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囂張跋扈…”三皇子見周清如此回答,大聲呵斥。
周清沒有回答,走了出去。
江州守備,點頭哈腰,“主公,怎么說?”
“送到清河王府去。”
“活的,還是…”
周清輕輕一笑,“死了又能怎樣?”
江州守備眼中露出喜意,深深一禮,隨即轉身,目露兇光。
周清回到小院里。
“怎么樣?”林婉兒略帶焦急地問道。
周清:“這或許是一個圈套。”
林婉兒:“嗯,北邊的旨意明顯是想拱火,誘使我們和張真人那邊生出嫌隙。”
周清搖頭,“不是,像是以此來激怒我們,不對…”他手輕輕扣在桌子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這是一封戰書。”
他頓了頓,問林婉兒:“三皇子的母親是什么出身?”
“宮中的婢女,而且是浣衣局的婢女。”
“那出身很是下等了,說明他本身是個棄子。沒有母族的力量支撐,為了博取更高的權力,只能冒險來江州,試圖獲得功勞。但他的結局,從出發時便注定。”周清瞬息間想通許多事。
固然南北隔絕,但是活佛圓寂這樣的大事,肯定還是傳到北邊去了,皇室的武德司遍布各地,消息的靈通,肯定不是周清這等剛發家的勢力能比的。
活佛的圓寂的事,已經傳出來好幾個月。
老太監肯定是猜到無象心法的事暴露了。
陸大人的獨子留在京城,而且其他親人,已經不在,可以說這個獨子,于陸鳳先而言,比性命還重要。
周清為了報恩,于情于理都要幫陸鳳先救出獨子。
用意明顯的拱火,無非是為了激怒周清、張敬修他們。
無論如何,一個皇子折在江州,世人眼中,周清總歸是大逆不道。
如果周清不想報恩,那在世人眼里的風評,自然更下了一層。
只是…
新的時代,玩這一套陰謀詭計有什么意義呢?
林婉兒一點就透,“他們想激你北上,這是一個殺局。”
“不,這是新時代的開始。”
“我決定了,京城我要去,人我要救,無象心法我要取…”
周清想得很清楚,對方激怒他,肯定也考慮到周清不去的可能,不去的話,京城方面的后手是什么?
妖魔!
以亂世培養妖魔。
以皇室武德司的消息網,很有可能在各地發現了妖魔事件的端倪。當然,可能因為南北不通,這消息傳不出去,或者皇室的武德司根本沒有那么厲害的情報能力,但是大周立國一百五十多年,對天下各類隱秘事件的了解,絕非周清能比的。
何況皇帝好煉丹求仙,這類事肯定更加關注。
因此皇室培養控制妖魔的可能性絕對不低。
但不管真相是哪一個,周清都決定快速解決來自老太監的威脅。周清可不想,隨時隨地有個強大的敵人,在身后捅刀子。
而且拿回無象心法,兩位師兄才能完全恢復過來,一直拖著,萬一出現變數,那就不好說了。
周清寫了信,請張敬修來清福宮。隨后,還自領江州牧,統領江州、湖山府,從此真正走上前臺。
轉眼一個月過去,周清丹藥煉制成功,張敬修來到清福宮。
四人在清福宮的大殿里,各自坐了一個蒲團,福山、福松在周清幫助下,清醒過來。
這是四大先天的團體會議。
關于妖魔、老太監及其他細節,周清已經在張敬修來之后向張敬修講清楚,至于張敬修來之前,也在兩位老道蘇醒時說過。
現在四人都很明白如今的局勢。
“小師弟,妖魔的事,我覺得需要延后處理。當年老太監誘使我去接天雷,卻不提無象心法的事,看來他的心思很險惡。總被這樣一位厲害的人物算計著,絕非好事。應當快刀斬亂麻。”福山沉聲道。
“不錯,應該先解決老太監,往后的事,就我們做主了。”張敬修近來有些郁悶,他沒想到密宗如此不要臉,活佛被殺死,都能宣稱是肉身虹化。
而且還是他親自出面承認殺死活佛的情況下。
多少讓他這個明面上的天下第一高手,面上無光。
他需要再發泄發泄。
最重要的是,不搞死老太監、皇帝,太和派便一輩子是反賊。這是立場決定的。
周清看向福松。
福松:“我也一樣。”
周清隨即拿出煉好的次品凝氣丹,“那么這些丹藥,我們先一起分來服用了。”
周清將張敬修那份給了張敬修,剩下的是從自己那份分出去給兩位老道,不過兩位師兄煉神不足,對真炁的掌控不行,他們只能偏向于煉體消化丹藥。
好在,這次的次品凝氣丹是以血參為主,本就側重于氣血方面。
小院藥園里,周清盤膝背靠大桑樹,取出次品凝氣丹服用。周清直接吞服,然后開始煉化。
靈機在體內散開,大量的氣血藥力,進入周清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長春不老功殘篇,不斷運轉。
周清不斷煉化丹藥,然后以五臟雷音排除丹毒,修煉有條不紊的前進。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年關將近的時候。
秋收冬藏。
這次閉關修煉好幾個月,周清徹底消化完剩余的丹藥。
即使這次的次品凝氣丹,偏重氣血,周清依舊感覺到煉體的消耗真的非常巨大,如今他煉體二重的進度連五分之一都不到。
反倒是真炁順利突破到煉氣三層,只是需要一段時間精純,使真炁的精氣神足備。而且這次的次品凝氣丹數量不少,大量服用之后,藥效持續減弱。
到現在,服用一顆次品凝氣丹的效果只有起初的一半。
“一來是血參具備妖魔性質,我煉化之后,還得費心費力排除其中的魔性,二來終歸不是完整的凝氣丹。”
周清看了看藥園的朱果,雖然在藥園里,朱果生長得很快了,距離收獲,也還要等好些年。
而且血參是通過吞噬血肉培育出來的,終歸比不得正宗的八品葉人參。
如果有朱果、八品葉人參,煉制出完整的凝氣丹,周清的煉氣進度能提升更多。
在這期間,福山服用了七顆,福松服用了五顆,便已經到了他們能承受的極限,再多的話,丹藥的魔性就會對他們造成極大影響。
即使如此,周清和張敬修還花了不少精力,念誦清心訣,替他們清除魔性。
這次讓張敬修真正發現了周清神念的修為。
周清為了安慰張敬修,說自己是天賦異稟。張敬修好奇問周清,進入先天后,神念的范圍是多少。
周清是個君子,所以如實回道:“十丈。”
張敬修差點當場一口老血噴出。
周清之前還騙他,兩人是半斤八兩?
有這樣的半斤八兩。
為此周清不想讓張敬修誤會,實話實說,當時他的意思是半斤白銀和八兩青銅。
四人再次在清福宮的大殿匯合。
周清:“兩位師兄,張道兄,咱們準備得也差不多了,出發吧。”
“善。”
皇宮大內。
春天,本來是百花盛開的時節。由于天地異變,現在的春天,往往和從前的寒冬臘月沒多大區別,北方尤甚。
一個白發長眉的太監在皇宮一株妖異的魔樹下坐著,魔樹有許多氣根,仿佛觸手一樣,在空氣中搖曳生姿。
這時皇帝到來。
“老祖。”
老太監點了點頭,他身上有種經歷人世滄桑、看穿風云變幻的氣質。
“今年的春雷會更晚,萬物的復蘇,又會推遲。”老太監不著邊際的說這一句話。
皇帝:“有老祖在,春天總會來的。”
老太監:“春雷一響,天地間氣機旺盛,對普通人是好事,對修煉者卻未必。這也是老天爺對我輩的警醒。人在世間,逆行成仙,無時無刻不充滿劫數,但這些劫數,亦是修行的資糧。”
“老祖是說南方的那兩個人?”
老太監:“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他們敢來,肯定是有依仗的。我很好奇,那個年輕人到底是怎樣進入的先天。”
“不是接天雷嗎?”
“才二十出頭,正常而言,筋骨都未發育完全,為何會選擇接天雷?”
“這件事確實很奇怪。聽說周清已經從江州離開,但是武德司的人,掌握不住他的動向。”
“應該是北上了,普通人不可能監視先天的。張敬修呢?”
“也從江州消失了。”
“看來這兩人又想故技重施,以為我是密宗的活佛嗎?”老太監淡然一笑。
“他們自然是不明白老祖的厲害。”
“張敬修進階先天不過數年,周清的時間更短一些。現在他們的修為頂多是煉氣一層的頂峰,即使僥幸來到煉氣二層,對上我意義也不大。何況煉體的難度遠大于煉氣,沒個十年八載的苦修,決計不可能到煉體二重。將他們兩人解決掉,再平定天下會容易許多。但周清年紀輕輕進階先天,應該有不小的奇遇,這次的事情,不會那么順利。”
“但在京城,他們已經輸了一半。”
“解決了他們,再解決安平道便是了。大亂之后,治理地方會容易許多。”
皇帝不得不佩服老祖的思維,北方大亂,反而是皇室的機會,等安平道將北方數省禍害足夠,那些士紳豪強元氣大傷,朝廷再治理起來,會容易許多。
等整頓北方之后,再揮師南下,天下自可重新一統。
這次南方的兩個先天只要敢北上,正是一舉清除他們的機會。沒有先天的阻礙,將來重新統一南方會容易許多。
大周中興有望!
而且老祖說過,天地是有氣運的,等他氣運加身,再煉制傳說中的升龍丹,那樣把握就大許多了。
不過升龍丹最主要的一味藥是蟒蛟一類妖獸的內丹,這等妖獸,須得去深山大澤中,那些禁忌之地找尋。
唯有等重新一統天下之后,再派遣武德司慢慢尋找。
以往他下命令,地方總是有些陽奉陰違,等他重新整理山河,往后皇命就不敢違背了。
皇帝抱著中興天下的美夢,向老祖告辭。
老太監身形一動,以普通人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離開了皇宮。
京師,伏虎觀。
觀主白眉白發,眉毛很長,一身仙風道骨。
但是面貌,赫然便是皇宮老祖的模樣。
“唐解元。”
“見過觀主。”
“請你翻譯的文字,不知進行到哪一步了?”
“大概內容翻譯出來了。”
觀主神色微微驚喜,“唐解元果然大才,我也請過那些大學士,沒有一個人能助我完成這件事的。”
唐解元謙虛道:“那是學士們本身對修煉的事不通,而且這些都是雜學,他們接觸較少,加上在下略有一些通解古經的天分,才能幫到觀主。”
觀主微微一笑:“總歸是靠了唐解元的奇才。最遲明年,老道會幫唐解元嘗試接天雷,幫你進階先天。讓你不比那個南方的周解元差。”
唐解元聽到“周解元”三字,微微一怔,隨即嘆口氣:“我落到今日下場,實是一身傲氣所致,可不敢再跟人攀比什么。而且翻譯過觀主的古經之后,才深知天地之大,非是眼前一隅。”
觀主:“唐解元請坐,還請細細說來。”
唐解元:“此前在下給觀主的獸皮,觀主解開了里面的秘密,原是景陽真人留下的遺物。現在這篇古經,同樣是景陽真人遺留,不過里面的內容,實是令人大開眼界。”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唯有先天之極致,方可叩開仙門,筑下道基。”
他仔細說了其中的相關內容。
令觀主頗有些激動。
“原來如此,果真如此。前面還有路。”
“妖魔出,靈機現。”
“妖魔原本是被陣法汲取天地靈機鎮壓了,如今妖魔出世,陣法被破,天地靈機也隨之復蘇。”
“景陽真人一生游歷山川,則是為了修補那些陣法,硬生生將妖魔出世的劫數推遲數百年。”
在唐解元的解釋下,觀主也明白了一件事。
妖魔是妖和魔的結合體,乃是天地間一些木屬性精怪感染了魔性,肆意作亂。
而皇宮中的妖魔樹,正是其中一個。
古經里,還提到了“長春不老功”、“五臟雷音”…
“看來我遲遲掌控不了那株妖魔樹的原因在這里,缺少了長春不老功的煉氣法以及五臟雷音。”
觀主以神念入侵妖魔樹,試圖掌控對方,可始終未得全功,僅能略微控制。
若非唐解元這等奇才,觀主依舊不能解開那本古經的秘密。
而古經還有一篇重要內容,正是無象心法。觀主這些年,也只是勉強解析了無象心法前兩層。
這也讓他的神念來到了煉氣四層的巔峰,隨時有突破煉氣五層的可能。
同時神念的增長,加上皇宮資源的加持,使他突破到了煉氣四層,并且煉體也早在多年前來到二重。
只是煉體的進步是最艱難的,如今他距離煉體三重,依舊有一段距離。
說到底,還是煉丹的難度太大了。
當年福山也是煉丹的奇才,但不是先天高手,想要用他來煉制先天高手所需的丹藥,效果不會很好。
不過,十年前皇宮有一處神秘的禁制松動,泄露出了一些地肺之火,此火用來煉丹,比煉氣士修煉出的先天真火還要好。而煉氣士的先天真火,起碼要煉氣五層才能修煉。
此事無疑是一個重大利好。
可惜,早點發現地肺之火,他就可能著手收服福山,讓他給自己煉丹。但他依舊顧忌無象心法的事,而且清福宮無意中得了長春不老功,乃是修行正法,萬一出個先天,對他頗為不利。
因此太監老祖才攛掇上代密宗活佛,盜取了長春不老功的煉神法門。
可惜他策劃這么多,依舊讓清福宮出了周清這樣的年輕先天高手。
“當年我的忌憚是對的,清福宮果真是有氣運。如果不是幾十年前就敗落了,弄不好讓他們多出好幾個先天來。”
他自幼在宮中,受到宮里各類陰謀詭計的耳濡目染,一向是能用陰謀詭計,便用陰謀詭計,武力是最后不得以為之的事。
但這次天下大亂,反而又讓他清晰認識到了自身武力的厲害。
即使如此,他依舊習慣性喜歡用陰謀去解決問題。
畢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總覺得完全暴露自己,心里不妥當。
甚至給自己弄了一個伏虎觀主的身份。
宮里的太監,到了最后,才會圖窮匕見。在此之前,哪怕心里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那也是笑嘻嘻的。
而且太監本質是皇帝的家奴。
他的地位,也是幾十年來,潛移默化,慢慢提升上去的。
說到底,太監沒有后人。
在老祖心里,皇帝便是他的后輩了。
何況如今的皇帝,十分尊重他。
可惜皇帝資質不好,在太監老祖的幫助下,依舊摸不到煉氣的門檻。
“等我取到景陽真人的遺澤,若是有足夠的洗髓丹、凝氣丹之類,陛下自當煉氣有望。屆時我和陛下靠著全天下的供奉,煉氣圓滿,也是有機會的。”
“小師叔,我們到京師了。”
“休息一晚,明天正是月圓之夜。咱們便去紫禁城。”福松剛好清醒過來,問了知善日子,隨即說道。他痛恨老太監算計福山的事。他的老師兄,怎么能讓別人欺負。他有點急迫。
“不是去,是踏破紫禁城。”張敬修撫須而笑,他有心造就一段武林神話。而且上次密宗活佛的虧,他吃夠了。
周清負手看向皇城方向,平靜地說道:“只是埋葬一個王朝罷了。”
明天太陽會落下,后天是另一個太陽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