在疫病區域里活動,但鬼呢?
鬼可不可以?
如果鬼可以。
那么...鬼將取代活人,護衛李家,同時為李家地窖里藏著的人去帶來食物和水。
不過,李玄有點下不了最后的決心。
因為矛盾沖突或是風險消除而殺人,他沒太多猶豫。
可對無辜者下手,他實在是很大的心理障礙。
之前田家都那么設計要害李家了,他也只是把田家知情者挑出來了殺了,而若是不知情的,他則決然沒碰。所以,田家家主死了,但田家大夫人卻變賣了家產,活著逃了出去。
此時,他那冰冷的理智在告訴他,不如將李家這些丫鬟護衛,甚至是李家周邊的普通百姓變成惡鬼。
如此,惡鬼拱衛,就無人能夠闖入李家。且他也能夠安然地躲到地窖里,然后由他養的惡鬼給他端茶送水,想要什么直接點個“外賣”就好。
可是,他的感情卻又告訴他,這么做...與那真正的妖魔何異?
更何況,李家有不少仆人,丫鬟,護院,他都認識,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李玄坐在屋脊上,捏著拳頭拍了拍腦門,他決定給自己一炷香時間思考。
時間到了,如果他沒有說服自己,沒有想到其他靠譜的辦法,那......就只能這么干了。
妖魔就妖魔,殘暴就殘暴,總比家人慘死要好!!
...
...
“阿嚏!”
李老爺打了個噴嚏,嘀咕著,“這兒可真冷!夫人,你說小玄那孩子,為什么非要我們搬到這兒?”
燭光里,冰塊兒堆壘,一條條凍肉被掛鉤掛在遠處,墻角還有堆壘的陳年老酒。
而田媛裹著棉衣,坐在一張大藤椅上,此時匆忙起身,將她之前判斷解釋了一翻。
“隨風傳播?而且還這么致命...要死了要死了!”李老爺嚇傻了,旋即又道,“那小玄怎么不進來?他一個人跑到外面能做什么?”
說著,李老爺又猛地看向魏瑤,喊了聲:“瑤花,你去幫幫你家少爺。”
魏瑤道:“聽從他的安排,留在這里,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李老爺道:“伱家少爺都打不過你,你怎么不能幫他了?”
魏瑤沉默著不說話。
這一沉默,李老爺愣了。
大夫人也愣了。
大夫人看向薔薇。
薔薇眨巴著眼,道:“瑤瑤,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魏瑤卻不再多說。
大夫人拉著李老爺跑開了,輕聲提醒著:“老爺,你說玄兒何德何能可以讓魏姑娘這么聽他的話?”
李老爺有幾分恍然,道出了那個陌生的詞:“秘武武者。”
他眼珠轉了轉,壓低聲音道:“夫人,你說玄兒也是秘武武者,而且是比瑤花更厲害的...”
大夫人捂住他的嘴,道:“還是聽孩子們的安排吧。”
李老爺點點頭,旋即又齜牙搓手,連道:“太冷了。”
...
...
一炷香時間很快就到了。
李玄冷然地站起身。
這一次,他刻意將“畸變怪猴”的魔血存放在了第二格。
那么,當他將“虎魔太歲”的魔血放到第一格時,養鬼的妖術就會變強。
之前他有測試,若是第一格放“怪猴”,第二格放“太歲”,那么...他制造出來的幻術假人將天生地擁有銅頭鐵臂,明明看著正常,可若用刀槍去砍,卻是刀槍不入。
現在,輪到養鬼了。
李玄正要將“虎魔太歲”的魔血注入第一格,忽地神色一動,因為,他看到有人在敲李家大門。
不是有人,而是一群人!
他定神看去,為首之人看了個清楚,那人不是劉鷹義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