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曼群島,國際港,總督府。
這里名叫總督府,卻常年都見不到總督先生的影子,只有一位用自己的錢給自己發薪水的終極打工人女伯爵秘銀龍小姐。
書房的鯨油燈光依舊明亮,打開的窗戶外習習的夜風也難掩初夏的燥熱。
凱瑟琳在洗漱過后,換上一件一字肩的潔白絲綢睡裙,又用一枚亮晶晶的藍寶石發卡卡住金色的長發。
赤著雙足蜷縮在好閨蜜薇爾莉特送她的工學椅上,一件件處理著兩塊領地、數家公司的棘手事務。
“先鋒領航殖民貿易公司麾下的私掠艦隊已經擴編到了4500人,戰艦38艘。
但是想要跟白薔薇硬碰硬,公司早晚要走專業的軍事化訓練之路,那些只能用于劫掠的單桅縱帆船也必須盡快換裝。
脫產士兵訓練要錢,造艦要錢。
這份造船廠要求進一步增加干船塢,提升造艦效率的申請必須批準。
這份錢不得不花。
挪用一點我的小金庫吧。”
“激流要塞附屬的港口城市中,各工廠的員工安置房還有濱海別墅也要加快速度建造。
自從兵工廠將一批精良軍火緊急交付給阿茲克帝國,幫助他們成功攻陷防衛薄弱的哈瓦那皇家港后。
要塞的影響力就開始向著北方蔓延,靠著醫療之父的信仰招牌,有意愿加入貿易體系的城邦越來越多。
薇爾莉特口中激流要塞對原始城邦的工農業剪刀差,還有對人口的虹吸效果初步顯現。
這份錢不得不花。
再挪用一下我的小金庫吧。”
一頁頁文件翻過去。
“前段時間先鋒銀行終于踏出了第一步,在商業氛圍最濃厚的尼德蘭殖民地上建立了第一家支行。
雷米特人那幫混蛋竟然還搞了一場突然襲擊,幾個銀行家溢價收購散戶的存單,聯合向我擠兌。
必須要時刻預備足額的準備金。
這些錢不能錢生錢就是虧錢。
這份錢不得不花。
再再挪用一下我的小金庫吧。”
“我爺爺當年輔佐拜倫的爺爺打贏了王國和鳶尾花的戰爭,國內受過他恩惠的貴族數不勝數。
直到今天對格林維爾家族依舊抱有同情和善意的家族依舊大有人在。
維護關系,爭取同情,都要準備超額的班塔安特產,金銀財寶、上等香料、特色古董、莊園地契 每一個家族,每一位家庭成員的喜好、禁忌我都爛熟于胸。
市場營銷基本原理:只有超出客戶預期,對方才會感到滿意。
營銷費用也是花錢的大頭啊。
正好,我聽說造王者沃里克伯爵正在和愛德華四世爭權奪利,雙方對約克黨中的異見者下手極狠。
我要是能替拜倫好好運作一番,嘗試爭取一下國內中間派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這份錢更是不得不花。
我的小金庫已經沒了,那就稍稍挪用一下拜倫的老婆本吧。”
從內到外,從班塔安到舊大陸,女孩將一切事務全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或者說,她在索倫堡親王家中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將這位養女培養成一位卓越的賢內助。
拜倫他爸到底打什么主意,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地上的座鐘一連敲了八下,凱瑟琳也放下手中的鵝毛筆大大的伸了個曲線完美的懶腰。
寬松的睡裙從柔滑潔白的肩頭滑落一半,露出精致的鎖骨,風景獨好,卻沒人能夠欣賞。
抓起桌邊的一塊女仆準備的司康餅墊墊肚子,又隨手拿起桌邊一個藤籃,里面是一件才縫了一半的男式絲綢襯衣。
一根秘銀細針自動上下翻飛,針腳縫的又密又齊。
“雨季已經到了,拜倫的新衣服也要早點準備。
最近這臭小子的身高一個勁兒猛竄,我衣櫥里藏的那些他以前在索倫堡穿的衣服都不合身了。
血宴圣杯的要求是要時刻保持貴族風度,衣著是基本,如果穿的不好,會被人小瞧一眼。
故事里那些穿的破破爛爛去參加宴會的主角都是胡扯,衣著不得體本身就是不尊重邀請你的宴會主人。
自己失禮在先,又哪來的底氣指責別人?
都是吟游詩人編出來的酸臭段子,要是信他們玩特立獨行,恐怕終生都要和社交圈絕緣了。
除非是那種唯我獨尊的獨裁者,就算不穿衣服也行,否則就算國王也要帶頭遵守禮儀。
不是我吹牛,論起裁縫手藝,整個黑廷斯殖民地的裁縫都比不上我。
買絲綢衣料的錢也不得不花。”
凱瑟琳一晚上在心里說了無數個“不得不花”,卻早就忘記了,自從來到班塔安群島之后,她一件新衣服都沒給自己添過。
應該是自然而然被她歸類到了“可以不花”之列。
“唉,錢啊錢,我們的錢怎么又花沒了啊,這可都是拜倫出生入死,用命拼來的錢呀!”
女孩幽幽嘆了口氣,看著窗外的夜色有些失神。
明明是在用高負荷的工作麻痹自己,努力不去想正在用生命冒險的弟弟。
但每到夜深人靜時,思念又止不住地從心底一波波的涌出來。
這時。
窗外忽有一陣好像是從高空降下的清爽涼風猛烈吹來,凱瑟琳下意識瞇了一下眼睛。
再睜眼時,卻被人從身后用雙手捂住了眼睛,一個有些欠打的聲音貼在她耳邊笑嘻嘻問道:
“姐姐,猜猜我是誰?”
女孩心頭猛然一喜,又沒好氣的抬手給了拜倫一個肘擊,嗔怪道:“真是個幼稚鬼。”
分別的時候滿心掛念,可一等到真的平安回家,將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便立刻固態萌發,變成了兇巴巴的管家婆。
拜倫路上只是稍稍實驗了一下風暴提督的能力,將已經初步拿捏的教會三人組就近送回營地,便開啟深海跳躍回到了國際港。
一路風塵仆仆,第一時間趕回來給凱瑟琳保平安也送驚喜。
“哈,男人至死是少年,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幼稚的起來。”
揉了揉不疼不癢的八塊腹肌,走到書桌對面,看到滿桌的文件和一項項財政支出撇撇嘴。
不僅不幫忙,反而像個事不關己的大爺一樣,十分隨意地將腳搭在了桌子上。
像是根本沒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忙了一天的凱瑟琳看到這家伙一副悠哉悠哉,不知家里柴米貴的樣子就來氣。
雙手一掐腰,柳眉倒豎,正要發火,讓他體會一下什么叫作“姐姐愛的秘銀鐵拳”。
卻被拜倫先發制人:
“你那個苦瓜一樣的表情,本大爺不喜歡看,來,給爺笑一個。”
哐當!
隨了一個響指,一口寶箱重重落到了地板上,隨即傾倒,數不清的金幣“嘩啦啦”地淌了一地。
凱瑟琳杏目圓瞪,眼中金光爆閃,一張小嘴可愛的緩緩張開。
“呀——!”
反應過來之后,立刻驚叫一聲,跳下椅子,踩上一雙柚木拖鞋竄到拜倫身邊,溫柔至極的幫他捏肩捶腿。
“出去一趟辛苦了,讓姐姐好好看看,有沒有傷到哪里啊?”
“舒服,再往下,再往下一點,哦嚯嚯,力度非常好。”
衣錦夜行,誰人能知?
發了一筆大財之后,能有一個可以分享喜悅的親人在,實在是比發財本身這件事更值得令人高興。
拜倫老爺享受著殷勤的按摩服務,又搖搖手指,繼續吩咐道:
“今天一天沒吃飯,餓了。”
凱瑟琳立刻端起了桌上那一盤拿來當夜宵的司康餅。
接著卻因為拜倫一句“奶油果醬版。”當場僵在了原地。
司康餅是用面粉、砂糖、雞蛋、黃油、牛奶制作而成,有咸、甜兩種口味,雖然看不上去其貌不揚,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通常是配果醬和奶油,把它們涂抹在切開的餅上一起吃。
不過關于先抹果醬還是先抹奶油,不同地區的黑廷斯人各執一詞,爭吵了很久。
這種分歧發源于康沃爾郡和德文郡。
康沃爾郡堅持在吃司康餅時要先涂果醬后抹奶油,但是德文郡表示不服,必須先涂奶油后抹果醬。
為了哪種吃法更正宗,雙方一直爭吵了好幾個世紀。
他們兩個都可甜可咸,但拜倫是堅定的奶油果醬黨,凱瑟琳則是更堅定的果醬奶油黨。
如果難以理解,只需要代入甜豆腦還是咸豆腦的甜咸之爭。
就能瞬間一目了然,知道這到底是何等嚴重的底線問題了。
哐當!
一箱秘銀銀錠砸在了地上。
凱瑟琳立刻從善如流,將自己的底線丟的一干二凈。
將奶油果醬版司康餅親手送到拜倫嘴邊,還順手幫他抹了一下嘴角的果醬。
不舍得浪費,塞進了自己嘴巴里。
“不錯,不錯,啊哈哈哈”
某人志得意滿,又隨口提出了一個更加過分的要求。
“我親愛的姐姐呦,當初我們說的那個龍騎士的事情到底能不能辦一辦?”
聞言,凱瑟琳美艷絕倫的臉蛋上先是一紅,接著充滿了糾結之色。
哐當!
又有一箱金幣砸到她的面前。
哐當!
哐當!
砸到第六只寶箱的時候,滿地的財寶終于擊穿了她的心房。
萬分鄭重的點了點頭。
“錢不錢的都無所謂,我就是擔心你一個人高空飛行的時候不安全。
還是讓老姐我來保護你吧。”
這世上有得必有失,有些人雖然得到了金錢,但先不要得意,因為他也失去了無邊的煩惱。
得到一些東西,必然會失去一些東西,天道循環,正是此理呀,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