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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8 送行面

  大隊部。

  余則成敲打著桌子,看著面前毫無生氣的人沒有半點不耐。

  這一幕,在滬上的時候已經見識過。

  但最后,勝利的仍舊是自己。

  只是,自己沒有那么多時間來等著。

  “葛仲俊!”

  “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余則成開口,一旁的白玲拿著筆,臉上憤怒仍未減輕。

  葛仲俊抬頭看了兩人一眼,隨后又看向一旁的窗外。

  “沒有!”

  冷漠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仿佛先前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樣是一場夢,夢醒了,再次恢復正常。

  余則成盯著葛仲俊,他清楚,對方已經心存死志,這種人,更難對付。

  “槍法不錯!”

  “子彈穿過肌肉,卻沒有傷到骨頭,看得出,你那一槍是在幫她。”

  葛仲俊微微顫抖,卻是依舊沉默。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女人最后向他微笑的畫面。

  冷靜、沉默,突然在這一刻崩塌。

  心,還是亂了!

  “可最后,還是你殺了她!殺了愛你的妻子,殺了給你洗衣做飯,縫縫補補,日夜陪著你,愿意為你付出一切的妻子!”

  白玲突然激動的開口。

  “胡說,不是我,我沒想殺她,不是我!”

  葛仲俊同樣激動的喊著,憤怒著。

  那個女人,雖然腿腳不方便,卻每次都把飯送到地頭,而自己只撿剩下的地瓜皮吃。

  那個女人,雖然很自卑軟弱,卻每次都把微笑留給他,自己默默承受著別人的嗤笑。

  那個女人,給了他想要卻不可求的安穩日子。

  那個女人,一直想要個孩子,而他卻害怕孩子的出現。

  因為,他,不想傷害到這個女人!

  可最后,他發現,那個女人已經成了他心臟的一部分。

  當她逝去的時候,他的心也破了。

  “不是你,是誰?”

  余則成在一旁輕輕的說著,葛仲俊卻是猛地停住。

  一切,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滯。

  “不是我!”

  “我只是一個殺手,我只是做自己的事,我沒想殺她,真的不是我!”

  這一刻,葛仲俊雙目泛紅,淚水滑落。

  “對,你是一個殺手!”

  “但,首先你要是一個人!”

  余則成繼續攻擊著葛仲俊的心理防線。

  “殺手可以沒有立場,但人心是有的!”

  “沒有我們,她連這平凡的日子都過不上。”

  “沒有我們,這里的土地,都是地主老爺家的,這里的人過著什么日子,你會不知道?”

  “他們已經過上平靜生活了,是你,是你們,來到這里破壞她們的平靜,是你,給她帶來了傷害。”

  “是你,害死了她!”

  葛仲俊低頭砸在面前的桌上,聲音再也忍不住,從喉嚨里發出悔恨的聲音。

  白玲還要繼續刺擊,余則成則是揮手制止。

  現在,這人需要時間來冷靜!

  他相信,殺手也是人。

  等兩人離開房間,就看到外面張所長焦急等著。

  見兩人出來了,連忙上前。

  “余組長,你們可出來了。再不出來我就敲門了。”

  “什么事?”

  余則成皺眉問道,張所長趕緊說道,“剛才,郝隊長派人回來說,在河邊抓到一個人,駕船,帶著槍,說不是個好人!”

  白玲一聽看向余則成,“那里怎么會有人?”

  “去看看再說!”

  “這里,你繼續審問,看來這村里藏著的小鬼不少啊!”

  說完,余則成跟著人離開,張所長又想起什么,“對了,白組長,你讓我們看好的那兩家人,有動作了!”

  “哪一家?”

  “就是這村里的婦女主任家,她們做了一些面條,給村里幾個老人送去。”

  “我問了村里人,平常她們家也是幫襯著幾人。”

  白玲聽了眉頭皺起,多年來的辦案經驗告訴她,這事不簡單。

  “將這兩家看好了!”

  張所長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馮伯!開門啊!”

  敲門聲響起,馮伯放下二胡,抬頭看了眼被子,隨后往院里走去。

  “來了,來了!”

  “誰啊?”

  “我,小孫啊!”

  “哦哦!”

  打開門,就看到民兵隊的小孫站在門口,手里還碰著一個大白碗,上面用木板壓著。

  “馮伯,還沒吃飯吧!”

  馮伯笑著,“你小子,端著個碗,莫不是來要飯吃?”

  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四周。

  胡同口有兩人站崗,其他地方沒看到人。

  這比先前看的,倒是放松許多。

  當然,他可不認為對方是松懈了,這樣做,估計是分了主次。

  好在他這邊沒有被重點照顧。

  “馮伯,您這話說的,我小孫去哪不能吃一口應付,哪能來您這啊!”

  “吶,褚主任怕村里老人中午飯沒著落,特意做的讓我給大家帶過來,這是給你送的面條。”

  “雜糧的。還熱乎著呢,你趕緊吃。”

  “吃完了把碗放門口就行,我等會過來拿。”

  說著,就將大白碗遞給馮伯,然后又笑著,“要我說啊,咱們這褚主任心腸就是好。心里想著大家,替大家考慮著呢!”

  馮伯端著還有些溫度的面條,臉上露出笑容。

  但在心里已經升起驚濤駭浪。

  這面條,就是信號啊。

  事情已經嚴峻到這種地步了嗎?

  眼神一閃,看著面前的小孫,隨即笑著,“誰說不是呢!”

  “這么大碗,我一個人可吃不上,小孫,你來家里,我分你點。”

  “打住了,您老。這要是被褚主任知道了,那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還指望她給我說個對象呢。”

  “好好,你這挺忙的啊!”

  馮伯看小孫要走,連忙問了句,“這啥時候是個頭啊!”

  小孫剛要轉身,聽到馮伯問話,又看看左右胡同里沒人,這才小聲說道。

  “馮伯,你不知道吧,那老程家的上門女婿,葛仲俊那家伙,就是敵人。”

  “抓起來了,現在正審著呢。”

  “唉,老程家的閨女也是可憐,為了這男人自盡,真是不值啊!”

  “啥?老程家閨女自盡了?”

  馮伯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他不是震驚葛仲俊被抓,而是震驚女人的自殺。

  雖然平日里葛仲俊一副冷漠的樣子,跟以前沒啥兩樣。

  但在他眼中,這兩年跟女人在一起,已經有了感情。

  看女人的眼神都不一樣。

  如此情況下,女人的自殺對葛仲俊將是致命的打擊。

  若是對方抓住這個弱點,很可能,頂不住啊。

  心中一緊。

  ‘看來,小姐的選擇是對的啊。’

  小孫看了認真點頭,以為馮伯是被葛仲俊的消息氣的,也沒在意。

  “是啊,多可憐的人啊!”

  “您老趕緊回去吃吧,不然一會兒涼了!”

  馮伯回過神來點頭應下,目光掃過胡同口,迅速關上門。

  回到屋子里,將大白碗放在桌前,看著灰色的面條,與白碗涇渭分明。

  整個人愣愣出神。

  良久,才從架子上摸出兩根筷子。

  “一碗送行面,奈何橋上,斷紅塵!”

  “小姐啊,保重!”

  等余則成跟人來到小河邊上時,就看到郝平川正坐在一塊木樁上,對著身前坐地上的駝背老人詢問著,只是看對方那模樣,不像是好說話的!

  “郝隊長!”

  余則成上前看了眼對方,然后詢問情況。

  “余組長,你來了。”

  “這人是村里小鬼的交通員,來這里應該是接應人的,就是嘴硬不說話,我問了啥也不交代!”

  郝平川憤悶的說著,余則成看了眼對方,卻是滿意點頭。

  “郝隊長,你這次可是立了一功。”

  聽了這話,郝平川立馬笑起來,“哈哈哈,運氣好,運氣好!”

  “這人嘴硬的厲害,一聲不吭,嘴里還有這東西!”

  說著手心攤開,里面是個白色小豆豆。

  余則成只看了一眼就心里明白,隨即走到那人跟前,仔細看了看,隨后問道。

  “現在說不說的沒意義了。”

  “看來,村里的人對你們很重要啊,竟然大白天的就來接人。”

  “你不知道村里有多少我們的人嗎?還是說,你們有把握人會來到這里?”

  老人抬頭看了眼余則成,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郝平川就要發火,余則成卻是攔住了他。

  “緊急交通員都出來了,看來村里的那些人壓力不小啊!”

  余則成笑著。

  “你帶人在這一塊布置好,不管誰來,先抓了再說。”

  余則成讓人將老漢帶走,隨即囑咐郝平川。

  “放心,這種守株待兔的事,我拿手!”

  能夠再撈一份功勞,當然好了。

  “對了,楊小濤呢?”

  “他啊,在那邊釣魚呢!”

  郝平川一愣,隨即指著遠處模糊的人影,然后又認真說著,“您還別說,這楊組長釣魚的本事,真高!”

  說著伸出大拇指來。

  余則成早有預料,“行,你看好他,別出啥事。”

  “要是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得今晚還能吃一頓大餐。”

  “放心,絕對是大餐。”

  等余則成回到村子里,白玲剛從審訊的屋子里出來。

  “郝隊長那里抓了敵人的交通員。”

  “看來,敵人壓力不小啊,昏招迭出,咱們的機會來了!”

  “那就再添一把火!”

  白玲眼中透著興奮的光。

  “開門開門!”

  大門處傳來敲門聲,褚楠面色一緊。

  另一邊,單權民聽著大門處傳來的聲音,看了眼屋子里握著手槍的啞女,臉色緊張。

  而在兩家不遠處,余則成與白玲各自帶著一隊人,隱藏在街角,靜靜看著。

  “誰,誰啊。”

  單權民站在家門口喊著,并沒有開門的意思。

  “開門,單權民,趕緊開門,你的事發了,跟我們走一趟。”

  門外的人囂張喊著,單權民額頭冒出冷汗。

  “怎么辦?”

  “肯定是葛仲俊這殺才供出我們了。”

  “這混蛋,一天都沒頂住啊,怎么辦?”

  啞女握緊手槍,雙目盯著門外。

  “接我們的人到了沒?”

  單權民急不可耐,大聲問著。

  啞女搖頭,伸手在一旁比劃著。

  信號已經發出去了,但對方會不會來,誰也不清楚。

  “不管了,都到這份上了,不能猶豫了。”

  回頭,沖進屋里,將啞女的手槍奪過,然后頂著啞女的腦袋后。

  “別怕,堅持到天黑,咱們就能跑出去。”

  啞女點頭。

  兩人走出屋子,此刻大門外的喊聲還在。

  只是還沒開口,街角突然響起一陣爆裂的槍聲。

  “哪打槍?”

  單權民一愣,而后就聽到槍聲不斷響起。

  突然更劇烈的聲音傳來。

  “是馮伯,馮伯!”

  單權民直接跳起來,“走,咱們跟馮伯匯合,沖出去。”

  啞女從后腰上掏出一把小手槍,上膛,跟在單權民身后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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