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要用你的靈魂換這個不銹鋼盆嗎?
此時迷宮第三層的光輝已經遠沒有一開始那樣炫目。
甚至讓人覺得遍地都是的黃金珠寶上，都被蒙上了一層暗淡的陰翳，散發著某種不祥的氣息。
讓這處龐大的空間不再像是一座金碧輝煌的藏寶洞，更像是一座陰森冰冷的墓穴。
反應到靈視中，一座座金山銀山之間云霧繚繞，卻都充滿了黏膩的血腥氣。
讓拜倫他們頓時就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
金剛鸚鵡托馬斯一開始還賭咒發誓，一定要找到膽敢誹謗自己的船長弗林特，刨出他的尸體狠狠踹他的屁股。
此時卻只敢縮進拜倫三角船長帽的帽檐里當縮頭烏龜。
順便一腳將同樣躲在這里的掘金鼠踹了個跟頭，不顧老鼠“吱吱吱”的抗議，搶走了它的位置。
“嘿，伙計，給托馬斯大副讓個地兒。
改天介紹島上性格溫順的山羊姐妹給你認識，包你滿意。”
這個時候，六位女仆也拉住了拜倫和薇爾莉特的手。
不容兩人拒絕，等他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各自坐到了一張黃金書桌的面前。
“托馬斯不是說弗林特給它的任務，是挑選一位擁有優雅氣質的藝術家找到并繼承《浮士德契約》嗎？
怎么現在就主動跳出來了。
而且契約的本體似乎不在這里，而是直接將一份契約投射到了我們兩個的精神世界。”
沒人能替他解答疑惑。
航海日志能從投影身上讀取到的信息也十分有限：
“《浮士德契約》能以人心中的貪欲為道標，輕易將自身的力量投射到任何人的內心世界中。
黃金桌椅、紙筆、打火匣以及六位女仆都是契約附帶的能力。
可以顯化在精神世界，也可以顯化在物質世界，輔助契約的簽訂與執行。
警告：當前同期契約者已經超過兩位數，圣遺物狀態異常，正在向著詛咒之物墮落。
要想繼承契約或許可以嘗試從契約的前主人身上打開突破口。”
看到日志呈現出來的信息，拜倫的眉頭深深鎖起：
“兩位數的契約者？難道是所有符合條件的尋寶者都被一起拉到了迷宮第三層？
契約的前主人不就是弗林特嗎？
只有找到他，才能讓契約重新認主？也就是說這位大海盜還活著？”
隨即拜倫就跟前面的那位銀手臂馬里恩一樣，看到了《浮士德契約》上關于用所有親信船員充當祭品換取財富的條款。
尤其是契約上重點注明，兌換對象中包含任意財物和點石成金術時，頓時忍不住一陣頭皮發麻。
“取消體重載荷的限制不算什么，而允許任意挑選一件東西可就厲害了。
如果選阿茲克的詛咒金幣，二階海盜可以當即晉升三階，獲得強大的力量。
如果選點石成金術，堪比‘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相當于將整座金銀島都給搬回了家。
在這片大海上自私自利的惡棍數不勝數，能堅守本心的好人實在太少。
恐怕大多數人都難以拒絕這樣的誘惑。
但是”
在拜倫自己看來，這張紙上卻滿滿都是：“孩子，你想要用你的靈魂換這個不銹鋼盆嗎？”的既視感。
要是真簽約可就虧大了。
薇爾莉特早就已經為他分析過。
《浮士德契約》的精神內核和天命是：人要從“本我”和“超我”這兩大沆瀣一氣的暴君手中爭取“自我”和“自由”。
如果屈從于任何一方，都只會淪為契約的奴隸！
想要成為它的主人，必須得是擁有獨立“自我”，永不停止求知腳步，畢生都在追求“自由”和“真理”的探索者。
于是，拜倫的心中也有一個聲音開口道：
“阿茲克的詛咒金幣很可愛，點石成金術也很嫵媚。
但是，浮士德契約，我對你才是真愛啊，寶貝兒！”
這也是拜倫在屏蔽了道德和欲望影響后的真正心聲。
他比所有人都要貪心，只要得到了《浮士德契約》還擔心會拿不到其他的好處？
權衡之后，立刻依照本心做出了選擇。
況且，無論是鸚鵡托馬斯還是安德魯·蘭開斯特都說過，在第三道虹光消散之前，要人命的蟬鳴聲就會響起。
想要在刀尖上跳舞，拿到最大的好處，并且保住自己和同伴的小命，奪取《浮士德契約》才是關鍵。
“我拒絕。”
于是，拜倫和薇爾莉特異口同聲地說出了自己的選擇。
迷宮第三層本來已經極為暗淡的光輝頓時重新一亮，引得位于這一層的許多人都下意識抬頭看向天空。
最意外的卻是兩人面前的《浮士德契約》。
但它并沒有氣餒。
只是稍微頓了一下，原本制式的契約條款忽然散去，浮現出了一行全新的字跡：
“那么這個呢？”
黃金書桌前方忽然出現了兩道虛幻的人影，一男一女，一熱一冷，看起來截然相反。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脖子上都頂著一顆實實在在的水晶頭骨。
于此同時，拜倫手里的那顆12號水晶骷髏北極星神微微一震，意味著這是遇到了同類。
拜倫眼睛瞇起，瞬間就讀取到那分別是十三顆水晶頭骨中的五號和六號。
五號水晶頭骨太陽神克尼切·阿瓦。
形象是一位戴著三只耳環的男性，穿金色的羽衣和各種黃金飾品，手持火焰和扇子，被視為掌管日光和能量的創造者。
六號水晶頭骨月亮女神伊斯切爾。
和其他神話中美麗的月神不同。
她的頭上有一條扭曲盤繞的毒蛇，裙衩上有交叉骨頭的恐怖圖案，手和腳好像兇猛動物的利爪，懷中抱著一只會制造洪水的水罐。
在塔雅帝國的傳說中，這兩顆水晶骷髏在生前是一對兄妹，一個象征著火焰和創造，一個象征著洪水和毀滅。
當兩者合一時，就能憑空創造出一個廣闊的口袋空間，裝下好幾座金字塔都不成問題。
契約上充滿蠱惑力的文字自行浮現：
“尊敬的客人，或許無邊的財富無法讓你動心。
但伱恐怕不知道吧？這座藏寶洞里還有塔雅帝國的兩顆水晶頭骨。
當初王城最后的大薩滿曾經留下過一則預言：
如果有人能重新集齊十三顆水晶頭骨，他將成為帝國當之無愧的新任皇帝。
原本只能局限在一城一地的二級圣遺物，也將晉升為零級圣遺物，展現出不可思議的力量。
屆時它們將借著那一顆象征著生命和豐饒，唯一會說話的三號骷髏玉米神之口，向泰諾人揭示關于過去和未來的秘密。
消弭紛爭，讓塔雅帝國重新統一！”
明明只是幾行文字，卻充滿了魔鬼一樣的蠱惑力：
“這兩顆頭骨不僅僅象征著財富，更象征著一個土著帝國無上的權力。
難道你真的不想要嗎？”
兩個人的選擇依舊堅定：
“我還是拒絕。”
笑話，老三玉米神的小命都在我手里攥著呢，“塔雅興，拜倫王”還不是張口就來的事？
用得著你多此一舉？
再說，只要拿下你，這里的東西都是我的。
現在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去見見那位一直躲在幕后，恐怕有什么麻煩的契約前主人大海盜弗林特。
隨著他們做出選擇，迷宮第三層再次明亮了一截。
到了現在，《浮士德契約》上的字跡終于變得有些凌亂起來。
似乎沒有想到，真的有人能接連拒絕關鍵儀式物品的力量、點石成金術的無邊財富、還有一個帝國的無上權力。
但它依舊沒有放棄。
既然軟的不行，就準備來硬的。
“現在最后一次變更契約條款：
兩位客人，獻祭的對象為彼此！
其余條件不變。
只要誰先動筆簽下名字，獻祭對方的生命，誰就能得到藏寶洞中的一切。
請你們再次做出選擇吧，桀桀桀”
同時，拜倫和薇爾莉特兩人四周充斥金光，讓他們再也不能看不到彼此，也無法進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薇爾莉特雖然文化水平和藝術修養很高，但從藝術家的角度去思考還是不免算漏了一點。
浮士德契約本質上并不僅是浮士德的契約，更是那位源質之海“魔鬼”的契約。
所謂的相性，不只是浮士德那樣追逐自由的詩人藝術家，也是專注于欺詐和七宗罪的魔鬼。
這兩種人都有可能成為契約的新主人。
而傳說中的魔鬼不愧是玩弄人心的行家。
擺在他們兩個人面前的難題，就跟“囚徒困境”如出一轍。
大意是：兩個共謀犯罪的人被關入監獄，不能互相溝通。
如果兩個人都不揭發對方，則由于證據不確定，每個人最多都坐牢一年，甚至可能無罪釋放；
若一人揭發，而另一人沉默，則揭發者因為立功而立即獲釋，沉默者因不合作而入獄十年；
若互相揭發，則因證據確鑿，二者都判刑八年。
由于兩個囚徒之間無法信任對方，因此傾向于互相揭發，而不是同守沉默。
正如此時，拜倫和薇爾莉特兩個人互相不能串通消息，達到最優解。
而一柄要命的斷頭刀卻分別握在了對方的手上。
只要一個不好的念頭，立刻慘不忍睹。
即使知道“囚徒困境”的原理也照樣無解。
畢竟世間除了父母至親即使自己死去也不舍得兒女受到傷害之外，又有幾個人敢把性命交托到別人的手上？
即使親兄弟在這里，大概率也要在彼此之間的無限猜忌中同歸于盡。
但，他們敢！
嘩啦！
拜倫和薇爾莉特靈性中那條互相錨定的粗大錨鏈驟然繃緊。
自從鐵錨灣開始，這對孤兒聯盟就合力戰勝內鬼紅胡子、守護灣民躲過克拉肯之觸、擊潰海峽艦隊從一位猛虎般的四階英雄上追尋獵鯨者的下落、探究族群的復興之謎、共同打造全新的工業體系、鏖戰食骨小丑、同闖金銀島 一同經歷過的事件比許多人一輩子的經歷都要精彩。
早已不止一次背對背互相交托性命。
是戰友更是超凡之路上的同道者。
一條錨定彼此的錨鏈不僅久經淬煉，而且彼此心靈契合。
根本不需要交換消息，臉上同時輕松一笑，毫不遲疑道：
“我還是拒絕。”
信任比黃金更珍貴。
霎時，這條錨鏈頓時像布魯赫那位守護騎士的契約錨鏈一樣，徹底蛻變成了燦然的純金。
直追凱瑟琳那位無條件的扶弟魔。
一個人即使在某條道路上走到巔峰，也難免曲高和寡。
這個時候如果有一位心靈契合的知己同路而行，顯然要比任何財寶都要來得可貴。
兩人話音剛落，桌上的那張無能狂怒的契約突然炸開。
伴隨著一陣強光閃過。
等拜倫和薇爾莉特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浮士德契約》連帶桌椅、女仆全都消失不見。
只在他們的右手背上各自留下一道金色羽毛筆的印記。
兩人相視而笑，此時無關審美、癖好、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兩顆心無限接近，彼此熨帖，溫暖美好。
就在這時，一個焦急萬分卻十分虛弱的聲音，透過那個羽毛筆印記在他們的心底響起：
“謝天謝地，這次造物主終于為我送來了合格的繼任者。
快來幫幫我，這次登島的人實在太多了。
他們無窮無盡的貪婪之心讓我的人性快速墮落，身為人的我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