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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進局子

  12月24日,星期四,平安夜。

  唐植桐不清楚平安夜是何時在國內興起的,只記得自己大學的時候就有,而且流行吃蘋果,有位同學大手一揮:走,請你們吃蘋果!

  結果到了學校里面的商店一瞧,好家伙,平時不過一塊錢一個的普通蘋果扎個蝴蝶結,今兒愣是敢要價十塊錢!

  感情這不是扎的蝴蝶結,是鑲的金邊吧?

  裝13裝的多痛快,打臉就來的多爽快,此同學再次大手一揮:走!

諸多同學在學校的小廣場上跟著兔子舞的動感節奏,手搭肩繞大圈,蹦跶了半宿,而此同學第二天一早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  現在除了一些教徒,絕大多數人沒有過節的概念,徐卉更是忙到大半夜。

  今天是給居民換糧本的日子,也是今年剩下幾天內的頭等大事,為此,她已經領著街道工作人員配合派出所、糧店忙活了好幾天。

  換糧本這事不僅僅是街道說了算,糧店得負責復核,以防有人徇私,給某些人多核定糧食定量。

  有些事,瞞是瞞不住的,糧店里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

  派出所有戶籍科,得負責所屬轄區內的所有百姓人口的核定,防止有人冒領。

  由于牽扯到定量,轄區居民對新生兒報人口非常積極,因為早報一天就有一天的糧食領,但對死亡人口嘛,偶爾會出現拖著的情況。

  現在雖然上面提倡火化,但并不是強制性的,何況火化也得錢,而土葬的話,沒錢買棺材也能湊合一下。

  為了最大程度減少這種情況的發生,派出所一方面讓轄區的聯保治安員多留意,另一方面也采取了必要措施,但凡家里有人去世的居民,拿著糧本去派出所戶籍科做銷戶,在將糧本上人口進行減員,重新核定糧食定量后,能從派出所拿到一份證明。

  憑借這份證明可以去街道領取白事所用的布票,及辦理白事需用的肉票。

  一大早,街道及派出所的工作人員早早集合,分成若干小組,然后帶好糧票及已經填好的糧本奔赴各自負責的片區。

  徐卉此次也親自出馬,與其他組不同的是,她多帶了幾個公安同志。

  不少家里吃的快的居民早已翹首以盼,得趕緊領到糧票,家里還等米下鍋呢。

  徐卉領著人來到鐵轆轱把水站,有人在墻上張貼告示,有人從居民家里借了桌子、凳子,前后不到十分鐘,換糧本的工作正式開始。

  “這是貼的啥?”雖說這兩年一直在掃盲,但依舊有不少年長的居民對此不積極,認字更是有限。

  “下個月白面供應減少,按30比例發細糧票。”街道工作人員回了一句。

  “定量減嗎?”有的居民問道。

  “不減,細糧不夠了,暫時多安排些粗糧。”街道工作人員拿出更換登記本、印泥,不少人不會簽自己的名字,這時候就會拿著印章代替簽字,無論是蓋章還是簽字,都得摁手印,所以印泥是少不了的。

  “同志,馬上就元旦了,不多發點糧嗎?”前來換糧本的大多是家庭婦女,字認得不多,但格外關注這些細枝末節,沒辦法,誰讓家里沒糧呢。

  “總定量是不變的,但馬上就是臘八了,經過街道領導的爭取,花市糧店給咱街道每戶限量供應江米、高粱米、雜豆各1斤,到時候拿著糧本、粗糧票去買就行。”當著徐卉的面,街道工作人員耐心的回道。

  “說半天,這不還是走自己個的定量嘛。”

  “同志,元旦大小也是個節,假都放一天呢,糧食不增供,那肉票總得表示表示吧?”

  街坊們七嘴八舌的問道。

  “這位大姐,現在北邊跟咱要賬,豬肉要拿去還賬。事有輕重緩急,咱不能光考慮自己的小賬,也得替國家考慮一下大帳,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徐卉說完,也不等居民回應,敲敲桌子上盛有糧本的箱子,高聲說道:“來,想換糧本的排隊了,沒有拿舊糧本的抓緊回去拿。這會糧店不忙,早換完早買糧,那邊不排隊。”

  聽徐卉這么說,居民瞬間分成好幾派,大多數并不愿多事,只想早點換完拉倒,外面這么冷,在家里暖和不香嗎?

  那些還想再表達不滿的人也啞了火,胳膊還能擰的過大腿不成?更何況,街道同志后面還站著好幾個大蓋帽呢!

  換證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有些不愿受凍排隊的就先回家暖和著,隔上二三十分鐘出來瞅一瞅,想找個人少的時候再排隊。

  臨近中午的時候,劉張氏才將自己裹嚴實出來換證。

  徐卉拿到她舊糧本后,看著上面12月份的購買量,在旁邊算盤上撥弄幾下,將幾次購買的定量累加起來,然后在后面標記好總數量,接著往前核查11月份的。

  劉張氏心里有鬼,看徐卉如此,心里有些慌,催促道:“有什么好算的,大冷天的,快給我換嘍,你們也早回去暖和暖和。”

  徐卉沒搭理她,將11月、10月、9月的購買量都核了一遍才停下來,然后跟身后派出所的同志招招手,低聲說道:“數量不對,12月的購買量明顯比前幾個月高,足足有十五斤,而且都是粗糧。”

  派出所的同志等的就是這一刻,從徐卉手里接過劉張氏一家的新舊糧本,然后從桌子后面走到桌前,當著排隊街坊的面,高聲說道:“劉張氏是吧?你涉嫌謊報案情,現在跟我們走一趟。”

  “哎!你們干嘛?唉吆!政府欺負老實人啦!丟了糧票找不回來就抓報案人!還有沒有天理啊!”劉張氏見狀,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了起來。

  “同志,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有個平時跟劉張氏兒媳楚春雪處的比較好的婦女站出來問道。

  派出所的同志可不吃劉張氏這一套,上來先給她拷上,這種事沒有跟無關人員解釋的必要,謊報丟糧票這事說大不大,就怕其他居民有樣學樣,給原本人手就不足的工作帶來更大的混亂,也是想著為殺雞儆狗做鋪墊,才開口說道:“沒有真憑實據,我們是不會抓人的。等過兩天會在街道公布具體案情,現在讓一讓。”

  說完也不待其他人反應,兩個人架起劉張氏,拽著往前走。

  劉張氏哪能就這么束手就擒?還想施展一哭二鬧的把戲,在公安手里猶如一條粗壯的蛆蟲扭來扭去,主打一個不配合。

  “劉張氏!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最清楚!去所里老實交代清楚,負隅頑抗就是反、革命!是沒有好下場的!”公安同志義正辭嚴的警告道。

  劉張氏雖然是富農,但說到底也只是個小市民,沒啥見識,一聽“反、革命”,頓時慌了。

  這個罪她沒少聽,都沒啥好下場,頓時也不叫了,這回是真哭,眼淚嘩嘩的,嚇的,哆哆嗦嗦的說道:“我交代,我還,我馬上就還,能不能放我回去?”

  “你當這是你家呢?鬧著玩呢?走,快點!”兩位派出所的同志對視一眼,這種情況他們見得多,雖然還沒審,但既然劉張氏這么說,那就板上釘釘了。

  劉張氏聽后徹底慌了,不光不會走路了,一泡尿更是順著腿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

  “嘿!尿了嘿,尿了嘿!”這一片在這老虔婆手里吃虧的不在少數,看熱鬧的看得起勁。

  “哎,回去跟她家人說一聲,送條褲子去派出所。”公安同志朝剛才幫劉張氏說話的那人吩咐一聲,拖著劉張氏就走了,剩下那人在風里凌亂。

  “好了,繼續換糧本。”這畫面對遵紀守法的居民來說震撼還是蠻大的,大家伙湊一起嘁嘁喳喳,一時也顧不上換糧本,所以徐卉提醒了一句。

  八卦雖香,但不及填飽肚子重要,街坊們又按照剛才的順序排起了隊,但后面的人仍舊低聲議論,更是添油加醋的跟剛來不知內情的人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剛才幫著劉張氏說話的那位此時也顧不上排隊了,讓后面的鄰居幫自己看著點,然后一溜小跑去跟楚春雪報信。

  楚春雪一聽也慌了,無論是糧本還是家里的錢,一直都在婆婆手里保管著,她確實感覺出這個月家里的糧食比以前寬裕些,在問婆婆時,婆婆卻說不讓自己管。

  現在也不是刨根究底的時候,楚春雪謝過鄰居,從衣柜里找出一件劉張氏的棉褲,夾在腋下鎖了門就顛著兩個大派直奔派出所。

  路過公共電話的時候,跑過頭的楚春雪又退了回來,給丈夫劉誠志打了個電話,普通工人沒有獨立電話待遇,電話打到了平日里相熟的辦公室。

  楚春雪還有點腦子,沒有提劉誠志的名字,而是直接報了呂德賢的名號,麻煩人家轉告:“麻煩您抓緊轉告呂德賢師傅一聲,鄰居家明家出事了,在派出所呢。”

  扣掉電話,付了錢,楚春雪抱著棉褲繼續朝派出所趕去,一路上,心里沒少埋怨婆婆。

  話說,兩位公安把劉張氏一路拖到派出所,并沒有立馬提審,而是把她關在審訊室內,自己先去歇著了,劉張氏一身肉可不輕,硬生生給他倆累出一身汗。

  “同志,同志”楚春雪嫁過來這么多年,壓根就沒進過幾次派出所的門,此時還有些忐忑。

  “劉張氏的家屬,是吧?”推開門,公安同志看到楚春雪懷里的棉褲,問道。

  楚春雪臉帶微汗,點點頭,嗯了一聲。

  “這邊,你進去幫她換換吧。”公安同志想著劉張氏一灘爛泥的模樣,打開審訊室的門,把楚春雪放了進去,而自己則站在門口抽煙守著。

  “春雪,春雪,你幫幫媽,媽求求你了,你幫忙媽,我不想死。”劉張氏此刻猶如驚弓之鳥碰到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換褲子,抓住兒媳的手,哆哆嗦嗦的說道。

“媽,什么死不死的,死罪哪有那么容易?我跟誠志說了,他跟呂大爺一會就好,您先把褲子換下來。”楚春雪哪有什么救人的辦法?難不成劫獄?那不是死罪也成死罪了,再說自己一個弱女子也干不成這事,即便干的成,為了這么個婆婆也不犯不上  “春雪,媽求求你,糧票的事,你認下吧,媽一把年紀了,不想蹲監獄。”劉張氏慌不擇言道。

  “瞧您說的,那我就想蹲?憑什么?”楚春雪聽婆婆這么一說,氣不打一處來,也不幫她換褲了,手拿著棉褲指著婆婆,怒氣沖沖的質問道。

  “要不是我,你還是個農村丫頭,現在農村多難啊!你得為咱家想想,你反正沒定量,你進去是吃公家飯,不占咱家定量,我進去,咱家這份定量也就沒了。”劉張氏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捋,越說條理越清楚。

  “沒門!”說起這個,楚春雪更氣,自己是沒定量,所以自從嫁過來沒少受婆婆的氣,自己忍氣吞聲也就罷了,這時竟然想讓自己進去?越想越氣,把棉褲往地上一扔,捂著臉哭著出去了。

  “嚯,還真是拎不清呢。”外面抽煙的公安同志沒想到還能聽這么一場大戲,在楚春雪哭著出來后,把她給喊住:“哎,同志,你等等。”

  隨后,公安同志又把審訊室的門給鎖上,帶著楚春雪進了辦公室,拿出筆紙,安撫一下楚春雪的情緒,在這邊開始錄口供,把剛才婆媳倆的對話都寫了下來,并讓楚春雪畫了押。

  做完這份筆錄,公安同志讓楚春雪在旁邊等著,自己則喊著一位女同事去了審訊室。

  男女有別,即便是審訊,也得注意。

  女同志先進審訊室的門,在確實沒有異樣后,才讓男同事進去。

  在記錄好姓名、性別等慣例信息后,公安同志指著劉張氏身后的八個字,說道:“劉張氏,知道你身后是什么字嗎?”

  劉張氏佝僂著身體,也不看,直接搖頭,因為她不識字。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問題,拒不配合,牢底坐穿!”公安同志用手敲敲桌面,警示道。

  “我交代,我交代。”劉張氏忙不迭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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