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我不餓

　　等唐植桐到押運處的時候，情況跟料想中一樣。

　　胡蘿卜已分發完畢，在財務科的墻角放著半麻袋胡蘿卜，得有個四五十斤的樣子。

　　“唐科長，胡蘿卜多出來一些，沒有發完，我放在這了。”馬薇正歡快的啃著胡蘿卜看書，看到唐植桐進來，立馬放下手里的胡蘿卜和書，嚼嚼嘴里的咽下去，說道。

　　“呵呵，同學們比較熱情，生怕有損耗，多給了一點。你的那部分裝好了？”唐植桐看到了馬薇腳下的袋子，明知故問道。

　　“嗯，都裝好了。方處給了司機師傅一些，我還拿了好幾把蘿卜纓子呢，剩下的纓子都讓高師傅搬回食堂了。”馬薇給唐植桐匯報了一下下午的情況。

　　“行，你先忙著，我去找一下方處。”唐植桐笑著點點頭，放下挎包，去了方圓辦公室。

　　“這是學院后勤處魏科長給的損耗。”面對方圓，唐植桐很誠實，直接把魏之楨撂了出來，也是為他在方圓面前刷印象分，等用車的時候好說話。

　　“嗯，沒事，大家都挺高興的。剩下的那些，你看著處理吧。”方圓笑笑，仿佛知道唐植桐想說什么。

　　“行，那我一會給高師傅送過去，給大家加個菜。”盡管是損耗，但唐植桐覺得自己是不適合帶回家的，別人出了全國糧票才有一份，自己啥都沒出，憑什么也有？

　　唐植桐再次回到財務科辦公室的時候，從麻袋里掏出兩把胡蘿卜放在馬薇的辦公桌上：“今天辛苦你了，給你點損耗。”

　　“呀！謝謝科長。”一剎那，馬薇有那么一絲絲驚訝，不過面對唐植桐的好意，還是接受了。

　　“得感謝你任勞任怨，為大家伙服務。”唐植桐笑笑，不知馬薇深淺，多捧著點總不會錯。

　　說完，唐植桐拎著胡蘿卜去了食堂。

　　馬薇隔著門上的玻璃，看著唐植桐若有所思…

　　下班的時候，唐植桐從桌子上拿了幾張報紙，在大門下從空間薅出來兩塊豬板油，每塊一斤多的樣子，分別用報紙包好，塞進包里。

　　想了想，又往里包里塞了幾個辣椒，泡菜壇子應該差不多了，今兒給小王同學腌泡菜。

　　家里已經卡著定量吃了十來天，這段時間就吃了一頓素的水餃，雖然還吃了頓豆腐、渣豆腐，但都不是管飽的那種。

　　鳳珍一聲都沒吭，給多少吃多少，鳳芝雖然偶爾嚷嚷著餓，但總的來說還算懂事，沒有哭鬧。

　　表現都不錯，唐植桐打算給家里貼補一下，主要是自己也饞了，肚子里沒點油水的日子很難熬。

　　兩塊板油，一塊自家吃，一塊給椿樹胡同。

　　“又去你領導那了？”看到兒子從包里掏出板油和新鮮的辣椒，張桂芳問道。

　　“媽，媽，咱再吃水餃吧？油渣的！”鳳芝放學早，正在啃胡蘿卜，看到哥哥從挎包里掏出板油，還不等唐植桐回答，聞著味就過來了。

　　鳳芝不大，但知道板油得先煉油，存起來慢慢吃，剩下的油渣才能包水餃。

　　“嗯，過去了一趟，感覺家里有日子沒開葷了，犒勞一下五臟廟。”唐植桐將一塊板油放在桌上，另一塊找了根麻線系起來，一會掛在洗澡間，那邊氣溫低。

　　哪怕唐植桐提了副科，在副食品店也沒面子，能拿肉票買到肉就很不錯了，至于板油連想都不用想，即便店里來點肥肉，也都悄悄的都分了。

　　隨著供應的緊缺，凡是賣吃食的店面，哪怕是個小小服務員、售貨員，那叫一個有底氣。

　　“哥，咱吃水餃吧？”見媽媽不理自己，鳳芝又轉頭求唐植桐。

　　“行，吃水餃。”唐植桐看了一眼母親，沒有反對的意思，遂答應道。

　　“唉，吃。”張桂芳嘆口氣，也答應下來。

　　等小王同學和鳳珍回來的時候，唐植桐正在煉油渣，張桂芳忙著和面。

　　鳳芝正自覺地給唐植桐扒蒜，因為她聽哥哥說了：餃子就蒜，生活燦爛。

　　盡管鳳芝不理解生活燦爛跟蒜有什么關系，但不妨礙她想讓哥哥高興。

　　“呀？油渣？在外面一點都沒聞到。”推門進來，一股油脂特有的香味撲面而來，小王同學深嗅一口，驚訝道。

　　“可能是因為冬天關著門吧，你洗把手，把纓子洗了，今晚吃水餃。”唐植桐呵呵一笑，不敢說自己開了作弊器往空間薅空氣。

　　“好嘞！”美食在前，小王同學也很痛快。

　　唐植桐煉好油，先分給每人一口油渣，剩下的才拿來做餡子。

　　調好餡子，唐植桐就不管了，拿出泡菜壇子，準備做泡菜。

　　川蜀的泡菜做起不算麻煩，無非是洗凈晾干、燒水放涼那一套。

　　有作弊器在手，趁著一家人忙活著包水餃，唐植桐背對著家人“稍微”動用了一下。

　　隨后又稍稍薅了點以前存的“鹵水”放進壇子里。

　　最后一步，將小碗倒扣在壇子上，再將晾好的白開水倒一點進去，起到密封效果，拍拍手，完活。

　　發酵個幾天，就可以開壇食用了。

　　看著家人狼吞虎咽的吃著纓子肉渣水餃，唐植桐心里很不是滋味。

　　盡管空間里的貨很多，但他并不敢放開了吃。

　　兩口子的身份在這擺著，兩家人都不適合大吃大喝，要不是有這層身份束縛著，也許還能更舒服些。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享受某種福利，也得接受對應的束縛。

　　吃完飯，回到廂房后，唐植桐找來信紙鋪開，給那幾位一塊參加郵編推廣培訓的老大哥們寫信。

　　邵劍林還好一些，他沒有提及讓唐植桐幫忙一類的話，但不提及不代表沒這層意思。

　　姜新文和郝立梅更不用說，在上次來信中明確表示了。

　　唐植桐這次寫信，就是告訴他們明確的考核日期，再順帶告訴他們自己工作崗位有調整。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種事不用說透，大家都很明白。

　　“伱今天從我們單位走了以后，好幾個同事都過去找我打聽，話里話外想換點胡蘿卜呢。”小王同學看唐植桐寫完，一邊給他補著襪子，一邊說道。

　　“星期一我去學院的時候再留意一下吧，我們班想換的就這些，其他班保不齊還有，等放學我去一趟你們單位，告訴你結果。”如果不是小王同學開口，唐植桐是不愿再被這些事牽扯到精力的，能顧及到自己班已經很不容易了。

　　“行。如果為難就算了，我回絕他們就是。”小王同學善解人意道。

　　“你同事都開口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過，其他班的我也不認識，最多搭句話，人家肯定不會讓我跟今天這樣帶著過去換的。”唐植桐將信封填好，貼上郵票，封好口，打算明天寄出，都不是什么急事，慢慢在路上走吧。

　　“嗯，也不是什么非常要好的同事，讓他們自己去跑吧。”

　　“行。”唐植桐伸個懶腰，將自己扔床上，打個哈欠，問道：“睡吧？”

　　臨入睡前，唐植桐腦子里還在琢磨，有日子沒洗澡了，是不是該洗洗了？

　　11月22日，星期天，晴。

　　吃過早飯，小兩口收拾一下奔著椿樹胡同就去了。

　　除了胡蘿卜纓子、板油，還有一盒唐植桐腌的泡菜，唐植桐更是將魚竿帶上，打算去甩一桿放松一下。

　　鳳芝看到哥哥拿魚竿，扒著門檻給哥哥加油：“哥哥、哥哥，多釣幾條，小點也沒事，咱晚上再加餐，我看好你哦！”

　　“知道了，我盡量。”唐植桐無奈的跟妹妹擺擺手。

　　本來是奔著放松去的，這還整上任務了。

　　等唐植桐和小王同學到婦聯宿舍的時候，王敬民正在院子里跟小伙伴們打雪仗，將打掃起來的雪堆搞的亂糟糟的。

　　“姐夫！”當看到唐植桐的時候，王敬民也顧不得玩了，朝他小跑著過來。

　　一個雪球本是照著王敬民過來的，卻偏了一點，砸在唐植桐身上，還好雪球不結實，加上力道也不大，在身上留下個白點，隨即破碎的掉在地上。

　　“照哪打呢？看你們把地上弄的，掃干凈！”王靜文柳眉一豎，可不慣著院子里的這幫孩子，逮住就訓。

　　一幫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頓時乖巧的跟鵪鶉似的，他們可是知道這個王大姐，跟個母老虎的，逮住是真揍啊！

　　“還有你，看身上臟的，不用你自己洗是吧？看把院子里弄的，一點都不尊重高大爺的勞動成果，把院子收拾干凈再回家。”王靜文薅過弟弟，彎下腰往屁股上抽了一下，命令道。

　　“是！首長同志！”王敬民看姐夫挎包里鼓鼓囊囊，知道有好東西，同樣也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大姐，明智的選擇了服從，打了個不標準的立正、敬禮，轉身去找掃帚。

　　“走，上樓吧。”小王同學打發走弟弟，鎖好自行車，換了另一幅表情跟唐植桐說道。

　　“嘿嘿，我還不知道你有這么一面。”唐植桐打趣道。

　　“一幫調皮鬼，不嚇唬嚇唬，他們敢蹬鼻子上臉。”小王同學輕拍了一下唐植桐，督促他快點上樓。

　　開門口，小王同學掃了一圈，家里只有王靜瑩在，問道：“咱媽呢？”

　　“開會去了。姐夫好。”王靜瑩正在伏案看書，看到姐姐、姐夫，在書里放個書簽，合了起來。

　　“一天到晚就知道開會，身體還要不要了？你跟敬民這兩天怎么吃的飯？”小王同學找出脫鞋來，遞給唐植桐一雙，自顧自的埋怨道。

　　唐植桐也無奈，插不上嘴，只好跟小姨子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有時候去咱媽單位食堂，有時候熱熱剩飯吃。”王靜瑩同樣無奈，媽媽工作忙，根本顧不上姐弟倆，但她不敢跟姐姐似的抱怨。

　　“要不你下午再去釣魚？”打算今天吃水餃，但小王同學對和面、搟皮等環節并不是十分熟悉，只能轉頭求助唐植桐。

　　“行。你把纓子洗洗，我去煉油。”唐植桐換下鞋，麻溜的鉆進廚房。

　　由于早上送著去上學的緣故，唐植桐天天見王靜瑩，感覺不出她有什么變化。

　　但這段時間以來，唐植桐最多星期天到這邊蘸個蒜就走，能看出小舅子變瘦了。

　　唉，唐植桐嘆口氣，又從空間薅了一斤板油出來，也不敢多拿，怕葉志娟看出馬腳。

　　煉好油渣，唐植桐又從空間薅了點纓子，沒人給小姨子、小舅子做飯，這次就多包點水餃，也能讓她倆多吃兩頓，反正現在天冷，放在陽臺也不用擔心壞掉。

　　至于面粉，唐植桐從這邊取了一點，又摻上了一些空間里的存貨。

　　正在和面的時候，王敬民打掃完衛生，風風火火跑進家門，顧不上和兩個姐姐打招呼，直接進廚房找唐植桐：“姐夫，姐夫，今兒做什么好吃的？”

　　“水餃，一會你也包，行吧？”唐植桐一邊揉面，一邊問道。

　　“嗯，嗯，沒問題！我絕對服從姐夫的安排！”王敬民拍著干癟的胸脯保證道。

　　“去換雙鞋，看把地上弄的，也不怕你姐姐揍你。換身衣服，洗洗手，準備包水餃。”唐植桐瞅瞅水泥地，一串帶著泥的腳印。

　　“好嘞！”王敬民明顯是個不怕揍的，滿不在乎的出去了，不一會的工夫就傳來了吱哇亂叫。

　　“吃得了嗎？包這么多？”四個人齊動手，忙活了將近兩個鐘頭，不僅包了滿滿兩個蓋簾，桌子上、茶盤上也都擺滿了。

　　“一頓吃不了，就吃兩頓唄，笨死了。”王敬民捏著歪歪扭扭的水餃，吐槽親姐道。

　　“皮癢了，是吧？”王靜文壓根不慣著弟弟，伸手就要揪他耳朵。

　　“冷靜，冷靜，大姐，手上有面，可不能浪費。”王敬民往后縮縮身子，提醒道。

　　“哼哼，那就包完再揍你！”王靜文把手縮回去，說道。

　　“你們先包著，我先煮兩鍋。”唐植桐樂呵呵的看完姐弟斗法，在將餃子皮都搟完后起身去下水餃。

　　俗話說，嘴饞的人腿長。

　　兩鍋水餃出鍋，姐弟仨包完水餃，剛把桌子收拾好，還沒來得及嘗上一口，剛才和王敬民在樓下玩的小伙伴就找上了門：“大姐，敬民吃完飯了嗎？”

　　“我還沒吃呢，一會吃完去找你們。”興許是害怕被姐姐走，王敬民屁顛屁顛的過去給小伙伴們開門。

　　王靜文低頭看看手表，還不到十一點四十，這個點是來找飯吃的吧？

　　再抬頭看看那幾個在門口露頭露腦的小家伙，正直勾勾的盯著桌子上熱氣騰騰的水餃咽口水呢。

　　王靜文嘆口氣，都是一個大院的，自己對他們的父母并不陌生，以前弟弟妹妹也沒少吃他們的東西，遂招呼道：“都進來吧。”

　　“我不餓。”

　　“我也不餓。”

　　仿佛為了自證不是為了蹭飯，小家伙們一個個擺手、搖頭，答所非問道。

　　“外面挺冷的，進來等吧。”小孩子心思淺，那點想法都寫在了臉上，王靜文看的明明白白的。

　　小家伙們雖然嘴上說著不餓，但腳步卻挺實誠，在得了臺階口，從門口的樓梯上蹭蹭腳上的泥，然后磨磨蹭蹭的進了門。

　　王靜文走進廚房，跟唐植桐說了一聲，多拿了幾雙筷子出去，又照著幾個弟弟吩咐道：“看你們一個個臟的，排好隊去洗手間洗手，不洗干凈不許吃飯！”

　　小家伙們乖巧無比，屁股還沒坐熱，起身按照高矮個去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