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釣魚不成反被釣
此刻，站在烈焰玫瑰號船頭，正死死盯著海底一大團黑影的拜倫，完全沒有感受到像上一次那樣的絕望無力。
在它拖拽的時候，大腦只是微微一暈就立刻恢復了清醒。
被“天災”從夢中發動的攻擊控制著自殺身亡，或者意識遭受重創更是無從談起。
反倒從心底里感到十分的踏實。
仿佛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就已經提前在避風港中停船下錨，有了依靠一樣。
回頭看向身邊其他的那些凡人海盜，發現最嚴重的一個也不過是腦袋垂了一下，像是不小心打了個瞌睡。
前后只是短短幾個呼吸就重新清醒了過來。
雖然看不到更遠處的灣民居住區，但從迅速平息的騷動來看，那些平民應該也沒什么大事。
“真的擋住了！”
即使拜倫內心很有把握，直到確認眼前的戰果，才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既然第一張護身符已經生效。
就不用再麻煩快要死不過來的第二張護身符紅胡子，還有第三張護身符“用詞條歷史修正者抽取圣遺物”了。
這個時候，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連忙沉入深度冥想的狀態中，重新回到了靈性世界中屬于自己的燈塔上。
附近那座上次被拖下黑色大海里的巨大燈塔，此時已經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底座，證明兒童衛士曾經存在過。
拜倫身后，依舊是那片在白銀律法籠罩下的，由無數島嶼組成的龐大群島和大陸。
好像地中海一樣，共同環抱著一汪清澈的海水。
水中是無數密密麻麻的光點，代表著整個人類族群中，無數沒有實現靈性升華的凡人。
一個月之前，拜倫就是從那里超脫了凡俗。
左右兩側的海岸線上，則分布一座座好像繁星般的燈塔。
它們放射出來的燈光照亮了附近的一片漆黑海面。
拜倫在這里清楚看到水底忽然涌出了大片水草一樣的陰影，死死纏住了包括自己這座燈塔在內，周圍數不清的燈塔、高塔乃至是島嶼。
那屬于灣民海盜、平民、整個北海范圍內所有的海盜團體、賞金獵人天南海北的奴隸、大大小小的黑市商人、合法不合法的貿易公司、各種組織團體、多國間諜、黑手套 還有最最重要的，承載著灣民來處和歸處的瓦爾哈拉英靈殿，以及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粗大的那一根錨！
看似只是一個小小的鐵錨灣。
但這里可是整個舊大陸黑市貿易的中心，駐扎在這里的各種群體絕對足夠多、足夠雜。
甚至說它象征著整個北海地區的灰色地帶都不為過。
所有人都被標記，就相當于都沒有被標記。
那個“天災”無所適從之下，連錨定著瓦爾哈拉的整座島嶼都敢往嘴里塞，卻不小心踢上了鐵板。
現在的拜倫，不再是一個人。
他不是一個人！
在他面前，黑影又做了一個蓄力拉扯的動作。
二拉！沒拉動。
再拉！還是沒有拉動。
拉不動，根本拉不動。
那個天災全然沒有了當初覆滅整個蘭開斯特家族，以及擊殺兒童衛士丹尼斯時的輕松寫意、勢不可擋。
至此，拜倫也將一顆懸著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里。
眼前的一幕也證實了他的一個猜想。
“從我的角度去理解，白銀律法的根基實質上就是整個人類族群的‘集體潛意識’。
這個世界到處都彌漫著從靈性世界涌來的，狂暴、混亂、充滿種種未知危險的源質潮汐（17章）。
已知世界之外，不知道還隱藏著多少黑暗生物、墮落者、邪靈、邪門至極的怪誕。
無論白銀律法是不是由造物主建造而成，都連接起了古往今來所有人類的靈性，構成一道守護整個人類族群的心靈堤壩。”
“而且，人類中的每一個集體：宗教、國家、民族、行會、社團都會自動構建成一個‘局域網’。
在靈性世界形成一座群島或一片陸地。
然后大網套小網，竭力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上穩定住每一個個體。
蘭開斯特或許已經足夠強盛。
但是不僅因為‘王在法下’的關系，不能強制捆綁黑廷斯國民，還有一個約克家族分走了部分權柄。
再加上伯父的精神狀態堪憂，和大憲章若即若離，發病時最多也就是一個頂尖大貴族家族的體量。
跟整個鐵錨灣完全沒法比。”
親眼見識過“天災”在靈性世界的運作模式之后，拜倫也對教會下達的那個古怪教令有了全新的認知。
——所有信徒都只能從《造物福音書》中的65個男名、48個女名中選擇一個作為子女的名字，嚴禁另取。
“每一個看似離譜的規定背后，一定有一個更離譜的理由。”
這說明很早之前教會高層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整個社會都在想辦法強化這種集體概念。
畢竟所有同名者也算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集體。
如果只掌握著一個名字，再強大的邪靈也不可能成功詛咒任何一個人。
就像見血封喉的劇毒要是滴到海里，也毒不死任何一只小蝦米一樣。
或許那個超出規格之外的存在，依舊不可力敵，人類的個體在它面前依舊渺小無比。
可當拜倫從前人的經驗里找到應對方法之后，卻看到了征服未知的可能，不再惴惴難安。
很快，他的意識就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發現那個未知的存在并沒有知難而退，即使咬住了吞不下去的東西也不肯松口。
像是完全沒有生物的自我意識和正常心智，只會按照本能行動。
“殿下，各位先生，我想你們應該看看這個。”
那一位三階的領航員再次發話，將手中的一盞領航鯨油提燈一揚，在眾人面前投射出一片暖光。
光芒中浮現出了迷鎖之外的樣子。
“那是海峽艦隊？”
卻見到層層疊疊的大浪中，一艘龐大的二級戰列艦一馬當先，以一種完全身不由己的姿態，徑直向著鐵錨灣疾馳而來。
身后還跟著大大小小幾十條戰艦。
如果打開靈視就會看到，整支艦隊都像是開啟了鐵索連環，被律法之力連接成了一個整體。
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
那個被他們帶來的東西，在跟鐵錨灣角力的時候，釣魚不成反被釣。
沒有把灣民集體拉進夢境里，讓它隨意搓扁揉圓，反而是把這支艦隊給硬生生地拖了過來。
隨著時間漸漸推移，甚至來到了岸防要塞炮的射程之內！
薇爾莉特一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睛中瞬間燃起了熊熊烈火，高舉自己帶著鯨骨璽戒的右手。
清脆中夾雜著無邊血腥氣的命令聲，響徹了整個港口：
“我以代理督軍的身份命令：鐵錨灣進入戰時狀態，執行臨時管制。
所有人不得出門，海盜中的無關人員不得下船，不得離開錨地。
鐵錨灣戰斗人員進入各自戰斗崗位，對各要塞炮炮組開放三級權限，可以透視迷霧觀察敵情。
客人來了，給我好好招呼他們！”
“吼——！”
現在和海盜法典連接在一起的迷鎖，沒有被內鬼竊取權限，他們根本不害怕任何海軍的正面進攻。
很快，港口外圍布置的數百門要塞炮就調整好射角，瞄準了港口之外的海峽艦隊。
“開火！給我揍扁他們！”
終于揚眉吐氣一把的薇爾莉特猛然揮手。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無數道火線好像怒龍，交織成嚴密的火網，將簇擁在一起，連戰列線都沒有來得及擺開的海峽艦隊完全籠罩了進去。
岸防要塞炮比起艦炮和戰艦的優勢可要大的太多了。
再狹小的陸地也遠比戰艦的操縱空間更大，可以從容使用灼熱彈，不用擔心會不小心引發殉爆；
岸防炮的目標大小只有戰艦的千分之一，即使炮術專家想要擊中也千難萬難；
穩固的陸地沒有海上的顛簸，讓要塞炮的精準度大大提升 最重要的是，二級戰列艦的主炮也不過32磅，可鐵錨灣最大的要塞炮，卻達到了驚人的68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