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上,每一階的重力增幅便越是驚人。
唐小憐原本還有力氣跟燕裕交流說笑,擺出“我還能撐住”的堅強姿態,到后面逐漸開始有氣無力,然后是有進氣沒出氣,最后是臉色白如金紙,搖搖欲墜,連舌頭都要吐出來了。
燕裕也已經渾身大汗,每次繼續往上一步,全身的骨骼都仿佛在嘎吱作響。
右手忽然一沉,卻是唐小憐終于暈了過去。若不是燕裕眼疾手快,她的腦袋馬上就要和臺階親密碰撞了。
“不是說…是考驗意志力嗎?”燕裕微微喘息問道,“怎么還能暈過去的。”
“是意志力沒錯。”秘境女聲幽幽說道,“她沒有經受住這一關的考驗,所以陷入昏迷了。”
“昏迷,是身體先天自帶的保護機制,就像是劍刃刺來會下意識閉眼,被火燒灼會忍不住縮手,本質上是生命對于死亡的莫大恐懼。”
“如果沒有戰勝死亡的強韌意志力,就不足以壓倒自己身體的保護機制。陷入昏迷便是她意志力不夠的最好證明。”
“不過,既然她已經被淘汰了,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秘境女聲忽然話音一轉,語氣也變得冷漠起來,“第一,丟下她。”
“承擔兩個人的重量走完登天梯的難度,跟一個人嘗試過關是完全天差地別的,你甚至會因此而受傷。”
“第二,帶著她繼續走。當然,哪怕你真的這樣做到了,我也不會多給你半點獎勵。”
“原來如此。”燕裕并未猶豫太久,立刻回答說道,“雖然是兩個選擇,但我已經答應了要讓她欠下人情,帶她過這一關,斷然沒有就此食言的道理。”
“她已昏迷。”女聲說道,“無論你怎么選,她都不會知道。”
“可我還醒著呢。”燕裕說道。
他微微沉下身子,將唐小憐的手臂從頸后拉過去,隨后挺直腰板,用力架起了她的身體。
唐小憐的身材頗為纖瘦,尤其腰部簡直是盈盈一握,但增幅之后的重量也不可小覷,以至于燕裕不得不取出一顆丹藥,塞進嘴里。
秘境女聲對此視若無睹,或者說已經默許他在不放棄同伴的前提下,借用丹藥之力小小取巧一把。
越是繼續往上,體力便越發逼近極限,燕裕也終于曉得唐小憐為何會昏過去了——全身的每一塊骨骼、每一條肌肉、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哀鳴,都在不堪重負之下瘋狂戰栗,以至于維持理智的精神之弦也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他現在就是憋著一口氣,瘋狂調動身體內部的殘余氣力往上走。哪怕稍微慢了半點,或者是精神稍微松懈一下,那口氣撐不住泄掉了,立刻就要被壓垮倒地,昏迷過去。
但燕裕在如何突破自身極限、壓制身體機能的方面,同樣擁有極其豐富的經驗…具體為什么就不說了。
他只是沉默地承受著自身和唐小憐不斷暴增的重量,堅定不移地繼續朝上方走去,仿佛一具不知疲倦、不怕損壞的鐵人。
終于!
燕裕跨上了天梯的最后一級臺階,驟然消失的重力讓他身上為之一松。
他將唐小憐緩緩放在地上,隨后在她的身邊躺了下去。
好累,等醫療隊…哦,這里可沒有醫療隊過來搶救了。
燕裕慢慢閉上眼睛,全身肌肉不約而同地放松下來,讓近乎力竭的身體能得到緩慢的休養生息、回復氣力。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十來分鐘吧,他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推自己。
“燕隊!”唐小憐的哭聲漸漸在耳邊清晰起來,“你不要死!燕隊伱不要死嘛!”
饒是燕裕已經精疲力盡,也忍不住額上暴起青筋,猛然睜眼吼道:
“別吵了!我只是休息一下!”
唐小憐愣了半天,終于破涕為笑,擦淚說道:
“可是電視上都說,一旦撐不住睡過去就真的會死的…”
燕裕懶得理這個傻姑娘,艱難地坐起身來,只感覺全身肌肉都在酸痛發麻,難以使力。
“唐小憐。”他沙啞說道。
“怎么了燕隊?”唐小憐連忙應聲。
“我暫時沒力氣了。”燕裕說道。
“嗯嗯,看出來了,你先好好休息。”唐小憐溫柔體貼地道,“我們不急著繼續前進。”
“怎么不急?”燕裕露出“無語,我跟你講不清楚”的嫌棄表情來,“我又不是你!身為鎮海戰隊的隊長,我的假期可是非常珍貴的,沒法隨便浪費在這里!而且現在咱們人在秘境,外面電話打不進來,時間久了肯定要出問題…唉,說了你也不懂,快扶我起來。”
唐小憐眼角抽搐。好氣啊,但是還得維持笑容,畢竟確實是他把我搬上來的。
“我扶著你繼續前行,這樣算還一個人情啰?”她扶著燕裕緩緩起身,忽然試探問道。
“別說下頭的話。”燕裕說道,“要敗壞我對你的好感了。”
“好好好。”唐小憐嘆氣說道,“但燕隊你這個樣子,接下來應該沒法戰斗了吧?我的狀況也不算好…”
“那就由你來替我戰斗。”燕裕說道。
“我說!”唐小憐大聲說道,“我的狀況也不好!我剛才可是暈過去了!”
“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你比我多休息了一段時間’。”燕裕露出溫和的笑容來,完全無視了她的抗議,只是自顧自地思索說道,“至于戰斗嘛,嗯,我覺得我們可以采用段譽模式。”
唐小憐愣了一下,干笑說道:
“我怎么會是段譽?性別不同吧,要當也是當王語嫣。”
“王語嫣能動嘴皮子指點段譽戰斗,你能嗎?”燕裕詫異地看著她,仿佛在說“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說實話,你連當段譽都未必能當的好,只是我們現在也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罷了。”
唐小憐沉默無語,只聽見燕裕又咦了一聲,笑道:
“我突然想起來,段譽是大理國人,位置就在南疆這邊,而王語嫣的出生地則在吳語區…巧了這不是?哈哈。”
“燕隊剛才叫我不要下頭,現在就開始說一些令人無語的話了。”唐小憐嘆氣說道。
“走吧,段姑娘。”燕裕不以為意地笑笑,下令道,“陪我去探索一下這座宮殿。”
唐小憐扶著他走向宮殿,只見正門足有六七米高,金鐵覆銅,光耀非常。
還沒入門,便感覺一陣穿堂風迎面而來,仿佛有無數微小刀刃拂過,臉頰有些微微疼痛。
“好厲害的金行殺伐之氣。”燕裕驚嘆說道,“這里面要么有某種金行法寶,要么就是藏著一柄極其厲害的仙劍。”
“以我們現在的狀況,哪怕進去找到寶物,也沒有足夠力氣去煉化吧。”唐小憐翻了個白眼。
“你不懂。”燕裕笑道,“若是這里面真有仙劍,只要能看上一眼,對我們劍仙而言即便當場死了也值回票價啦!”
“我可不是劍仙。”唐小憐抱怨說道,“也不在乎什么仙劍。只是她說有能給我的東西,不然我早就掉頭回去了,才不會非得走完剛才那什么天梯。”
“對了!”她忽然又悚然而驚,叮囑燕裕說道,“戰斗方面我可以聽你的,但要不要戰斗卻得聽我的!我就怕燕隊你…萬一見到什么仙劍,熱血上頭,不顧咱們的身體狀況非要沖陣!到時候人也掛了,東西也沒拿著,那樣的話我們就虧大了啦!”
“放心吧。”燕裕見她神情鄭重其事,便也正色認真說道,“如果里面有仙劍,我一定會弄到手!”
“你理解的意思和我的完全相反啦!”唐小憐哭笑不得,再次糾正他道,“我再說一遍:命才是第一位的!”
“當然。”燕裕沉穩說道,“我的意思是…活著,把它弄到手,而不是給它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