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一道道結丹氣息升起,在天玄城四周護衛。
只是雖然天玄老祖元嬰法相已成,引起如此浩大的天象,妖族始終沒有動靜。
要知道這樣的元嬰法相出現,通常來說已然有很大希望結嬰成功。
金光等人依舊沒有掉以輕心,欣喜中帶著嚴肅。
這也是因為妖族現在的情況很是詭異,白月狼族仿佛莫名失蹤一樣。沒有白月狼族,景陽道域妖族的動員能力大幅度削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天玄城聚集的靈機越來越多,眾人眼中都泛起難以言喻的欣喜。
幾乎同時!
天空中的元嬰法相與到了落魄嶺上觀望元嬰法相的周清,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道生于一,純于一。”
一聲長久的嘆息過后,天玄老祖的元嬰法相,居然轟然崩散。
一時間滿城寂然,良久之后,人族眾修士,哀嚎不止。
他們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以往天玄老祖不是沒有沖擊過元嬰,但在天玄城重重禁陣下,發出的動靜從沒有這次大,也沒有如這次一般接近元嬰。
明明都已經開始締結元嬰法相了,怎么就失敗了?
難道以天玄老祖的天資加上仙丹,都不足以突破元嬰嗎?
元嬰當真如此艱難?
唯有周清深深知曉,若是天玄老祖早年沒有傷那么多的元氣,或許早已成功。若是天玄老祖放棄修煉陰陽神光,精純神霄真法,興許早已成功。
但現實沒有這些如果。
事實上天玄老祖依舊需要陰陽玉圭,才真正能邁過這道坎。
他已經很接近了,就差那么一點。
周清也清楚,天玄老祖確實是等不起了,距離服用仙丹已經過去多年,陰陽玉圭仍舊沒有下落,再等下去,即使等到陰陽玉圭,也會再一次陷入元氣不足的困境。
總之是陰差陽錯。
而周清的壽桃也未成熟否則有希望再幫天玄老祖延壽一段時間。
大道步步艱難,走錯一步,都可能萬劫難以翻身。
“我欲求得長生果,不在人間作等閑。”
立仙志容易,成仙道難難難!
見到元嬰法相潰散的那一刻,遙遠處觀望的墨蛟王、玄鷹王等大妖,長長舒一口氣。
氣運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
天玄老祖這次結嬰未成,意味著人族的崛起勢頭被打斷,妖族重新將人族踩到腳底下的機會又出現了。
沒有天玄老祖,人族的最強者便是青靈子。
眼下即使沒有白月狼族,他們也可以和另外兩位結丹后期的大妖講和。何況,白月狼族的消失,墨蛟王、玄鷹王隱隱感覺到這與嘯月老怪的脫困有關,說不定嘯月老怪很快就脫困了。
若果真如此,那么青靈子身死道隕指日可待。
即使青靈子僥幸逃走,那人族其他人,也不足為懼了。
墨蛟王、玄鷹王對人族所忌憚者,無非是天玄、青靈子二人而已。一旦沒有這兩個家伙,其他人哪怕進階結丹后期,在它們眼中,危險程度也遠遠無法與青靈子、天玄老祖相比。
尤其是青靈子,身具神霄真法、陰陽神光,活脫脫一個壯年版的天玄老祖,只是力量稍遜,可手段更多,尤其是那些神符,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何況青靈子還駕馭了一株天地靈根。
要知道,南荒中上一株天地靈根出身的存在,還是它們妖族的大帝!
一株青蓮!
這是白月閑暇時給墨蛟王、玄鷹王講的,以此來展現白月狼族的底蘊之深,遠非墨蛟、玄鷹兩族可比。
它們也由此知曉,妖族曾有一位才情冠絕南荒萬古的妖帝,修煉到元嬰之上,曾開辟洞天世界,培育出諸多絕世大妖,幾乎一統南荒。
原來上古之時,妖族還有過如此輝煌的時代。
它們這些后輩,實在是丟臉。
天玄城內,眾人族修士死氣沉沉。
這時一團清光落進天玄城,身周有靈光隱隱,法力奔騰,猶如江河之聲。
城中修士,自是認得。
“拜見青靈子老祖。”
眾修士見到周清,精神略微一振。
人族并非沒了希望,還有青靈子老祖在。
經過那場仙丹大戰,在人族修士心中,青靈子的實力,已經直追天玄老祖盛年。
金光忙迎上來,
“盟主。”
如今天玄老祖進階失敗,人族損失一大戰力之余,還得面對來自嘯月的壓力,金光都不知道青靈子能不能頂得住。
但他見周清神情淡然,頗有山崩海嘯在身前,亦不改本色的氣度。
心下安寧不少。
自他與青靈子相識以來,總有種對方深不可測的感覺,似乎能解決任何困難劫數。
反正到現在為止,他未見得青靈子吃過虧。
即使強如四大魔宗宗主,也被青靈子輕易分化瓦解。
在某些方面,青靈子實是比天玄老祖更強大的。
周清點點頭,“金光道友,走吧,我們一起去送天玄前輩最后一程。”
金光略作猶豫,見周清大步上前。
他連忙跟上。
天玄城最深處,這里的靈機已經霧化,濃郁得驚人。
周清拱手一禮,“見過天玄前輩。”
金光同樣施禮。
天玄老祖雖然蒼老憔悴,可神情平靜,似乎早預料到如今的結局,
“青靈子,從我聽說你的名字開始,一晃已經幾十年過去。你也成長到老道昔年未曾預料的程度,實在是可喜可賀。”天玄老祖緩緩開口,有說不盡的欣慰,也有難以言喻的落魄。
他的心,到底是不平靜的。
見到周清之后,漸漸顯露出來。
金光侍立一旁,他能得周清允許,見證一位幾乎成就元嬰的絕代強者坐化,亦是一件幸事。
但心中也實是悲慟!
天玄老祖在他們這些人心中,實是有不可撼動的地位。
周清:“在下能有今日,亦離不開前輩的相助。”
“我不算是幫了你,那都是你應得的。無論人族誰有了你這樣的本事,都應該享受到那些待遇。哪怕他是一個無惡不作的魔道修士。”
天玄老祖坦然言之。
他說的很清楚,幫助周清,沒有任何私人的情誼在內。
私者一時,公者千古!
他不敢說自己做得有多好,至少于他自身而言,問心無愧。
雖然如此,天玄老祖也沒有將拯救人族的使命,強行加派到周清身上。因為他為景陽道域人族做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的。
這是人族的事,更是他自己的事。
直到現在,天玄老祖若是重新選擇,也大概還是會選擇現如今的道路。
他如今的結局,只能用一句來概括,那就是“生不逢時”。
倘若天玄老祖生在人族稱霸南荒的時代,生在那些上古大宗橫行、神朝林立的時代,元嬰豈在話下?
他非擎天柱,卻做了紫金梁。
天玄老祖短暫的沉吟不語之后,又悠悠道:“青靈子,我輩修士,縱享受萬載,于天地而言,也不過眇眇之身,于歲月長河,亦頂多浪花一朵。以有限求無限,本是愚蠢至極的事。我用親身經歷,告訴你這條路到底有多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周清點了點頭:“晚輩明白。”
天玄老祖欣慰地一笑,“我知道,你定會明白。”
求道如飛蛾撲火,求的不是一時的壯烈、絢爛,而是求道者本來如此。
他頓了頓又道:“我昔年問道景陽真人,他對我說:求道如火,其命如薪。而性則為火種,永不熄滅。
今天我也有話對你說,吾命已如薪柴而盡,吾依舊未絕。你我將來,尚有再見之時。”
他說話間,周圍生出迷蒙的白霧。
周清的神識在白霧中,受到極大的壓制。
這種感覺他很是熟悉。
周清想起來,他進入極陰地煞脈的時候,那里的黃泉迷霧,亦如這般。只是其中的森寒鬼氣,比此刻濃烈許多。
正當周清睜開破妄法眼的時候,他看到天玄老祖手里提起一盞紙燈,淡青色的火焰靜謐地燃燒著。
周清看到紙燈時,腦海里無端響起“景陽”二字。
他猜想這紙燈與景陽真人有關。
南荒一直有天地生死輪回的傳聞,周清也算是接觸過黃泉路。似天玄老祖這等存在坐化,進入天地輪回,肯定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紙燈的火焰,仿佛要燃到天荒地老,有種亙古的韻味。
在火焰的照亮下,白霧里的虛空中誕生了一條路,綿延無盡,不知要通向何處。
金光低聲驚呼:“黃泉路。”
天玄老祖緩緩開口:“這是景陽前輩留給我的燈,點一盞燈,照亮后人的路。這條路是黃泉路。青靈子,我想你也清楚了,景陽真人當年失蹤,去了何處。”
他在生命的尾聲,道出天大的隱秘,關于景陽真人的去向。
周清雖然有心追逐景陽真人的去向,但也沒想到,會是黃泉路。
誰喜歡找死啊?
不過,他也不怕。
他有叱目神光!
天玄老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后收斂,他起身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提著紙燈,然后回首留戀地看了自己的肉身一眼,
“天地間,物質不滅。今天我也算是還道于天了!”
說完,不再回頭,朝著前路走去。
此行入黃泉,不知能有幾分生前記憶呢?
他還是他嗎?
轉身之后,天玄老祖帶著周清他們看不見的茫然、疑惑,在黃泉路上漸行漸遠。
月底了,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