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4 天平
“你再等等。”
并沒有察覺到身后的異常，正在全力收拾蛇夫董事的里昂，右手虛摟著愛麗兒女王的腰肢，頭也不回地道：
“我這邊還沒結束，你先…”
話說到一半時，似乎發現了有些不對，里昂的后背倏然一緊，隨即近乎本能地猛然扭頭。
然而即便他反應了過來，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紅發局長口中的青銅喉哨率先響起，迷夢般的哨音絲絲縷縷地涌入了里昂的耳朵，第二次將他的意志拽入了夢境之中。
成了！
望著里昂在驚怒中快速閉合的眼眸，“弗農王子”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隨即徑直向后倒了下去。
在老國王和愛麗兒女王驚愕的目光中，一道玲瓏浮凸的模糊光影，從弗農王子的身體中透了出來，微微晃動了數下后便凝聚成型，化作了一張熟…不是很熟悉，但曾經在畫像上見過的美麗面孔。
“姑…”
“姑奶…”
“別亂喊啊！我早就已經被逐出王室了！”
瞪了想要喊自己姑奶奶的小女王一眼后，紅發局長拉住失去了意識的里昂，想要把他摟在愛麗兒女王腰上的手掰開，然而里昂即便失去了意識，但手臂卻像是木桶上的鐵箍一般，怎么拽都依舊紋絲不動。
算了…
判斷如果再用力的話，可能會傷到里昂的手臂，紅發局長不由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在里昂眼珠一陣亂跳，眼看著就要醒過來的瞬間，提前撬開了他的嘴巴，把一瓶色澤可疑的藥劑灌了下去。
“咳…”
由于之前已經被送過去一回了，里昂今天的第二次夢界之旅短得出奇，在落地的瞬間便全力往回趕，輕車熟路地闖了回來。
吐掉了嘴里一股橄欖菜味兒的殘余藥劑后，看著面前紅發局長的模樣，慘遭暗算無法動彈的親王閣下，頓時不由得面色一黑。
“映我鏡？能夠和倒影互換位置的那東西？”
“對”
身上的光影有些奇怪，明暗位置與周圍不大和諧，衣服也換了一套的紅發局長點了點頭，隨即笑瞇瞇地道：
“那面鏡子雖然被我留在了庫房里，沒有一起帶過來，但在動身之前我特意去庫房里照了一次，留下了這個倒影，然后把這個倒影帶了過來…別動哈！”
耐心地回答完里昂的問題后，紅發局長湊了過去，把瓶子里剩下的藥劑倒在了手心，開始往里昂的臉上涂抹了起來。
“好臭！你給我抹的什么？”
“來之前找阿米恩要的分離藥劑”
晃了晃手里可疑的小瓶子后，心情看起來相當不錯的紅發局長笑瞇瞇地道：
“這東西的作用，是阻止意識掌控肉體，對正常狀態下的你肯定沒用，但在你意識短暫離體的時候，這東西就能對你生效了，估計這一瓶用完之后，能讓你的意識和肉體分離兩三天，足夠讓你老實幾天了。”
好家伙…準備的居然比我還充分！
聞了聞臉上味道跟過期榴蓮似的可疑液體后，里昂忍不住黑著臉質問道：
“所以你一開始就想好了，要用這一套東西對付我？”
“我可沒有預言系的異常物，怎么能知道你會上哪個當？這些只是我順手留下的一個保險而已。”
紅發局長搖了搖頭，隨即朝著屋內的其它人微微一笑，無論是老國王還是其它幾名王女，都在她燦爛的笑容中愣了愣，隨后齊刷刷地步了弗農王子的后塵，兩只眼珠瞬間失去焦距，撲通撲通地相繼栽倒。
而在直接放倒了所有人后，紅發局長回頭望向里昂，神情頗為感慨地道：
“雖然早就知道你難纏，但沒想到你居然能這么難纏…要不是我提前在弗農身上留下了這個倒影，趁著第一次把你送進夢界的功夫，直接把本體挪移了過來的話，還真不一定能制住你。”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的重視了！
朝著紅發局長翻了個白眼后，里昂沒好氣地道：
“既然你一早就準備了對付我的辦法，那為什么一開始不下手，非要拖到現在才動手？”
“你看得起我了，對付你哪有那么容易的…”
紅發局長聞言眨了眨眼，隨即不無頭疼地道：
“你的疑心真的不是一般的重，從下了飛空艇開始就一直維持著心湖權能，所有靠近你的人都會被反復檢查，在你這么嚴防死守的情況下，我還真沒有制服你的把握。
而且打贏你和抓住你的難度，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兒，尤其是你那一身稀奇古怪的底牌，我到現在都沒全摸清楚，如果隨便出手的話，天知道你會不會突然用個什么法子跑掉。
而你過去交上來的那些任務檔案，我可是每一份都好好研究過的，讓你發現問題之后跑掉會是個什么后果，已經有不知道多少人給我演示過了，我怎么還會傻到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時候出手呢？”
說到這里時，紅發局長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即笑瞇瞇地道：
“就像剛才跟你說的那樣，其實我原本都已經準備放棄這個預案了，但你在摟住小愛麗兒之后，不知道是無法分心使用權能，還是覺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居然慢慢放松了防備。
甚至在第一次被我送進夢界之后，你連一直在維持的心湖權能也放松了下來，徹底停下了對靠近的人的檢查，否則的話我還真不一定有機會動手。
所以別灰心，你這次并沒有輸給我，只是輸給了自己的粗心大意而已”
“行啦，別郁悶了，你不也準備了一堆針對我的東西嗎，我只是反過來稍微還了你一點兒罷了。”
比了一個“億丟丟”的手勢后，看著依舊摟著愛麗兒女王不放，臉色不大好看的里昂，紅發局長拖過來一把椅子坐下，隨即凝望著里昂的表情，笑瞇瞇地寬慰道：
“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樣。雖然我不希望你摻和進來，但你肯定會過來找我這件事，我還是能猜得到的，肯定會提前做好對付你的準備。
而你雖然是千年一遇的天才，但加入清理局的時間還是太短了，跟清理員交手的次數也不夠多，會在這些小細節上翻車再正常不過，今后慢慢來吧”
“行，這回我認了。”
微微閉了閉眼后，里昂瞥了笑盈盈的紅發局長一眼，隨即繃著臉道：
“所以你準備怎么處置我？一直就這么放著，等到守望宮被削弱到容許真神降臨的程度？等到東卡萊文王國的所有人被復活？”
紅發局長聞言，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微微一斂，在沉默了一會兒后，她忍不住開口反問道：
“我的打算就這么明顯嗎？”
“比這還明顯得多！”
里昂撇嘴道：
“蛇夫董事的實力雖然不差，但以他的腦子根本就不可能策反你，只可能是他提出了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條件，而酒神的珠子已經讓我吃了，剩下讓你無法拒絕的條件，也就只剩下當初的東卡萊文王國了。”
“你還好意思提！”
紅發局長聞言，忍不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面色微微漲紅地喝問道：
“你知不知道你毀了什么？那可是能夠無限制造美酒…算了…”
用力咬了咬下嘴唇后，被勾起了痛苦回憶的紅發局長深吸了兩口氣，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耷拉著臉詢問道：
“你為什么要吃…我是說你對酒神是怎么看的…啊啊啊！”
捂著腦袋尖叫了一聲后，紅發局長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隨即咬著牙道：
“我的意思是，那珠子你…啊啊啊！算了，你肯定知道我想問什么！你自己說吧！”
“行。”
瞥了有些抓狂的紅發局長一眼后，里昂張開嘴巴，默默地朝她吹了一口酒氣過去。
“呼，你不想讓清理局知道，證明這件事清理局不希望發生；呼，你不想讓我知道，證明我也不希望這件事發生；呼，集合這些條件之后，你準備做的事就不難猜了，你…你干什么？你坐下！”
唯一能動的腦袋往后仰了仰，努力拉遠了一點兒距離后，里·美酒化身·昂板著臉威脅道：
“你過來也沒用！我現在已經搞明白了酒神的珠子該怎么使，只要我不想的話，你就算把我整個人擰干了，也保證一滴酒都榨不出來！”
“來吧，又到了談判時間了。”
張開嘴巴呼了一口最濃的酒氣過去后，依舊摟著愛麗兒女王不放的里昂嘴角上抬，學著紅發局長剛剛的模樣，笑瞇瞇地道：
“接下來換我問你了，你每回答我一個的問題，我就把一瓶清水變成美酒，怎么樣？呼！”
“我都已經被你逮住了，你還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呼呼！”
用唯一能動的腦袋畫了個圓圈兒，示意自己現在只剩下腦袋還能行動，已經沒有什么反抗能力后，里昂收起了臉上紅發局長親傳的微笑，一臉誠懇地開口道：
“這次確實是你贏了，就我目前這個樣子，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攔不住了，現在我唯一的想法，只是想要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事而已…呼呼呼！”
“再說了，不管你和蛇夫董事到底計劃做什么，都肯定要等一段時間才能成功，那你起碼還要關我兩三天甚至更久，這么長的時間里，我們總要聊點兒什么吧？呼呼呼呼呼呼！”
“你別呼了！”
被濃郁香醇的酒氣熏得暈頭轉向，拉著椅子往后退了七八步后，紅發局長終究還是沒能擋住酒蟲的騷擾，只得惡狠狠地瞪了里昂一眼，隨即抿住嘴唇哼哼道：
“你先問問題！我看情況再決定回不回答！”
明白，看問題的內容決定要換多少酒是吧？
朝著紅發局長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理解萬歲的微笑后，里昂給鏡世界里的幼哈發了條指令，讓它暫時不要往《取消將奧莉薇婭·法蘿蘭逐出王室的決定的決定的暫行通知書》上扣戳，隨即凝望著紅發局長的眼睛，一臉認真地開口詢問道：
“那我要問第一個問題了…你會死嗎？”
“或者我可以換一個問法。”
望著神情微微一滯的紅發局長，心里已經有數了的里昂瞇起眼睛道：
“守望宮不被削弱、東卡萊文王國的國民被復活…你是不是準備用自己的命，來同時換取這兩個結果？”
“很好，我已經得到你的答案了…把水拿來吧。”
望著面前沉默不語的紅發局長，里昂微微搖了搖頭后，叼著幼哈從鏡世界送到嘴邊的水杯抿了一口，隨即咬著水杯的邊沿，用牙齒和脖頸的力量，把一整杯散發著醇厚香氣的美酒甩了過去。
然而奇怪的是，一向嗜酒如命的紅發局長，卻并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任憑裝著澄澈酒水的杯子落了下去，啪地一聲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
“里昂…”
開口喚了一聲里昂的名字后，紅發局長望著地板上濺得到處都是的酒水，滿眼無奈地詢問道：
“我的打算…就這么明顯嗎？”
“比這還明顯得多。”
神色平靜地回答完這個相同的問題后，里昂凝望著紅發局長低垂的眼眸，聲線平穩地開口道：
“你剛才說過的，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樣。
而你雖然喜歡記仇、做事雙標、特別愛捉弄人、上班時間酗酒、習慣性欠錢不還、道德觀念異常低下…但你確實是個好清理員沒錯。
復活東卡萊文王國的國民，的確是你無法拒絕的條件，但如果彌補這個遺憾的代價是削弱守望宮，容許真神肆意降臨現世，在現世造成大量傷亡的話，那你是一定不會答應的。”
謝謝你對我的評價…如果你沒有趁機數落我一通就更好了！
聽完里昂的話后，心頭涌上了一陣暖意，但又有點兒扎得慌的紅發局長，不由得搖頭道：
“但我不還是站到你對面了嗎？你怎么就知道，我會像你想的那樣…”
“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樣。”
再次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后，里昂一臉篤定地道：
“你的底線在哪兒我很清楚，唯一能夠讓你站到蛇夫董事一邊的情況，就是復活國民和保住守望宮這兩件事，被放在了天平的同一端，而必將被壓得高高揚起的另一端，則可以被換成其它的砝碼。
考慮到你連我都想瞞著，拒絕事先跟我通氣的‘蛇夫董事行為’，證明你認為就算你告訴我真相，我也大概率不會同意你的打算。
而我能想到的，同時符合這些條件的‘新砝碼’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你的命！你準備把自己擺在天平上，成為注定要走向毀滅的那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