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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對策

  自從人類誕生以來,吃什么,一直是困擾著人類的重大問題,甚至從一定程度來說,促進了人類的進步。

  千禧年之后,物質極大豐富,面對燒烤、牛排、米線、炒菜、拉面、驢肉火燒、肉夾饃、羊肉泡饃等食物,要用排除法,先剔除不想吃的,然后選一個相對來說想吃的。

  這個過程有點困難,但總的來說,心情是愉悅的。

  而眼下就不同了,每天能吃些什么果腹,同樣是個讓人非常為難的問題,心情卻不那么愉悅。

  新世紀之后,絕大多數國人都沒有體驗過長期挨餓的滋味。

  所面對的最大饑餓無非是減肥時對碳水誘惑的抵制。

  看的最多的無非是從網絡上看到的留守兒童的日常:

  早上吃什么?

  洋芋!

  中午吃什么?

  洋芋!

  晚上吃什么?

  洋芋!

  方便面不能天天吃。

  不能天天吃,今天他生日。

  而眼下,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放大一百倍都不為過。

  “媽,我餓。”鳳芝跑了一趟廁所,寫完作業后,捂著肚子,可憐兮兮的對張桂芳說道。

  “媽,吃點點心吧,一人一塊。”唐植桐肚子也餓,從家里開始卡著定量吃到今天,已經馬上一個月了,即便周末偶有蛋白質補充,但遠遠不夠,身體中脂肪的消耗速度遠比想象中的快。

  唐植桐此時無比懷念上一世的日子,可以在眾多選擇中排除自己不想吃的,選擇自己相對比較想吃的一項。

  哪怕在減肥的時候,也有水果、酸奶、減脂餐可以選擇。

  減過肥的都知道,無非是管住嘴、邁開腿,一個月瘦個十來斤不是癡人說夢。

  但眼下定量卡住了,嘴也管住了,不過交通基本靠腿,想躺床上也不現實,所以體重也會相應下降。

  哪怕是小王同學,雖然沒有生養過,但也有下垂、縮水的趨勢。

  “唉,吃吧。”張桂芳嘆口氣,起身給孩子們拿點心,她新陳代謝比年輕人慢一點,但饑餓不分年齡,她胃里也不好受。

  鳳芝是跟著張桂芳睡的,作為母親,自己的孩子什么模樣,她再清楚不過。

  鳳芝雖然嘴饞,但這一個月以來很能體諒家里的情況,從來沒有偷家里的東西吃,也沒有額外要求什么東西吃,更沒有因為餓或者饞撒潑打滾求照顧。

  相對應的,孩子瘦了。

  說不心疼是假的,但張桂芳也不好給女兒開小灶,婆婆、包括她有限的人生經驗都在告訴她,要盡量保持一個較低的飯量,這樣才能比別人堅持更長時間,能在災年里活下來。

  唐植桐兩口子配發的都是桃酥,所以今天的加餐是桃酥。

  唐植桐不知道桃酥起源于何時,但知道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里,桃酥一直是走親訪友的最佳禮品,是很多人童年中不可多得的美味。

  可以干吃,可以蘸水吃,還可以開水沖雞蛋泡著吃。

  桃酥的個頭比較大,一斤只有五個,張桂芳拿出來了一包,每人一個,也就是二兩。

  今晚是干吃的,雖然有些干,但沒有一個人嫌棄,而且不約而同的,全都是一只手拿著,另一只手接著,生怕有渣掉在地上浪費掉。

  實事求是的講,國家對四九城的兒童非常照顧。

  1958年2月之前,點心是放開供應的,只要有錢,想買多少買多少。

  1958年2月之后,實行限購,每人每次只能購買2斤,想多買也可以,需要再次排隊。

  盡管眼下沒有更進一步的規定,但卻不容易買了,只有兩種情況例外,拿著醫院證明或副食本、糧本。

  醫院的證明能說明病人需要補充營養,而副食品、糧本則是為了證明家里有兒童。

  1959年10月起,對兒童每人每月補助供應一斤半點心。

  張桂芳這兩個月以來都是在月初購買,這部分也沒有給到其他孩子,全都零零碎碎的給了鳳芝。

  即便如此,鳳芝依舊瘦了…

  與張桂芳做法不同的是劉張氏。

  劉張氏的孫子劉家明也是每月有一斤半的點心定量,但買回來就鬧了笑話。

  劉家明心眼子不少,每回都會數一數還有多少,但每次吃都會發現少了,問來問去,原來是被劉張氏吃了。

  自己的東西,哪怕是自個奶奶吃了,劉家明也是不同意的,那叫一個撒潑打滾,鬧的大院里家喻戶曉。

  劉張氏惱羞成怒:我兒子賺的錢,錢在我手里管著,我吃塊點心怎么了?你再鬧,我就不給你買了!

  一時間,祖孫倆的行徑在鄰里傳為笑談。

  小的不知道孝敬老的,老的不知道疼小的,瞧不上眼的居多。

  小兩口配發的點心雖然是單位爭取到的,但總歸得有名義。

  這幾天,小王同學就聽到了更進一步的說法:為適應職工回家探親需求,增加市場投放數量,同時通過機關、廠礦內部逐步分配,以減少市場排隊。

  制度內香不香,群眾還能看不明白嗎?

  吃完桃酥,回到廂房。

  唐植桐將兩罐用報紙包裹的茶葉從空間薅出來,打開了其中一包,罐子是鐵的,挺漂亮。

  “文文,留一盒給你,另一盒你明兒你給咱媽送過去。顏雄飛今天給的,為了感謝王波的事。”唐植桐沒有打開另一盒,而是放在一旁,跟王靜文說道。

  “你有要送的人嗎?先優著你做人情用。”小王同學回屋后先把水燒上,一會二人要泡腳。

  “茶是刮油的,我朋友里沒有人需要這玩意,給你留著喝。”唐植桐搖搖頭。

  “去,就伱怪話說,我就需要解油膩啊?”小王同學白了唐植桐一眼。

  在今年之前,四九城的百姓喝茶是為了遮蓋一下水質不好帶來的異味。

  但茶葉在補充維生素的同時,還有個能解油膩的特性,所以北邊、西北的牧民特別喜歡。

  “瞧我這張破嘴,給你留著當個飲品喝,這樣行了吧?”唐植桐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小王同學確實喜歡喝這些東西,上一次給她大麥茶還是在十月初,不到一個月就喝完了。

  唐文邦在十一月初往這寄東西的時候,唐植桐捎帶手將剩下的兩斤也薅了出來。

  但這一次,小王同學把大麥茶當成了補充能量的東西,泡完后,會把大麥嚼嚼吃了,當然,每次都不忘分唐植桐一口。

  “我就算了,越喝越餓。”小王同學惋惜的搖頭,然后補充道:“你昨天往咱媽那送烤鴨了?要不是今兒靜瑩跟我說,我還不知道。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多新鮮啊?我啥時候搞過特殊對待?這種事還用說嗎?”唐植桐自得的邀功道。

  “哼,算你過關。”小王同學甜笑著,對丈夫的行為很滿意。

  “嘿嘿,那要不要表示一下?”多吃了一塊桃酥,唐植桐覺得天晴了、雨停了,自己又行了。

  “呸!沒個正行。”小王同學沒說同意,麻利的起身給丈夫倒洗腳水。

  唐植桐自認為是正人君子,哪怕前世翻墻,心里也只有兩種顏色,顏色都在國旗上。

  泡完腳,唐植桐往爐子里塞了一把柴,讓廂房的溫度上來。

  然后就把腳扛上了肩,小王同學也配合,紅底朝了天。

  口糧不到位,這次只堅持了半小時,廂房里就隱隱飄散出了四五月份常州大街上的味道。

  “我今天聽說外地缺糧挺嚴重的,安東也不一定能好到哪去,你別難為自己。”事后,小王同學慵懶的躺在丈夫懷里,閉著眼睛說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唐植桐拿塊毛巾給小王同學擦擦汗,又給她掖掖被子,最后隔空往爐子里塞一爐膛的柴,讓屋里的溫度保持的更久些。

  “嗯,好了、壞了,咱倆一塊想辦法,你別自己硬挨。”小王同學睜開眼,迷戀的看著自己男人,臉上掛著笑,由于最近攝入能量有限,臉上的酒窩都快消失了。

  “有我在輪不到你操心這些。時候不早了,快睡吧。”唐植桐用毛巾擦擦自己身上的汗,然后扔到一邊,關掉燈,縮進被窩。

  盡管無私幫助別人的時候不多,但唐植桐是有良知和底線的。

  小王同學所想的辦法,無非是從一些渠道弄吃的,這種做法可以略等于從其他人嘴里爭糧食吃,唐植桐不想這么做。

  對于外地什么情況,唐植桐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很多事已經是瞞不住了。

  九月底去安東的時候,林場職工停下手里的工作,搞小秋收打松塔。

  當時的時候,唐植桐不知道什么是“小秋收”,但回來以后,就聽說了。

  今年初秋,最高機構發了一個不對百姓的那種文件,文件名是《關于深入發動群眾廣泛采集和充分利用野生植物的指示》,內容只有一個:號召各地開展一個“小秋收”運動,上山采集野生植物資源。

  唐植桐不知道具體采集野生植物做什么用,因為他資格不夠,看不到原文。

  但今年入秋以來,二流報紙多次報道了各地“小秋收”情況,鼓勵、推廣意味非常明顯。

  在前兩天,也就是11月30日,二流報紙更是發表了《趕快加工利用野生植物》的社論,進一步推動“小秋收”活動。

  唐植桐看到時,心里一陣無奈。

  文章發的有些晚,這種號召對云貴川等地方還有用,但對北方來說,已經進入寒冬時節,野生植物大多凋零,顯得有些雞肋。

  然而事情并非就此止步,隨著情況的進一步惡化,在以后的日子里,無論是二流報紙,還是地方上,都會詳細介紹哪些是可以食用的。

  為此不僅有報道,更是有專門的書籍,包括但不限于《晉省野生植物》、《甘省土產淀粉植物資源》、《閩省野生淀粉植物》、《豫省野生植物的利用(土產部分)》、《鄂省野生淀粉植物》、《野生植物的鑒別采集與利用》等等。

  基本來說,哪里受災嚴重,哪里就會有此類書籍。

  除此之外,唐植桐留意到這兩天二流日報的一篇報道《小球藻——可作精飼料》。

  報道說:溫州專區農業科學研究所用人糞尿代替化學肥料培養小球藻成功;

  小球藻具有繁殖快、產量高、營養好的特點;

  用一斤濃縮小球藻喂豬,每日體重可增加0.95斤;

用來喂牛、雞、兔等,體重也都有顯著增加,效果相當于二斤豆餅  誰又能想到這玩意以后會用來果腹呢?

  聽著枕邊人的均勻的喘息聲,唐植桐排除腦中的雜念,沉沉睡去。

  12月5日,星期六。

  羅志平這回老實了,今天買的窩頭吃。

  據他說,今天買米飯的同學少了很多,甚至都不用排隊了。

  唐植桐聽后依舊只是笑笑,有些話不方便說,但可以用腳投票,大家都不傻。

  現在食堂還僅僅是拿米飯練手,沒有在其他食材上推廣,等全面推廣開后,估計會恢復往日的平衡。

  下午放學后,唐植桐沒有立馬去押運處,而是騎車去了建國門外。

  紡車輪的圖紙已經畫好,他得去聯系下關系戶,看能不能做出來。

  在此之前,唐植桐在腦子里琢磨了好幾遍,紡車輪既用了最簡單地設計,也基本具備正常的功能。

  “這是干嘛用的?這種異形件又得車、又得銑削,做起來恐怕造價有點高。”都是老關系,一盒煙打底,方崇志也就實話實話了。

  “方科長,這些件做起來很費事嗎?”唐植桐掏出煙來,散了一顆。

  “是挺費事,我看你這圖都精確到毫米了,得老師傅出馬才行,起碼得三四天,光工錢就得小二十,這還不算原料和損耗。”方崇志放下圖紙,接過煙,說道。

  “咝確實不低。”唐植桐有點牙疼,劃著火柴給老方點上煙,自己也陪了一根。

  “沒辦法,這種件我們沒做過。越小、越精細,越貴。就這價,我還沒說萬一中途失手的費用呢。”方崇志說道。

  “行,那我回頭再琢磨一下吧。”唐植桐將圖紙拿起來,裝進自己挎包里。

  聽方崇志這么一說,唐植桐有了另一個想法。

  這東西自己也用不上,花自己的錢確實不太劃算,不如自己搞個木頭的原型機,只要能堅持用上個一兩個小時,體驗一把即可。

  告別方崇志,唐植桐又去了一趟五金店。

  花三塊錢買了一套刀具,用來雕刻印章的那種。

  雖然個頭不大,但就鋒利程度來說,用來雕刻木頭是綽綽有余的。

  除此之外,唐植桐還買了幾張不同目的砂紙。

  給小王同學準備生日禮物嘛,這些都是打磨、拋光的必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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