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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田縣,石門洞。
臨江旗、鼓兩峰劈立,對峙如門,故稱“石門”。
“有門無門,是為佛門。似洞非洞,適成仙洞。”,從唐代開始,石門洞就是道教36洞天中,第12洞天。
劉伯溫師從鐵冠道人張中,儒道兼修,長期以來,石門洞就是劉伯溫修學、修身、修養、修煉、休整的重要場合。
數日后。
幾輛馬車停靠在山腳。
朱棣、徐妙云抱著兩個小家伙,從馬車上下來。
視線沿著入山石階向上延伸。
目視所及,郁郁蔥蔥。
朱棣不免有些感慨。
眼下此處清幽,罕見人跡,只有劉伯溫這種隱士,又或者有錢的閑雅之士,亦或是李白這種文學大家,才會來此地。
擱在幾百年后,這里可就是著名旅游景區了。
朱棣收斂思緒,轉頭,“娘,要不你就在山腳下等吧,我上去請老滑頭。”
雖然看樣子沿途都有臺階,可也不輕松。
“娘還沒老到,連這點路都走不了的地步。”馬秀英含笑搖頭,“早聽石門洞景色優美,既然出來一趟,怎么也要看看。”
同時,她也想和劉伯溫單獨談談。
問一問劉伯溫,他欠了老四什么,讓重八在洪武九年,那么鐵石心腸,把老四貶為庶人,逐出族譜。
“走吧。”
馬秀英率先提步,沿階而上。
徐妙云看了眼朱棣,笑笑,朱棣含笑瞪了眼…小夫妻兩,抱著兩個小家伙忙跟上。
山中清幽。
臨近中午,山林中更是愜意。
竹林深處。
一竹屋若隱若現。
竹屋前。
一老者躺在一把竹制躺椅上,搖著一把竹扇打盹,身側竹編小桌上,擺放著一副已經下完的棋盤。
兩個茶杯。
很明顯,不久前,這里應該有兩個人。
某刻。
老者緩緩睜開眼,瞇眼看著竹林深處,“璟兒。”
“父親,何事?”聲音先從老者旁側,冒著青煙的竹屋內傳出,緊接著,一壯年男子,擦手從竹屋走出,快步來到老者身邊。
老者用竹扇點了點山林深處,吩咐:“有客要來,午飯多準備點,應該還不少。”
劉璟狐疑看著老父親,“袁相士剛走,咱們這荒野山林,怎么可能客人如此頻繁,父親莫不是真把自己當能掐會算的神仙了。”
劉伯溫無奈搖頭,“為父當然不是什么能掐會算的神仙,你仔細觀察,今天與往日有什么不同?”
劉璟擰眉仔細觀察,豎耳朵傾聽。
片刻后,搖頭:“沒什么不同。”
“算了,去做飯!”朽木不可雕也,他何必強求,兒孫自有兒孫福。
劉璟察覺老父親失望,鄭重一拜,“兒愚鈍,請父親教。”
劉伯溫微微點頭,資質是平庸了點,可勝在心性純良,未來承平年景,雖不可能極盡顯貴。
但也不怕沒有出路。
隨即細細教導:“你陪為父整日住在這山里,卻沒認真觀察所處環境的規律…”
他之所以被人稱道:才智過人。
很大原因,就在于他善于觀察、總結。
“你何時見過,臨近中午,風和日麗,山中的飛鳥卻如此活躍?必然是受驚!”
劉璟再仔細辯聽,的確,隱隱間,山中鳥鳴聲不斷。
“聰慧是由先天決定的,但能力、才智卻可通過后天努力,一定程度彌補,在一個新環境中,首先要學會觀察,總結環境中內在規律,做到心中有數,如此,環境變化,你就能第一時間察覺…”
劉璟耐心聽完后,鄭重一拜,“兒記住了,兒這就去多準備些飯食。”
劉伯溫微微點頭。
待劉璟返回竹屋后。
忽然嘆息一聲,“是這清凈要結束了?”
話罷,扭頭看向身側棋盤,微微皺眉。
一子子將棋子分好,放入棋盒…
沙沙沙…
剛收拾好,就聽到密集腳步聲靠近,轉頭…
馬秀英含笑帶著一群人走來,“劉基,滿朝文武恐怕就你最懂人生二字。”
劉伯溫已經起身,跪倒參拜:“臣劉基,拜見娘娘。”
劉璟聽聞動靜出來,看到馬秀英時,也忙跑到劉伯溫身邊跪下。
馬秀英快走幾步,扶起劉伯溫,苦笑:“我們叨擾你清幽閑適的日子,你可別在心里埋怨。”
“臣怎敢。”劉伯溫含笑說著,看向朱棣,隨即鄭重一拜,“臣劉基謝朱秀才救命之恩。”
這位落得現在的境況。
他也有很大原因。
朱棣忙閃避躲開。
直到現在,他都想不起,到底什么時候幫過劉伯溫。
劉伯溫微微錯愕。
馬秀英看了眼,笑道:“重八說你欠我們家老四的,他跟著我來請你出山,你肯定會來,不過,我路上問了,老四卻想不起來。”
劉伯溫眉頭微皺,看向朱棣。
朱棣笑著點點頭。
午飯后。
馬秀英和劉伯溫下棋,扭頭看了眼坐在身后的朱棣、徐妙云,“這里景色挺不錯,你們小夫妻兩去看看吧。”
朱棣隨即起身,伸了伸腰,笑道:“娘,你可總算發話了。”
說著,扭頭:“明霞,你幫我們看著兩個小家伙,我和妙云好好逛逛。”
馬秀英沒好氣笑著瞪了眼。
劉伯溫一直默默觀察。
很快,夫妻二人把兩個小家伙丟下,便離開了。
走遠一些。
徐妙云低著頭,手悄悄,假做不小心碰了碰朱棣手背。
朱棣一把握住,含笑側頭,揶揄:“我們雖然不是老夫老妻,但牽個手,沒必要這么害羞了吧?”
“誰害羞了!”徐妙云側身,微微仰頭,俏臉紅撲撲,唇角泛著明媚笑意,“我就是想讓你主動。”
朱棣笑笑,牽著徐妙云手往前走。
徐妙云偷偷笑著。
某刻,好奇詢問:“母后肯定是詢問,劉伯溫欠你什么?你就不想知道?”
竹屋前。
已經只剩馬秀英、劉伯溫二人。
馬秀英盯著棋盤落子同時說道:“我們家老四,好像忘了曾幫助過你,重八對我說,他洪武九年,那么狠心對老四,和你欠老四有關,能告訴我,到底是什么事嗎?”
洪武九年的變故。
改變了老四的一生!
她身為母親,就是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改變。
但她要避免,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所以,必須了解事情始末。
劉伯溫略微沉默,“洪武八年正月下旬,臣感染風寒…”
馬秀英微微皺眉。
洪武八年,鳳陽陪都行宮,歷時六年剛剛建好。
重八就帶著她、標兒,趁著年節休沐,回陪都行宮查看。
劉伯溫染風寒。
胡惟庸即便帶御醫去,也不可能是重八指派。
胡惟庸再假傳圣旨!
胡惟庸為何假傳圣旨,帶著御醫去給劉伯溫看病?
二人的關系,一直以來就不好。
恐怕不懷好意吧!
“當時燕王應該是趁陛下、娘娘不在宮內,偷偷溜出宮,不知為何,就與胡惟庸相遇…”
馬秀英聽著聽著。
就全都明白了。
老四也看出其中有貓膩,所以阻止了胡惟庸。
怪不得,劉伯溫說老四對他有救命之恩。
怪不得,重八說劉伯溫欠老四的。
胡惟庸假傳圣旨,親自帶御醫去劉伯溫府上,分明就是不懷好意。
卻被老四給破壞了。
自從劉伯溫輔佐重八建立大明后,民間就一直流傳‘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天下劉伯溫;前朝軍師諸葛亮,后朝軍師劉伯溫’的說法。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
大明剛立國時。
兄弟們變了,重八如履薄冰,才壓了劉伯溫的爵位。
湯和也一樣,湯和在軍中的影響力很大。
開國那會兒,有老兄弟,為了自己能封的高一點,甚至私下里議論,湯和應該封王。
而洪武九年,當老四為了拒絕封藩,喊出爭儲奪嫡時。
重八就想到了老四接觸劉伯溫。
加重重八對老四的懷疑。
所以才會發生,一貶到底后,老四還被重八嚴密監視之事。
馬秀英回神,“你以為,老四當時抱著什么目的,出手救你?”
“臣不知。”劉伯溫搖頭。
這兩年隱居,他也琢磨過這個問題。
抬頭,笑著反問:“娘娘,現在的情況,這個問題很重要嗎?臣看,朱解元只想過點安穩日子。”
他閱人無數。
幾十年前,都能從那么多諸侯中,選中皇帝,認為皇帝有匡扶天下,一統宇內的能力。
燕王不可能瞞得住他這雙眼睛。
何況,這兩年。
恐怕皇帝也沒少監視、試探、考驗燕王吧。
“娘娘,朱解元是不是生過病?”
馬秀英抬頭,“你是說,老四忘記此事,和生病有關?確實,他和妙云訂婚前,洗涼水澡,感染風寒,臥床了好幾天…”
“如此,倒是可以解釋,朱解元為何記不起一些事情。”劉伯溫微微點頭。
“累不累?”
徐妙云爬在朱棣背上,扭頭,從側面看著朱棣。
朱棣笑著搖頭,“你要是能有所表示,就更好了。”
徐妙云莞爾一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朱棣臉頰啄了一下,看看周圍,反正沒人,瞬間化身啄木鳥…
一邊啄著,一邊忍笑問:“夠不夠?”
“不夠,你繼續…”
朱棣大笑著,加快腳步,沿著石階,快跑起來。
“慢點,慢點…”
徐妙云笑著,擔心朱棣太累,不停喊著…
兩人循著水聲,向上,一路嬉笑打鬧。
某刻,朱棣忽然頓足,徐妙云有些尷尬,忙從朱棣背上掙扎下來…
前面的飛瀑前,站著一人,正含笑看著他們。
夫妻二人來到飛瀑前,朱棣沖身穿道袍的男人抱拳,“在下朱四郎,攜家妻游玩,未曾想打擾了道長清修,實在抱歉。”
“無妨。”道人含笑搖頭,眼睛卻緊盯朱棣仔細端詳。
朱棣、徐妙云不由微微皺眉。
道人眼睛微縮,忙拱手道:“貧道還有事,施主請自便。”
話罷,腳下如風,眨眼功夫,就消失在朱棣、徐妙云視線中。
徐妙云狐疑扭頭,“這道長怎么了?”
朱棣搖頭。
他也不知。
對方盯著他和妙云看個沒完沒了時,他本能心生反感。
“管他呢,他走了,這石門飛瀑美景,就獨屬我們兩人了!”
徐妙云笑笑,很快,就被飛瀑美景吸引,忘記了剛才之事。
“龍行虎步,日角插天,雙目如淵…袁珙啊袁珙,幸虧走的快,這種注定要當反賊的人,可千萬不能沾身…”
袁珙沿階步履如風快走,口中喃喃自語。
某刻,突然停頓,眉頭緊皺:“朱四郎…朱四郎…莫非是那位被貶為庶人的四皇子?”
袁珙扭頭看了眼,有些猶豫,心癢難耐,特想折返問清楚。
好一會兒,又搖頭,“罷了罷了。”
他最終還是不敢。
因為他相信自己的相術。
眼睛是一個人的窗戶。
適才,他驚訝對方的帝王面相,仔細端詳時,對方明顯有些不快,雙眼也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變化。
他好像看到了一條望不到底的深淵。
深邃、平靜、黑暗、冰冷。
這類人,他不想,也不愿招惹。
朱棣、徐妙云并不知,他們遇到的,并嚇得人家奪路而逃的道人。
竟是天下有名的相師袁珙。
當天,一行人下山,住進了劉伯溫在青田的誠意伯府。
晚上。
朱棣給馬秀英請安回來,就站在窗前怔怔出神。
身后香軟貼上,都未察覺。
徐妙云察覺到了,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一如以往,下巴壓在朱棣背脊上,故意揉了揉,“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晚上去給母后請安時。
母后告訴四郎,救劉伯溫之事。
四郎回來后,就一直站在窗口。
她不想讓四郎再想了,害怕,四郎又像蘇州那天夜里,那般。
朱棣回神。
低頭,笑著拍了拍徐妙云的手,“我沒事,我保證,不想了。”
其實他剛才在想。
歷史上,‘他’有沒有救劉伯溫。
肯定沒有。
要不然劉伯溫就不會死于洪武八年。
原來,歷史并非從洪武九年,他喊出爭儲奪嫡時,發生變化。
而是從燕王救劉伯溫開始。
然后才有了他來到大明。
歷史為何出現,燕王救劉伯溫的錯誤。
他又為何會來到大明。
和張老大、丘老二…譚淵、張武…夏原吉、楊榮的相遇。
從這些事情上。
他敏銳察覺到。
歷史在不斷出錯、不斷修正…
未來呢?
他看不透…
于此同時。
東宮。
太子側妃寢宮。
呂氏坐在梳妝臺前,整理妝容,今天是她坐月子結束的第一天,太子爺今天派人傳話,要來她這里。
事實證明,太子爺心里還是想著她的。
這段時間,也隔三差五會來她這里。
最主要,十幾天,都沒去王選詩那邊了。
做完月子了,能侍寢了,她得讓太子爺,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沙沙沙…
急促腳步聲傳來,呂氏欣喜轉頭,“是太子爺來了…”
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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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看貼身侍女滿臉失落,笑容凝滯,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太子爺呢?”
小侍女抬頭,猶豫一下,低頭,失落道:“娘娘,剛才太子爺身邊人來傳話,太子爺去選侍宮院了,讓您不要等著了。”
啪嗒!
呂氏手中,精心挑選出的發簪落地。
太子爺不是已經忘記小野貓了嗎?
十幾天未去?
為何已經派人通知來她這里。
卻突然改變心意,去了王美人那邊。
回神,呂氏按捺著心中委屈,抬頭看去,“有沒有打聽,今天發生了什么事?”
“聽傳話的小喜子說,今天有好些地方官員遞上折子,對競拍包稅發牢騷,太子爺一直在處理這些折子…”
“太子爺,您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
美人殿內。
王美人一邊幫朱標脫衣服,一邊小聲詢問。
十幾天了,太子爺都沒來她這邊。
她都有些后悔,之前對太子爺說的那番話,以為太子爺把她給忘了。
沒想到,今天突然來了。
若太子爺是因心情不好,所以才來她這邊。
那就太好了。
證明,太子爺已經把她當做情緒的宣泄處。
這是一個十分好的開端。
男人受委屈本來就很少有宣泄之處。
而做太子的男人,宣泄之處更少。
王美人正琢磨時,突然感覺身體一輕,嬌呼一聲,下意識伸手勾住朱標脖子。
下一秒,已經被朱標橫抱起來,往床榻走去。
翌日。
五更天。
王美人滿臉嬌艷欲滴,服侍朱標穿衣服。
眼神余光偷偷瞧著朱標。
見朱標滿面輕松,和昨晚明顯不同。
唇角不由浮現歡快笑容。
雖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但可以肯定,太子昨晚就是心情不好。
是她紓解了太子的情緒。
人心情好,才能長壽。
太子萬壽無疆,她才一直有依靠。
“太子爺,接下來,你再來妾這里,妾不能像昨晚那般服侍你了。”
朱標低頭,笑笑,“孤不是那種放縱無度之人,會照顧好自己身體的。”
王美人松了口氣,莞爾一笑,踮腳嬌羞低語,“是妾受不了了。”
朱標微微愣怔。
哈哈…
隨即,不由爽朗笑了,伸手摸了摸王美人臉頰,“那你好好休息。”
王美人目視朱標,龍行虎步離開,不由笑了。
她的確有點受不了。
但還能堅持。
畢竟,之前第一次,都連續兩夜。
之所以那么說,主要是為滿足太子爺的雄心壯志。
母親說過,男人需要被肯定!
越被肯定的男人,越優秀,越厲害!
早朝結束。
朱標跟著朱元璋來到御書房。
待朱元璋落座后。
朱標作揖請示:“父皇,兒臣想組建一個,由青年正值官員,配合錦衣衛的競拍包稅監察組,分赴天下各地,督查陽奉陰違的百官,用強力,推動競拍包稅!”
聞言,朱元璋不由愣怔…
抱歉抱歉,今天多半天基本在外面工作,沒辦法寫,再厚著臉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