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機械廠,第四生產車間。
王法正在車間里巡視,走走停停,不時看著忙碌的工人。
在主任這個崗位上已經度過了三年。
三年來,從最初的第十一車間,生產高壓鍋,到現在成為第四車間的主任,職位的上升,也伴隨著責任的劇增。
現在第四車間生產的發動機,不僅要滿足內部生產夔牛裝甲車的需求,還要滿足外部國家的需要。
尤其是用于艦船改裝使用,需求量不比裝甲車差。
在這樣的情況下,車間的忙碌可想而知。
“主任,您又來了。”
剛走到一處生產組,王法就聽到身旁傳來的聲音。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李楠,你這小子陰腔怪調的,好好說話。”
說完轉頭,就看到李楠帶著手套,正坐在凳子上,身邊的虎鉗臺已經完成工作,看樣子是準備下班。
見王法看過來,忙笑嘻嘻的湊上前。
現如今,李楠不僅是一名六級鉗工,還是車間小組長,下面管著十來個人。
這在機械廠來說,也算是中上層,不僅每個月都有六十二塊錢,若是碰到外出公干,還有一份補貼,加上工廠的福利待遇,養活一家子輕輕松松。
“組長,你這每天都下來一趟,雷打不動啊。”
李楠笑著拿出煙給兩人點上,王法吸了一口,看向四周正準備下班的工人,“沒辦法,不過來看一眼,回家這心里也不踏實。”
“說的也是。”
李楠回了一聲,然后繼續吸煙。
“最近老車那邊去過嗎?”
王法打開話匣子,說起車文偉來。
“沒有,他在機修廠那里混的自在,都不回來看咱。”
“小邢呢?啥時候回來?”
“他啊,估計得六月份吧,這次不是半年嘛。”
“是啊,不過也快了,還有倆月,到時候咱們再聚一聚。”
李楠點頭,王法又說起家常,聊著家里的事。
等到了下班點,李楠收拾好工具,擺放整齊,便對著王法說道,“組長,我先回了。”
“回吧,回吧。”
“你也早點回家啊。”
王法揮手說著,看著李楠走遠的背影,原先的青年,現在也變得成熟了。
想當年,他們組來了三個學徒工 往昔在夕陽的余暉中慢慢浮現,他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驕傲的笑容。
“王哥!”
就在他沉浸在美好回憶時,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王法回頭,就看到熟悉的面孔。
“小濤,你也來看看?”
楊小濤來到近前,看著左右逐漸空曠的車間,“王哥,你還沒走啊。”
王法笑著,“馬上就走。”
“對了,李楠那家伙剛出去,你沒碰到他?”
“沒,我從隔壁車間過來的。”
“哦,剛才我們還在說起,等小邢回來了,咱們再聚一聚。”
王法笑著,并沒有看出楊小濤的臉色不對勁,然后往車間外走去。
聽到王法這樣說,楊小濤也露出笑容,跟在后面,“是啊,年前聚完,這么久了也沒在一起吃過飯。”
“說起來,大家能夠有這出息,都虧你了啊。”
王法走在車間旁邊,指著一處柱子,“當時你就在這坐著看書。”
“后來他們遇到問題,就找你詢問,你講解怎么做,他們才將能力提升上來。”
“沒有你,他們連三級那道坎,都過不去。”
“現在看看,李偉是七級鉗工,在廠里算是挑大梁了。”
“小李跟小邢差一點,去也是五級工,算是中堅力量,重要是他們還年輕,還有未來啊”
王法一邊說著一邊走著,路很慢,楊小濤在一旁聽得很仔細。
往事的一幕幕從眼前劃過。
為了他,同組的人跟當時的李副廠長斗起來。
為了他,在四合院里力挺,一起做暖氣爐,一起做壓水井.
周奎,周鵬,李偉,李楠,邢佳琪,車文偉.
一路走來,這些都是他的朋友,都是他的兄弟。
“對了,你這是有啥事?”
王法突然劃分一轉,他看出來楊小濤是心事重重。
“沒,沒事。”
“這不一車間要忙著生產發動機嘛,心里有點沒底。”
楊小濤換個理由,終究還是沒有說實情。
不是信不過王法,而是,他想再確認一下。
“你做事還沒底啊,可不要小看了自己啊。”
王法詫異后便笑起來,楊小濤也跟著笑起來,“說的也是。”
兩人說說笑笑離開車間,王法跟楊小濤告別回家。
而楊小濤卻是回到辦公室。
屋子里,婁曉娥還在忙活。
楊小濤就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這沉默的樣子,讓婁曉娥覺得很陌生,心也不由得提了起來。
辦公室里也變得壓抑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楊小濤離開辦公室,婁曉娥這才敢用力喘氣,然后看著桌上的資料,活動下腰肢,繼續奮斗。
等整理的差不多了,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楊小濤端著飯盒走進來。
“先吃飯,我給你下的面。”
婁曉娥看著桌子上的飯盒,里面不僅有雞蛋,還有一大塊紅火腿。
這時候看到飯盒,肚子終于也餓了。
楊小濤放下飯盒后,就拿起整理好的資料。
翻看一會兒,果然,整個三月里,發動機生產車間的用料存在不平衡,尤其是李楠所在的小組,婁曉娥重點查看后,發現廢品率最高的時候,竟然達到了百分之十二。
這,絕不是一個五級鉗工能做出來的水平。
即便是手藝退步,也不會這樣。
何況他還年輕呢。
將報告放下,楊小濤轉身看著窗外的路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一片馬路,卻在背后留下長長的陰影。
“吃完先回去吧,這件事誰也不要說。”
“我知道。”
婁曉娥一邊吃著一邊應承,然后又說道,“對了,這邊還有個異常。”
“這幾里面有幾個數據,咱們計劃處的記錄比起鋼鐵廠的數目多了些。”
“多?”
“怎么會多?”
楊小濤感到奇怪,“會不會是記錯了?”
“我清點了好三遍,上面的數值的確比鋼鐵廠的數據多。”
“要么是鋼鐵廠登記錯了,要么就是咱們記錯了。”
“差的多嗎?”
“還行吧,不是很多。”
“明天將對不上的找出來,再落實一下。”
“好!”
吃完飯,將材料整理好,楊小濤這才開車送婁曉娥回家,然后才回家休息。
于家。
于莉坐在屋里,手上拿著針,正縫補著衣服。
一旁于海棠跳著二郎腿,臉上想到什么似的,滿是嫌棄。
“姐,你倒是說句話啊。”
“憑什么非要我去相親啊,還是個四十多的老男人,惡不惡心啊。”
于海棠受不了屋子里的沉悶,開口抱怨著。
于莉咬斷線,然后放下針這才說道,“爸媽年紀大了,家里又只有咱們倆閨女,不操心那是假的。”
于海棠聽了撇撇嘴,“咱倆都一樣,為啥非讓我去相親?”
“我于海棠又不是沒人要,再說了,那次不是別人追我,非要我去上趕著啊。”
說完,兩條腿調個位置,繼續靠在椅子上。
于莉聽了也不在意,自己這個妹妹啊,那是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紙薄。
什么好男人,根本沒她的份。
“姐,你說要是當年我把握住楊小濤,該多好啊。”
于海棠剛說完,于莉立馬翻個白眼,自己剛才還在心里說著呢。
“你啊,就死了這條心吧,人家過得滋潤著呢,再說了,那冉老師,也比你強。”
“姐,你還是不是親姐姐了。”
“我就是親姐姐,才會打醒你,趕緊找個人嫁出去。”
于莉說完將衣服放起來,準備休息。
于海棠撇撇嘴,“剛說我,那你呢?”
“你咋不出去找啊,不會是還想著那閻解成吧。”
聞言于莉不說話。
跟閻解成離婚之后,她也相過兩次親,只是遇到的人,比起閻解成都不如。
不是說掙得比閻解成少,而是對她態度上,像閻解成這樣對她百依百順的,真是少見。
“姐,你要不去跟閻解成問問?”
“你要是臉皮薄,我替你去看看。”
于海棠興沖沖的說著,自從工作調到一分廠后,她好久沒去四合院了,也不知道四合院是啥樣子。
當然,了解下四合院的情況,也能方便她制定目標。
“快睡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于莉沒說話,轉身上床躺下。
于海棠自討沒趣,走到一旁床上躺下,心里卻是琢磨著,明天的相親到底去還是?
據說是個當官的,倒是可以見一見。
萬一成了,也能把自己一把,最好把自己調回總廠去,讓那些瞧不起的人看看,她于海棠不比人差!
第二天,楊小濤來到機械廠。
今天周末,來的人并不多,車間里也是輪流工作。
婁曉娥來到辦公室的時候,楊小濤已經翻看著昨天的統計結果。
“你來的正好,將這多出來的報告給我找出來。”
“還有,將李楠簽名的單子都找出來,包括物管他們的。”
婁曉娥放下包,立馬坐在辦公桌前進入狀態。
昨晚上,楊小濤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想了半宿也沒想出李楠為什么要這樣做。
故意拉高廢品率 這樣做有啥好處?
殘廢的材料,又帶不出機械廠,還是回收倉庫里,現在的倉庫管理可不跟以前那樣,誰都能進去偷點材料賣廢鐵換錢。
那為了什么?單純的浪費材料?
沒有動機,沒有好處,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李楠的家庭他是知道的,逢年過節都會走動,家里的生活條件也算不錯,起碼比起四合院的閻家要強。
李楠這家伙雖然說話有時候不著調,但沒有其他毛病。
不毒不賭,家里有老婆孩子。
哪一個都不像是做出這種事的人。
想了半晚上,楊小濤始終想不明白原因。
于是,今早來后,楊小濤便準備自己查一遍,希望能夠從中找出一些有用的線索。
第一章被審核了,發布晚了點,大佬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