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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長生

  胡屠戶掏出鑰匙,開起了門鎖。

  咔咔的開鎖聲,帶著幾許酸澀,大門緩緩打開,一個院落,借著黃昏的陽光,呈現在周清眼前。

  沒有想象中那么荒涼,院落果然如胡屠戶說的那樣,很是寬敞。

  不過一進門,還是感受到有一股涼意。

  胡屠戶:“林小姐打算出租院子后,趁著一個烈日,讓人把院子大致打掃了一遍,順帶還把桑葚都給摘走了。”

  他說到最后面一句,還分外可惜。

  到底是生意人,算盤打得很精。這么大一株桑樹,結下的桑葚都有好幾籮筐,肯定不會便宜給租客的。

  現在房子鬧鬼,不吉利,沒人敢住。只要招來租客,便是幫了林家一個忙。等于不用出錢,就請到人看房子,每月還能有五十文進賬。

  房子有人住,才不會被荒廢掉啊。

  這一進一出,等于又是賺了一筆。

  周清進入院落,四下打量,很是滿意。這院子雖然不是什么高宅大院,卻也不算窄小,他已經能想象到,接下來自己練習虎戲時會有多么舒服。

  在院子里,練習鹿戲,也絕不會拘束。

  關鍵是還便宜啊,一個月才五十文。

  周清對租賃的行情還是有些了解,這樣的房子,在江州城,哪怕地段不好,一個月都要一千文起步呢。

  租這樣房子一年的錢,比廩生一年領的皇糧都要多。

  胡屠戶同樣打量著房子,心想這輩子要到什么時候,才能買下這樣一座院落呢?

  如果真有鬼,這樣的院落給鬼住,實在是可惜,教人憤憤!

  “胡大哥,這房子不錯。”周清越看越是滿意。

  胡屠戶不由打趣:“著實是個好院子,可惜給鬼霸占了許久。”

  鬼這東西,不要不敢說,人不怕鬼,便是鬼怕人了。胡屠戶是吃過苦的,鬼不可怕,窮才可怕。

  周清笑道:“真有鬼的話,我也不怕。畢竟我也是鬼。”

  “啊?”

  周清捧腹道:“窮鬼。”

  胡屠戶不由哈哈大笑道:“小周先生好是風趣。”

  說話時,兩人均自泛起一個念頭,窮比鬼可怕。

  兩人說話打趣間,平白在院子里填了一些喧囂。院子里的荒涼感由此降低不少。

  胡屠戶也愈發認識到,周清待人處物,跟他平日里接觸到酸童生,說話愛掉書袋的秀才們,大是不同。

  先前幫他料理喪事時,周清還不是這樣子的。

  但胡屠戶可以理解,因為少年人經歷這般慘事,眼神呆滯,言行木訥,著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大抵是有此變故,才讓周清迅速成長起來。

  胡屠戶自是更加看好周清的前途。

  接下來,兩人趁著夜色未完全降臨,去收拾兩個房間。好在房間擺設簡單整齊,只需要將灰塵擦拭干凈即可。

  另外,周清發現院子里有口井,還有取水的設施,打水倒是方便了。

  至少不用去老遠取水,或者買水。

  “水井積了些枯枝敗葉和淤泥,小周先生若是能在這里住下,后面我帶徒弟過來給水井疏通疏通。”胡屠戶借著落日的余暉,探頭打量了水井一番。

  “好,那就有勞胡大哥了。”

  不知不覺間,夜幕完全降臨。

  明月在天,皎然若雪,照的庭中如積水空明。

  周清自是不困。

  “胡大哥,我練會拳,你若是困了,可先睡。”

  “小周先生是要練胡鐵匠教的黑虎拳嗎?”

  “不是,幼年時跟一個道士學的養身功夫。胡大哥若是有興趣,我也教教你。”

  周清說著話,便在院子里開始練習五禽戲。

  當真是寬敞愜意。

  他先打了一遍五禽戲后,再專門練起虎戲來。這一下子,當真是出閘猛虎一樣。

  身子很快熱起來。

  四周空曠,練起虎戲,著實有種無拘無束的感覺。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大抵是這樣的感覺。

  周清覺得心意暢快,虎戲的八式打得酣暢淋漓。

  最后收功時,那股熱氣很快冒出來,在四肢百骸散開,汗出如漿,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旁邊胡屠戶到這時,才忍不住一聲喝彩。

  “胡大哥,我這拳法如何?”

  虎戲八式,其中許多動作,說是拳法,倒也貼切。

  胡屠戶:“好,反正看得很舒服。剛才您收功那一下,眼睛很亮。”他隨即頓了頓,繼續開口:“而且看著很兇。”

  周清還是第一次知曉別人看自己練習虎戲的感受。

  很兇么?

  那可能是觀想老虎的神韻到位了。

  課堂上,他偶爾也會模擬虎威。

  但學生們的膽子遠不及胡屠戶,被震住也正常。何況學生怕老師,至少在他讀書的年代,不足為怪。

  而現在,連胡屠戶這樣常年殺豬,自帶煞氣的人,都覺得他眼神很兇。

  足見周清練習虎戲時的眼神,有多像老虎。

  胡屠戶沒有說假話,剛才周清練習虎戲時,他心里還有點哆嗦,好在周清還是少年人的身形,真要是一個精壯大漢,像周清剛才那樣,那就很是嚇人了。說不定眼神一恍惚,便把周清當做人形的老虎。

  甚至懷疑,周清是老虎變的,乃是山君入城了。

  另一方面,說來也奇怪,周清練完虎戲之后,院子里似乎少了點原本莫名的涼意。

  周清問胡屠戶要不要學一下。

  胡屠戶覺得動作太多,一時間記不住,不想打擾周清,便推辭改日有空再學。

  不過周清算是讓他開了眼界,不但讀書厲害,還會練武。

  但是練武再厲害,也是不如讀書的。

  尤其是普通人練武,一旦身懷武藝,便不輕易受辱,很容易和人起沖突,如果一不小心打死打殘,一輩子都給賠進去了。

  若是秀才相公練武,倒是不一樣了。

  秀才相公又不怕打官司,只要是不鬧出人命,官老爺肯定是更偏向有功名的讀書人。

  到時候,對面有錢都不一定好使。

  準確的說,跟秀才打官司的白身,甭管有理沒理,不使錢肯定是要吃大虧的。

  隨后兩人各自安寢。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沒有事發生。

  胡屠戶還有些警惕。

  周清卻睡得極為踏實。

  他練習虎戲越久,越有點老虎的習性。睡覺也像老虎一樣,既睡得沉,又能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

  一旦周圍環境有些異樣,能很快驚醒過來。

  虎是百獸之王,卻并非脾氣暴躁,捕獵時反而有耐心,安靜,不急躁。

  殺人如剪草,落地不聞聲。

  要輕盈,要迅速,要干脆利落。

  周清漸漸地從虎戲中咂摸出更多的東西。

  大學里教他五禽戲的老師說的對,虎戲確實能衍生出拳法。他越練越有種體會,這五禽戲雖然是養身技,但隨著五禽戲的深入練習,會對人體愈發了解。

  人體有超過六百塊肌肉。

  周清修煉五禽戲的過程中,能逐漸體悟到自己調動了哪些肌肉。

  “或許別人修煉五禽戲時,沒有我這樣的體悟,只是因為現在的我和前世不同,有特異能力。”

  無論是養生主,還是穿越后的特異記憶力,還有一次偶然的靈魂出竅,無不說明周清身上有特異和神秘。

  其實越是了解人體結構,那么越容易懂得如何去殺人。

  而修煉五禽戲這樣的養身功,從其中又可以衍生出殺人技。一正一反,頗有種奇妙之感。

  “這也不奇怪,養身須得護身,自然要避免外界的傷害,此為殺生為護生之理。”

  許是修煉虎戲漸漸深入,周清心里自然有股安靜的兇意誕生。

  “此所謂虎戲的真意么?”

  周清細細體會內心的變化,心中思考。

  外面傳來敲門聲。

  “小周先生,可起來了?”

  周清推開門,見到胡屠戶眼睛里有血絲,料來晚上是沒睡好的。

  “胡大哥早。”

  “小周先生早,昨晚如何?”

  “睡得還好,胡大哥呢?”

  胡屠戶難得撓頭,笑著看向他,“沒睡好,不過這一夜沒聽到什么怪聲。”

  周清點了點頭,“我也沒聽到什么怪聲,指不定咱們住進來,人家便搬走了。”

  他心想,或許有胡屠戶作為屠夫的緣故,但他身上的原因也肯定不少。

  練習虎戲,模仿老虎,身上油然生出的虎威,真有鬼怪,一般也不敢靠近。

  畢竟民間常有大戶人家用虎皮做椅子,擺在廳堂上,能驅散邪祟。

  還有句俗語,叫做為虎作倀。

  做了鬼,都要被老虎驅使。

  足見鬼見了老虎也要怕。

  胡屠戶掃視院落四周,“沒事就好,反正小周先生是讀書人,有正氣,真有鬼怪,給您嚇走也是正常。若是您往后考上舉人進士,那鐵定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四方神明都要保佑您呢。”

  周清不禁一笑,“那就借胡大哥吉言,咱們今日將房子定下吧。至于我把老屋賣給你,按市價即可。”

  “二十貫錢怎么樣?”

  一貫一千文,這個世界的房屋買賣是包括地契的,陋巷的房子不大,賣出這個價格,已經比市價高了一些。

  但是考慮到周清在這房子里讀書,中了秀才,多少有些文氣,對迷信的人來說,自是還能再加一些價上去。

  周清:“那這就寫文書吧。二十貫錢不是小數目,胡大哥分三個月給我好了。”

  對于胡屠戶而言,二十貫錢倒是能拿出來,只是秋夏之際,正是做生意的好時候,這時候取出二十貫錢,對胡屠戶而言,有些周轉上的麻煩。

  再過三月,他本錢自然就富裕多了。

  周清讓他分三月支付,實是考慮周到,亦是對胡屠戶的信任。

  胡屠戶當然不會拒絕周清的好意。

  于周清而言,老房子賣給胡屠戶也放心。

  雖然只是陋巷的一間破屋,到底也是原身的一個念想。將來周清發達,還是要買回去的,屆時可以多給胡屠戶一些錢。

  雖然胡屠戶說口頭約定即可,周清還是出具了文書。

  倒是沒有去衙門蓋印。

  因為這也是要花錢的,二十貫的買賣,去衙門額外花錢,不值當。

  有買賣文書在,一樣有效力。

  不過以周清秀才的身份,想要反悔,胡屠戶也是沒辦法的。

  可他清楚,小周先生不會做這樣的事。

  林家的老宅不小,胡屠戶卻莫名相信,周清將來能住的宅院,會比現在這大得多。

  桑樹如貴人出行的華蓋,周清在桑樹下,顯得分外適宜。

  “小周先生,將來一定會是個貴人。”

  胡屠戶暗想道。

  接下來是去找林家簽訂租賃契約。

  知曉周清是剛參加道試,取中的案首。林家還有些驚訝,林小姐派管家勸說周清不要去住那房子。

  林家到底是江州城有頭有臉的人家,真要是剛取中的案首,在林家的老宅受到驚嚇,說不出去不好聽,甚至還可能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林家雖然家大業大,可是做生意的人家,自是不愿意隨便得罪人。

  但周清已經去老宅住過一晚,沒有怪事發生,且執意要住。

  林小姐斟酌再三,還是讓管家出面,答應了周清的要求,只是租賃的錢,降到每月一文。

  收一文錢,租賃的文契便成立了,也算是對周清這個案首的示好。

  這年頭,越是有潛力的年輕讀書人,越容易受到大戶人家的青睞。畢竟人家年輕,指不定過幾年金榜題名,飛黃騰達。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正是科舉讀書的魅力啊。

  周清考中這秀才,算是有了立身之本。

  說來也巧,與周清簽訂文契的林家管事,正是周清典當如夢令那個朝奉。可能是因為最近周清氣質變化較大,或者林朝奉不敢將眼前的周案首和當日的少年聯系起來,總之對方除了好奇打量外,沒有說起當日的事。

  于是瑣事處理完畢。

  周清總算有了一個私密獨立的寬敞院子,可以開啟一段寧靜安閑的時光,讀書練武了。

  胡屠戶已經給了他十貫錢,剩余十貫后面三個月再給。

  有這些錢,周清每日吃肉不成問題。

  虎戲的進度,可以進一步加快。

  于是,周清在這初夏時節,開啟了新的生活。

  他心中滿懷希望,接下來日子會越來越好,當然,一定要將壽命不斷地加上去啊。

  有養生主。

  長生之心,油然而生,蓋過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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