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 墜毀
一機部，小會議室。
還是那張長桌子，還是那些人。
黃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整以暇，神態自若。
左手邊的夏老同樣如此。
兩個人就像是穩坐釣魚臺似的，對旁邊的李子樹啊，牛啊，孫猴子啊，都是漠不關心。
仿佛，心里只有那即將上鉤的魚。
只是眼睛看著場中吵成一團的人，莫名的得意。
“老牛，你這西半天的就別摻和了！”
孫猴子沖著一旁身寬體胖的老牛喊道，這話立馬得到了一旁人的支持。
“扯淡，我們西邊怎么得罪你了，我們西南走水運，不比你們那快啊！”
老牛抱著膀子不屑說道。
“還走水運，知道什么要求嗎？”
“就近建廠！”
一旁的老李伸著手指頭一個個看過去，臉上掛著憤怒。
東南的那一片，可是他的負責區域啊。
這好事落在他頭上，終于能夠崛起一回了，可這些家伙不知道從哪里聽到消息，一股腦的跑了進來，還大言不慚的說分一杯羹。
丫丫個呸的。
真是叔叔能忍，嬸嬸不能忍啊！
“老李，地方可以是你們的，但建藥廠吧，我覺得還是我那更有經驗！”
孫老樂呵呵的說著，誰讓他的服務區域里有滬上這個大都市呢。
那里面的醫院、制藥廠，在全國都是首屈一指的啊！
“去去去，一邊去，孫猴子我發現每次都是你最跳脫，這次有你啥事？非得見不得我好是不？”
“老李啊，你這話就錯了，我這可是為了咱們機部好啊…”
“我信你個鬼！”
于是，屋子里剛剛有點說開的意思，又亂了起來。
“老夏，今晚準備吃啥？”
黃老放下杯子感覺肚子空空的，早上就喝了一碗粥，這會兒更餓了。
至于不說中午飯，就眼前這樣子，晚飯前能搞定就不錯了。
夏老搖頭，“還沒想好呢！”
“不過，打算去四合院看看！”
黃老一聽，立馬瞪起眼來。
四合院。
楊小濤！
那家伙可是好廚藝啊！
“一起，一起哈！”
夏老看了眼就知道會是這樣。
于是點點頭，心里想著等一會兒給楊小濤打個電話。
“對了，聽說這次上面還有獎勵？”
“那小子，是不是二等功？”
夏老突然詢問，黃老聽了湊到跟前說道，“不是！”
“哦？”
“是一等功？”
夏老原本有些皺起的眉頭突然散開，然后變的詫異。
“一等功？會不會不夠格？”
黃老笑道，“一個是農科院報上去的，雜交水稻加了分！”
“再就是藥酒的事。這次掙得可是不少！”
“還有前面那什么梅花消毒液，青蒿口服液的，都沒有給出像樣的獎勵。”
“這次估計是上面打算一次性結清了！”
夏老聽了點點頭，這樣也好。
畢竟論起含金量，還是一等功的好！
“不能給個特等功？”
夏老有些得隴望蜀，黃老翻個白眼。
“你想啥呢，現在又不是打仗，還特等功呢。”
“就你，不也才一個一等功嘛，你看看這小子，都幾個了！”
“知足吧！”
夏老聽了往后仰了仰，臉色帶著些許驕傲，“知足啥啊，我看就是欺負他年輕，小氣！”
嘩啦…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拍桌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著便是茶杯碰撞的聲音。
這一巴掌下去，整個桌上的東西都抖了起來。
兩人被嚇了一跳，忙看去，就見老牛站在桌前，臉紅脖子直的，一副吃人模樣。
“既然誰都想要，那就按老規矩來！”
說著已經開始挽起袖子了！
話音落下，屋子里一片寂靜。
孫老幾人更是臉色停滯，哪還有剛才吵架的樣子？
幾人心里都明白，老牛這次是認真的了！
“好！”
黃老突兀的開口。
眾人立馬看過來，就見黃老率先起身，“就按照老規矩來。”
說著一旁的夏老已經幫著往后拖桌子。
這一下，眾人更加無語了。
你倆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還按老規矩來？
你直接宣布給老牛得了！
孫老差點跳起來指著倆人說不要臉。
以前講老規矩的時候，那都是勢均力敵的時候。
就像他跟夏老那種，綜合實力半斤八兩，輸贏要看誰沒下限的人。
可真要論戰斗力，一群老胳膊老腿的，誰能跟老牛那副身板比。
孫老聽了冷哼一聲，跟著往后拖桌子。
輸人不輸陣。
哪有不戰而退啊！
另一旁，老李也是默契的往后撤桌子。
沒一會兒，一塊“練武場”就空了出來。
黃老和夏老站在門口一人掐著一根煙，隨后打量著四周活動身體的老家伙。
“對了，聽說后勤處那里，老秦讓你過去？”
夏老突然開口問道，黃老將煙灰彈掉，隨后點頭，“是說過。”
“節前打過電話，說飛機搞出來了，正好測試。”
“要去東北那，我嫌路遠，就沒去。”
夏老吐出煙來，“是真不想去吧！”
“哈哈，讓你看出來了。”
“這次三機部落后一步，聽說搞出來的發動機有問題，章班心里難受著呢。”
“我要是去了，那不是給老秦張臉嘛，以后咋見面。”
夏老點點頭，“說的也是。”
“不過，后勤處能行？”
黃老吧唧兩口，看著下場的老牛，幽幽說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希望能行吧！”
盛京南，試飛場。
天高氣爽，陽光明媚，四下無云。
周圍一片空曠，連飛鳥都不見蹤影。
從數里外開始，周圍就布滿了警戒的隊伍，里里外外將這里保護起來。
任何想要進來的人，都要經過嚴格的盤查。
不遠處，一家鐵白色的飛機正在機位上停放。
在它身邊，一個個工程師正拿著本子做最后的檢查。
其他地勤人員也做好了飛行前的準備。
距離百米處。
一排椅子擺放的整齊，桌上的水杯更是拍成一條直線。
可此時，這些座位都是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人在此坐著。
而在坐席的前方，一群人背著手，正聊著天，眼睛不時看向前方等待起飛的飛機。
人群中，后勤處的秦老負手而立。
相比起其他人的期待，秦老表面上一副平和模樣，但心理卻是緊張的很。
當然，跟他同樣緊張的還有飛機廠的幾個領導。
此次測試，原本計劃中是為了十一獻禮的。
可因為種種原因，最后不得不延遲到現在。
而如今的試飛，也只是第一次而已。
相比起其他人的熱情，幾人臉上的笑容多是應付。
“老秦，你們發動機沒有問題吧。”
秦老正看著前方的試飛員正在做著最后的準備，突然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不由回頭看去。
“老章，老陳，你們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三機部的老道章老和陳老。
“我們早就來了，只是你注意力都在前面，沒注意而已。”
陳老說了一句，然后看著周圍的來人。
看了眼，除了他們三個，其他幾人都沒來。
估計是不想給太多壓力吧。
“老章，我跟你說句實話，真沒底啊。”
秦老見兩人走到跟前，然后聽到章老的詢問，都這時候了，也沒啥可隱瞞的了。
“啥？你，你們不是測試過了嗎？”
章老還沒說話，陳老已經驚訝開口。
一旁的章老卻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們那的發動機雖然是從頭再來，但先前生產設計的時候有過經驗，生產起來速度不慢。
之所以落于后勤處一步，確實是后勤處的人做的更快，再就是，他沒有信心。
或者說，他手下的人，沒有充分的信心。
這可是發動機啊，一個不好要搞出來人命的啊。
國家一共才多少個優秀的試飛員啊，少一個，都是損失。
所以，在飛機廠想要盡快完成任務，趁著十一過去沒多久，趕上個獻禮的末班車的時候，他并沒有主動請纓，而是將機會讓給了后勤處。
至于后勤處的發動機，他雖然不清楚具體性能，但以鄭主任他們的了解，跟他們的發動機相差無幾。
甚至在某些方面，因為材料、精度的緣故，還對原先設計做了改動。
用鄭主任的話來說，能夠達到設計圖的八成，就算是成功了。
“老陳，我們測試過了。”
“而且經過多種測試，每次測試的結果都能達到設計要求。”
“那，那你還擔心什么？”
陳老更是納悶了，這都沒有問題，你還想要出問題啊。
這是啥心思啊。
秦老卻是搖頭，沒有解釋。
見此章老幫著說道，“發動機只是飛機的重要部分，它也需要適應飛機的其他結構。”
說到這里，陳老看向前方的飛機。
兩人順著目光看去。
“這款實驗型飛機，九月才定型，各項要求都很高。”
“可發動機裝上還沒半個月，你說現在就拿出來上天。”
“就是實驗，也沒有這么倉促的啊。”
“就為了，就為了一個名聲，就要冒這個險，值得嗎？”
陳老默然，章老嘆息。
就在此時，人群里傳出一陣騷動，三人連忙看去，就見一名飛行員正往這邊敬禮，隨后轉身上機。
“要開始了。”
陳老說了一句，隨后來到不遠處的指揮處，里面正傳來飛行官的聲音。
秦老看著一步步往上進入飛機的背影，手心里已經氤出汗來。
‘加油，加油啊！’
內心里喊著，秦老恨不得時間快點過去，將這一段繞過，直接告訴他結果。
如果成功了，他才會回到現在，繼續往下看。
可如果失敗了，那他也沒心思待在這了。
只是，時間不會聽他的，一分一秒都不會改變。
飛機開始進入跑道，飛行員已經做好了準備。
然后在地面人員的指揮下，開始加速。
“加速正常，機動正常”
隨著飛行員一道道指令從話筒里說出，周圍一群工作人員正緊張的記錄著。
陳老、秦老還有一幫子工作人員都緊張的聽著。
飛行員每一句話，都讓他們將心繃起來。
漸漸的，飛機在上空開始按照預定計劃展開實驗，各項參數不斷匯集而來。
“我準備進入8千米高空。”
過了良久，飛行員的聲音傳來，現場的人聽了一個個呼吸都放緩了節奏。
“準許。”
現場指揮官好像下定決心似的喊了一句。
話音落下，陳老立馬拿起望遠鏡看著傳出的黑點。
下一秒，黑點就像一個跳蚤一般正在往上攀爬。
身邊的人都怔怔的看著。
“不好.嗤嗤”
話筒里傳來忙音，眾人立馬涌上前，秦老更是瘋狂的擠進去，那兩個字就像是戰斗信號一般人，讓他心跳加速。
“沈飛001，聽到請回答！”
“發動機，熄火了，我在重新啟東.”
“不好，控制不住了.”
話筒里聲音吵雜，卻能聽到對方的聲音。
“沈飛001，跳傘，我命令你立刻跳傘。”
秦老在一旁大聲喊著，而一旁的章老卻是舉著望遠鏡，看著不斷盤旋掉落的飛機，雙手顫抖。
三十二秒后。
一團火花在不遠處暴起，接著便是濃濃黑煙。
于此同時，天空中飄起一朵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