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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3命根子丟了一半

  11月30日,星期一,晴。

  吃完早飯,唐植桐護送兩個妹妹上學,小王同學則跑了趟椿樹胡同,把川蜀泡菜放下。

  一來到郵電學院,唐植桐就迎來了麻煩事。

  “唐老師,陸滟同學昨天不小心把裝兜里的飯票給洗了,你看這事…”羅志平將唐植桐拉到教室外面,單獨講道。

  “洗了幾斤的?”唐植桐是知道陸滟的,就是跟羅志平眉來眼去的那個,不過一聽是飯票的事,還是立馬頭疼起來。

  “剛發的下個月的,連帶這兩天的,都在兜里揣著呢,換洗衣服的時候,光顧著跟同學說話了,把這茬給忘了。”羅志平道出前因后果,這事本來應該陸滟自己找生活委員說,但由于他倆最近眉來眼去的,陸滟第一時間找到的是羅志平。

  羅志平覺得自己義不容辭,就主動把這事攬了過來。

  飯票是生活委員的負責范圍,羅志平于情于理都得先找唐植桐商量。

  “總不能一張都沒剩吧?那些洗了的,揉成團的紙渣子也行。”唐植桐頭疼歸頭疼,但也不能不管,卻也沒有全信羅志平的話。

  熟歸熟,借錢都可以,但飯票上得非常謹慎。

  魯樹人先生教育我們說: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別人。

  人心隔肚皮,萬一陸滟是借了洗掉的名義,想套學院或者利用其他同學的同情心的飯票呢?

  “還能認出來的有十來斤,其他的都殘缺不全了。”羅志平撓撓頭,說道。

  “那先用著這十來斤,我琢磨琢磨怎么處理。老師來了,咱先上課,等下了課再說吧。”唐植桐眼看著老師已經進了教室,跟羅志平呶呶嘴,說道。

  上課的時候,唐植桐試圖找陸滟同學身影,但由于女生大多在前面,也看不到正臉,遂作罷,正兒八經的聽起課來。

  一直到兩節課上完,同學們紛紛回各自教室自習,唐植桐才看到陸滟,羅志平領著過來的。

  “唐老師…”陸滟雙眼紅腫,走到唐植桐面前停下腳步,雙手捏著衣角,猶如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打了個招呼后,又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陸滟同學,先別哭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先把飯票給我看看。”這得虧是羅志平在場,要是只有陸滟,唐植桐高低都得再拉同學在場避嫌。

  陸滟一聽,雖然眼淚沒止住,但好歹沒失了智,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手帕,一層層的打開,遞給唐植桐。

  唐植桐接過來,仔細檢查了一下,確實是水泡過的,上面的幾張,字跡已經不是那么清晰,但好歹能辨認,都是12月份的。

  下面的就是一些挑出來的殘缺飯票,有的只剩一個角;有的只剩中間的面額,有“壹”、“貳”字樣;有的僅剩了“當月有效”的字跡。

  從字體及印刷顏料來看,這些確實是前兩天剛發的飯票。

  學院發的飯票,跟四九城百姓發的糧票在紙張材料上差不多,都不怎么樣,和“滿天飛”沒法比,那個用的紙張材質堪比紙幣,簡單過水、甚至揉搓都是沒有問題的。

  “洗爛的紙渣子,還有嗎?”唐植桐一直翻到最后,也沒見碎渣子,可別小看碎渣子,飯票的印刷紙張跟常見的紙并不相同,如果留有紙渣,好歹能證明全部飯票都在這了。

  陸滟搖頭,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看到她這副模樣,唐植桐已經信了七八分。

  “挑出來這些后,那些已經爛的不像樣了,不少碎末也隨著水淌進了下水道。”看陸滟不開口,羅志平主動解釋道。

  “陸滟同學,你當時洗衣服、挑出飯票的時候,有其他同學在場嗎?”唐植桐朝羅志平點點頭,又問道。

  “有,長玲姐在。”陸滟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鼻鼻的說道。

  “行。那咱先回自己教室,我找柳長玲同學了解下情況。”唐植桐將手帕又包了包,還給陸滟。

  “唐老師,那這事…”羅志平把這事看的比自己的事都重要,迫不及待的問道。

  羅志平做了最壞的打算,實在沒轍,自己拿出一部分飯票,再跟同學借一點,倆人都少吃點干糧,不足的部分再用胡蘿卜湊湊,把下個月熬過去,剩下的后面慢慢還。

  “我先了解下情況,然后去后勤處問問,實在不行再想其他辦法。”唐植桐懂羅志平的意思,但借飯票這事吧他是不太贊成的,歸根到底還是糧食太珍貴,只能留作最后的備選。

  來到教室,唐植桐把柳長玲喊出來,柳長玲的說法跟陸滟一致,確定就是過了水,飯票泡爛了。

  唐植桐松了一口氣,還好,應該不是為了多吃一口特意作假去套票。

  如果為了套票,能干到這種程度,那這陸滟心機也未免太重了些。

  “唐老師,這事接下來怎么辦?”羅志平急切的問道。

  “我先去后勤處問問,你們五分鐘以后過去,到了以后先在門口等著。陸滟同學,放心吧,肯定會有辦法的。”唐植桐想了一下,做出安排的同時也安慰了陸滟一句,無它,只因飯票太重要,生怕陸滟想不開。

  唐植桐打算先跟魏之楨私下溝通一下,如果直愣愣的闖進去,跟逼宮沒什么區別,萬一談不妥,就沒有緩和的余地了,除非有更高一層的領導發話。

  唐植桐想的是,盡量減少影響,能悄悄處理就不大費周折。

  來到后勤處,唐植桐先找到魏之楨,三言兩句把事情脈絡講清楚,然后才問道:“魏老師,這種情況能給補發一份定量嗎?”

  唐植桐之所以敢這么問,并不是覺得自己有幾分薄面,而是因為陸滟確實把票洗掉了,重新補一份飯票,學院的糧食總供應量不會變。

  再退一步說,哪怕陸滟確實套票了,對學院影響也不會很大,因為唐植桐猜測郵電學院有機動糧!

  機動糧顧名思義是可以自行支配的糧食,大多數時候是被用來應急的。

  這個不是唐植桐瞎猜,而是以前看到過相關資料。

  國家缺知識性人才,盡管定量一再縮減,但還是給予了高校一定份額的機動糧,生怕人才出現閃失。

  “別人開口,肯定是不行的,但小唐同志張口,那必定是可以的。”魏之楨聽完后,答應的很爽快。

  “魏老師,您按咱學院的規章來辦就行,我可不想給其他同學樹立一個反面典型。”魏之楨答應了,唐植桐反而更要把話說明白,這事是自己出面不假,但不是這么辦的。

  “哈哈,我知道,這事肯定能行,但必要的手續還是要有的,一會走流程的時候,你配合一下。”唐植桐這么說,魏之楨懂了,唐植桐站出來處理這件事,是生活委員的職責,并不是因為個人私交。

  即便唐植桐不說,魏之楨也沒打算直接給補發飯票,這里面就牽扯到“典型”、“榜樣”了。

  正面的會號召大家去學習,負面的往往不需要號召,就會有樣學樣。

  如果其他同學知道自己身邊有人聲稱糧票丟失,學校痛快給補發,那在眼下吃不飽的時候,會不會有更多的人故意“遺失”飯票?

  盡管機動糧給學院提供了一定的彈性,但學校也不是慈善機構啊!

  “這位同學,剛才小唐同志說了你的情況,確實損毀了,是吧?”待羅志平幾人來到后勤處的時候,魏之楨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問道。

  “嗯。這是剩下的飯票。”陸滟頂著兩個紅腫的眼睛,掏出手帕,又一層層打開,好在這次沒哭鼻子。

  “嗯,你們有人作證,是吧?”魏之楨接過手帕,掃了一眼,問道。

  “對,我作證。”柳長玲站出來說道。

  “這位同學,這幾個字,認識吧?”魏之楨問完話,拿出一張自己的飯票,指著上面的字,問道陸滟。

  “遺失不補。”陸滟瞇著眼,看清魏之楨手指的位置,小聲說道。

  “對,遺失不補。按照規定來說,既然飯票發下去了,學院就不管了。出了問題,自己想辦法解決。”魏之楨欲揚先抑,先把學院的責任拋了個干凈。

  正當陸滟以為毫無希望,又要掉眼淚的時候,魏之楨才開口道:“但是,咱學院出于人道主義,對于真正遺失的同學,也不能一桿子打死。”

  “按照咱們學院的規定,這種情況得需要輔導員簽字作保,拿到會上研究后再決定的。這次既然小唐同志出面,我個人是相信小唐同志品格的,這樣吧。這次簡化一下手續,你們在這份保證書上簽下字。”魏之楨從抽屜里抽出一張保證書遞給陸滟。

  唐植桐掃了一眼,是制式文件,某班某同學因為某原因導致飯票損毀多少斤,現申請補發,下面是申請人、作證人、作保人簽字。

  “謝謝魏老師!謝謝唐老師!”陸滟心思單純,肚子里沒那么多彎彎繞繞,從昨天下午事情發生,她已經哭了不止一場,滿心都是自怨自艾,現在有了一絲曙光,立馬一邊落淚一邊給二人鞠躬。

  “別謝了,趕緊擦擦淚,把保證書填完吧。”至此,唐植桐終于肯相信陸滟是真的把下個月的飯票全洗了,鞠躬這種發自肺腑的小細節要是都能考慮到的話,那真的是影帝級別了。

  “們可要想清楚,我們每個月都會核實收上來的飯票,如果經查與實際情況不符,簽字的一個都跑不了。”陸滟填寫的工夫,魏之楨還不算完,著重看了一下柳長玲和羅志平。

  唐植桐在旁邊看著,知道這句話大概率是嚇唬,不過還是暗暗豎個大拇指。

  眼下四九城的糧食還沒到最緊急的關頭,有魏之楨這句“威脅”的話說在前頭,即便真想套飯票的就得掂量掂量了。

  盡管魏之楨這么說,但柳長玲、羅志平都沒猶豫,直接簽了字,唐植桐同樣在作保人那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魏之楨坐在這個位置久了,每個月都要處理幾樁學生因各種原因丟失飯票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套飯票,從每個人的表情上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現在每個人都簽的干脆,不像是作假。

  保證書簽完,魏之楨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后,把破損的飯票交由黃老師登記,并給陸滟補發了飯票。

  補發的飯票跟平常發的款式一樣,只不過每張都改了個紅色圓章,就一個字“補”。

  陸滟千恩萬謝的從后勤處出來,在回教室的路上更是不住地跟唐植桐道謝,就差下跪了。

  “陸滟同學,這都是我職責范圍內的事情,總不能看著你餓肚子吧?不過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說一下。我有責任給咱們班同學提個醒,保護好自己的飯票,絕不是針對你,還請你理解。”

  唐植桐可不想有同學以為能用這種辦法,“精明”的一時糊涂做出糊涂事,一旦被查出來,大好前程就沒了。

  唐植桐不認為自己想得多,雖然學院里的定量減了,但好歹能吃個七八成飽,不過學生也有家人啊,外地可沒這個待遇。

  “我理解,我也沒意見,讓大家引以為戒,就算我沒白犯這個錯。”陸滟抹了一把眼淚,表態道。

  “好,你的心態很端正,不過以后可得保護好飯票了。”唐植桐給陸滟豎了個大拇指,贊道。

  回到教室后,唐植桐走到講臺上,真的只是提醒,沒有提陸滟:“同學們,請拿出一張飯票,看看飯票正面除了日期和斤兩,豎著的那兩行字是什么?”

  “過期無效,遺失不補!我相信同學們不會將自己的飯票放到過期后再去使用,但也請同學們一定保護好自己的飯票。飯票紙張質量不好,不要接觸水,同樣避免接觸汗。”

  “同學們,眼下糧食非常金貴,說飯票是每個人的命根子也不為過,還請大家一定要把飯票當成自己的眼睛,要像愛護自己眼睛那樣去呵護飯票。”

  “我相信同學們都不想餓肚子,那就千萬不能遺失,萬一真丟了,說不好就得啃一個月胡蘿卜。”

  “這胡蘿卜偶爾吃點還行,要是當飯吃,不出十天,眼睛、皮膚都會發黃,就跟個小黃人似的,十天半個月褪不下去。”

  眼下一點窩頭渣子掉在地上都得捏起來吃掉,飯票關系著肚子是否會抗議,所有同學把飯票看的都很重。

  唐植桐知道現在不少同學都是隨身攜帶飯票,也知道為了避免一丟丟一串,最好的辦法是搞個“飯票”存儲機構,但這提議沒法跟魏之楨講。

  學院如果實施的話,不光需要增派人手、協調保管的地方,還得防著有人搶盜。

  所以,目前最貼切實際的做法就是每個人做自己的責任人,管好自己的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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