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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金韭菜

  刨去囤的物資,唐植桐現在有4000來塊錢的現金,其中賣給林場鲅魚那一次的魚錢是大頭,剩下的是棒子“友情”贈送的,還有去丹東的時候丈母娘和小王同學給的、路堅給的那些。

  再加上白嫖了棒子兩條大黃魚,在棒子進河里“游泳”時“友情”幫著保管的六條小黃魚,總共812.5克的黃金,按時價來算,這批黃金能值3380元。

  兩項加起來,七千多,唐植桐覺得足夠自己一家人當下用了,因為現在不能缺了錢,但錢的用處確實也不是很大。

  明面上,唐植桐每個八十塊錢工資,小王同學每個月五十五塊錢,扣除雜七雜八,小兩口每個月能拿到手接近一百三十塊錢。

  這個工資收入在四九城肯定不算最頂流的,但放花市那片,絕對是拔尖的那一批。

  所以,不少鄰居在得知唐家新置辦了兩輛自行車、一臺縫紉機后,紅著眼酸溜溜的說上幾句,但并不認為兩口子貪了什么。

  唐植桐自認為還是比較注意分寸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可著正當收入花。

  現在住著獨門獨院的宅子,吃有了保障,穿有工作服,用的方面也提前準備好了。

  唐植桐覺得自己和小王同學都是有正經工作的干部身份,收入都是可查的,沒必要節外生枝、因小失大。

  正是基于此,唐植桐才打算暫時收手。

  可佟旺不管唐植桐怎么盤算的,這陣子家里有了海貨加持,日子過的那是相當滋潤,仿佛又回到了解放前。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過慣了富貴日子,無論是佟旺,還是佟祥松,都不想再吃糠咽菜。

  “好兄弟,我知道你是有神通的人,這兩個不是給你的,是給你打點用的。”佟旺自然知道昨兒菜店的事,排隊排了老長,自己的繼室想去買菜來著,排半天沒買到,被糊弄回家了。

  “二爺,菜供應不夠,就得拿魚來補。

  運力就那么點兒,多給四九城百姓分一兩,我們那就少一大截,壓根就拿不出貨來了。

  這真不是錢的事。”

  唐植桐依舊是搖頭,佟旺說打點,唐植桐是一個字都不信,這只是單純的交易。

  再說自己需要個屁的打點,自己說了就算。

  “莫急,莫急。”佟旺以自己的閱歷來判斷唐植桐的話,不是錢的事,就是錢不夠。

  于是先把兩根小黃魚放在三輪車車斗上,轉身將兩扇大門都關上,又走回來,面朝向爐子的方向,俯下身子,用火鉤子撥弄爐子下方的進風口。

  一會的工夫,佟旺從里面又勾出一條大黃魚。

  佟旺用手試探性接觸了一下,確認不燙后,才拿起來在車板上磕兩下,磕掉上面的爐灰,碰到小黃魚時發出金條特有的清脆響聲。

  清理干凈,佟旺往前一遞:“小老弟,收著吧。”

  “二爺,您不用這樣。我聽說東單公園有賣糧票的,一塊錢一斤糧票。您用一條小的就能夠一家人吃一個月了。”唐植桐有些眼饞,但還是不想再接著干,自個放寒假了,過陣子說不定還要出外差,哪有空大冷天的過來送魚?

  “嘿,我買過。但糧票用起來不方便啊。每戶都有定量,我拿著糧本去買糧,多個三五斤糧店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多太多壓根就買不出來。”佟旺見唐植桐不收,也不著急,先將大黃魚放下,撲拉撲拉手,從大褂的袖子里掏出一盒煙來。

  “二爺,糧店買不出來,那些早點攤子、饅頭店、燒餅店,合營的小飯店,總能買出來吧?買現成的還省下您做的工夫了呢,您又不差那點飯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唐植桐瞥了一眼三輪車上的金魚,繼續勸道。

  佟旺只是笑,沒有立馬回答唐植桐,而是將牡丹煙的封口拆開,遞到唐植桐面前:“來,好兄弟,先抽根煙。”

  唐植桐自從進這個院子,一直沒有將圍巾從鼻子上拽下去。

  現在院子門已經關了,唐植桐用掛掃了一圈,沒發現有其他人,才拽下圍巾,捏了一顆煙出來。

  唐植桐心里想著佟旺好歹是自己的客戶,也是個老人,自己發揚風格尊老愛幼一回唄,于是從兜里掏出火柴先給佟旺點上,然后才是自己。

  “唉,一聽你這話啊,我就知道你沒在外面吃過飯。”佟旺抽了一口,吐出煙霧,嘆了一口氣說道。

  “眼下雖然你說的這些地方都能用糧票,但排隊的人多啊,而且限購。

  我總不能為了一口吃的,全家一塊去排隊吧?掉份!

  就算我舍了這張老臉,去排隊也不一定能排上。起個大早凍一宿?

  就算我這把老骨頭能受得了,我孫女也受不了啊!

  一些單位的食堂倒是能按點開飯,也不用排隊,但我們進不去啊!

  再說,那能叫飯嗎?窩頭、米飯都能攥出水來!

  實不相瞞,就連鬼子在的那會,我都沒吃過這樣的苦!”

  說起這個,佟旺牢騷就多了起來,言語里皆是不滿。

  “二爺,孟子說過,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您瞧,說不準這是老天爺在考驗您呢。咬咬牙就過去了,總比其他百姓強吧?”唐植桐聽懂了,但沒法跟佟旺共情,自個家里現在也不敢見天魚蝦的吃啊!

  “跟我逗悶子呢?我都黃土埋到脖頸了,還擔個屁的大任。”佟旺有些不滿,白了唐植桐一眼。

  “嘿嘿,以后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唐植桐又瞅了一眼三輪車上的金魚,滿口跑火車,心里卻是在琢磨小打小鬧沒啥意思,老佟這邊要是跟林場似的,一錘子買賣,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金魚在前,不知不覺間,唐植桐的想法有了動搖,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

  “嘿,我雖然說的不一定準,但看的明白。

  十年前什么光景?56年什么光景?現在什么光景?

  鈍刀子割肉啊,我這樣的以后能過什么日子,我自個都不敢想。

  現在啊,我是能享受一天算一天。”佟旺看上去是在發牢騷,其實是在告訴唐植桐自個不差錢。    “嘿嘿,二爺通透。”唐植桐又看了一眼三輪車上的黃魚。

  佟旺說的這幾個時間節點,唐植桐都知道,無非是剛開始對資本家優待,接著合營,現在有錢沒權。

  嚴格來說,很多事情并不是針對資本家的,而是針對資本意志。

  資本沒有實體,但會尋租,再下去幾十年,很多人為了個人或者家庭的利益都爭相為它代言…

  “承蒙夸獎,我就笑納了。

  剛才你說買糧票能如何如何,我就知道你起碼這陣子沒下過館子。

  我打開窗戶說亮話,你不去無非就兩種情況,要么自個家里夠吃的,要么買了糧票去食堂吃。

  我猜的對不對?

  你也別再看了,這些,你盡管拿走。”

  佟旺在唐植桐第三次瞥三輪車上的金魚后,雞賊的笑了,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遂指著身旁的黃魚,猶如偷到老母雞的黃鼠狼。

  “您就是想說我還能搞到貨唄?”唐植桐啞然,摸了摸鼻頭,是自個考慮不周,沒管住自己的眼睛。

  “實不相瞞,錢呢,我不缺。抽牡丹不是財力的限制,而是我買不到更好的。”佟旺彈了彈煙灰,一副讓唐植桐快點開價宰自己的架勢。

  佟旺這話,唐植桐是信的。

  雖是寒冬臘月,但佟旺今兒穿了一身華麗的大褂,不知道是綢,還是緞,反正不是棉,看樣子是冬天定制的,因為里面鼓鼓囊囊,還有其他衣服。

  佟旺看唐植桐眼睛黏在自己衣服上,抽了最后一口煙,將煙頭彈到地上,挽起了袖子,露出里面的皮毛:“褂子沒幾個錢,瞧見沒?水獺皮,三條大黃魚勉強能買一件。”

  唐植桐看佟旺這炫富的樣子,真是五味雜陳,感情自己費勁巴拉干一年,還不夠人家兩件大衣錢??找誰說理去?

  “我冬天出門,全靠它了。好兄弟,你要不要也買一件?算哥哥我送你的。”佟旺將袖子擼下來,又拿起一大兩小三條黃魚,往唐植桐手里塞。

  “別介,二爺。咱有話好好說,你說個數量,我看能不能爭取一下。”唐植桐雖然眼饞,但神志還是清醒的,沒有被這阿堵物迷了眼。

  這跟釣魚一個道理,魚餌好吃但難咽。

  唐植桐從來不認為這幫人是好相與的,真把他們惹急了,免不了惹一身騷。

  看唐植桐松口,佟旺笑了:“年前年后的,再來四百斤吧。趕在六九前,進了六九,天就暖和了,放不住。”

  “四百斤?您吃的完嗎?”時間上倒是寬裕,貨也足夠,但唐植桐做了個表情管理,露出一副驚訝、為難的樣子,省的被老佟看出什么破綻。

  “哎吆我現在恨不能抱著鲅魚睡。這鲅魚啊,煎著吃好吃,糟著吃好吃,烤著吃也好吃,哪怕燉著吃味道依然不賴。多的那部分我腌了點,熏了點,存起來慢慢吃。”一談到吃,佟旺可就不困了,精神矍鑠。

  “行吧。就是這斤兩多了些,不好搞。”唐植桐并不是真關心佟旺怎么吃,一大一小兩條黃魚,折合1560塊錢,要400斤,也就是三塊九一斤,掰扯半天,就拿這考驗干部??瞧不起誰呢!

  “那你能給多少?”小四塊錢一斤呢,也不便宜了,佟旺想看看唐植桐的報價。

  “唉,我從別人那幫你勻出200斤來,再多就沒了。”唐植桐皺起眉頭,沉吟了一會,咬咬牙,表現得頗為為難。

  “有點少啊。”佟旺拿起大、小黃魚,放在手里掂了掂,自己有錢不假,但也不想被當成肥豬宰,200斤,一斤魚都奔八塊去了。

  “二爺,這入冬后,啥都缺,海貨的價格水漲船高,我從別人那幫您拿貨,搭上人情最少也得五塊一斤。不過這二百斤不用分批,一次給完。

  咱都是老交情,您這一大兩小,我吃不下。

  給我一個大的,我也不能讓您吃虧不是?

  我再想辦法給您整副豬頭,帶全套下水。

  您覺得行,我今兒出了門,就給您聯系去。

  您要是覺得不劃算,那我也謝謝您,大冬天的,我也不想為這三瓜倆棗奔波。”

  唐植桐劃下道道,價格確實要的有些高,但佟旺都漏了這么多富,割韭菜的鐮刀要是鈍了,可就對不住人家了,只有刀快,韭菜才不疼。

  如果佟旺回絕,那也沒事,畢竟現在還沒到最佳出貨時間,再下去十個月,嘖嘖嘖,就自己剛才這要價,還得再翻一番!賣方市場,自個說了算!

  至于豬頭嘛,唐植桐完全是臨時起意,豬頭上帶著肥肉,肥腸里全是脂肪,這可是下半年難得的脂肪來源。

  佟旺不同意也沒事,權當留個扣子,等下半年挨了餓、遭了罪,自然還會找自己,但那時候鐮刀只會更快!

  “我老佟遞出去的黃魚,沒有收回來一說。”在聽到有豬頭的那一刻,佟旺直接梭哈,把三條金魚往唐植桐手里一塞,提了兩個要求:“讓你這么一說,我還真饞了。可得是肥豬的豬頭,后槽的肥肉得兩指半那種。我孫女愛吃蝦,二百斤貨,魚蝦各一半,這回不要鮑魚了。”

  “二爺爽快!一看您就是疼孫女的,您放心,絕對給您辦的妥妥的!明天、后天…后天是小年,我爭取小年下午給您扔院子里,讓您過個好年。”唐植桐這次沒拒絕,掂了掂金魚,給出了時間表。

  “大兄弟局氣!糧食,大兄弟能搞到嗎?”佟旺試探性問了一句,權當摟草打兔子了,他沒有渠道能搞到糧食,要是能有關系,他甚至愿意把這些全都當成打點的費用。

  “沒有,要是有,我就不倒騰魚了。那玩意多簡單,一次性交貨,不用看季節。”唐植桐很果斷的搖頭表態,自個空間里有糧食,但絕對不是賣給佟旺這種人的。

  糧食能放的住,單價也不高,一次性賣上五百斤,那自個空間里的魚啊、蝦啊、肉啊,賣給誰?

  韭菜嘛,尤其是黃金韭菜,得有對應的割法,長長久久、穩穩當當的才好。

  雖然同樣是割韭菜,但在唐植桐看來,自己比股市良心多了,畢竟自己跟佟旺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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