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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奮躍搏亂臣

  昭陽殿外,死寂無聲。

  眾人跪坐在殿外,驚懼的看著站在戰車上的少年皇帝。

  皇帝舉起手里的長劍,怒聲訓斥。

  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身體仿佛被光暈所包圍,格外的刺目。

  高柔看著那熟悉的甲胄,聽著那憤怒的質問。

  在這一刻,高柔終于明白了。

  當長劍對準自己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對手不是衛將軍,而是面前的少年天子。

  高柔不知道曹髦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他孤身一人來到此處,沒有任何幫手。

  皇宮內外,天下各地,明明都是我們的人。

  可為什么,如今被長劍所指的人卻是自己。

  崔贊的臉色蒼白,他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啊”

  “難道是司馬昭想要將我們一網打盡?!他是想要借皇帝的手來殺了我們?”

  可這一次,卻沒有大臣來附和他了。

  只要司馬昭沒有發瘋,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司馬昭沒有必要來承擔這樣的風險,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的布局,那他已經做到很完美了,何必多此一舉?

  解釋只有一個。

  一切都是面前的皇帝所做的。

  在群臣準備對皇帝出手的時候,他就開始想要反殺了。

  他控制了中軍,哄騙了司馬干,在拔掉尚書臺后,又制服司馬干,將洛陽內的兩大勢力全部打趴下。

  辛敞目瞪口呆,看著這劇變,他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

  皇帝不是衛將軍的刀嗎?

  難道衛將軍是皇帝的刀?

  想到自己先前還傻乎乎的勸說皇帝棄暗投明,又想到皇帝先前語重心長的那些話,辛敞忽然癱坐在了地上,雙腿無力。

  曹髦卻沒有理會其余大臣,眼神只是死死盯著遠處的高柔。

  當初曹髦前來廟堂的時候,曾多次想要拉攏這位名滿天下的司徒公為自己所用。

  在元城的時候,郭責常常說起此人的名字,說他是大魏的周勃,是鏟除曹爽的第一大功臣。

  曹髦也曾幻想過,這位三朝老臣,剛正不阿的名臣,能否幫助自己,再次出手來打倒廟堂的權臣。

  可惜,高柔的剛正,只是在利益分配缺乏時才能看的出來。

  曹爽不肯重用他,那他就是剛正不阿的勇士,而當司馬師廢立皇帝時,他親自將廢帝送到封地,當司馬昭弒君的時候,他則是忙著接受爵位。

  高柔認得曹髦身上那層甲胄。

  “今讓汝領一縣之長,汝年少,為左右諸公輕視,地方又多奸吏,望汝執政以公,不可徇私,勿要使吾失望啊!”

  曹髦的身軀與高柔心里某個身影漸漸重合在一起。

  那一刻,高柔老淚縱橫。

  他緩緩朝著曹髦的方向低下了頭,跪拜在地上,失聲痛哭。

  “臣認罪!臣認罪!!”

  看著跪在地上痛哭的高柔,曹髦繼續開口說道:“今有逆賊高柔,指使他的兩個兒子來謀害朕,他們父子所犯下的過錯是不可饒恕的!即刻罷免他的官職!剝奪他的爵位!誅其三族!”

  群臣頓時驚恐,紛紛看向了尚書令鄭沖。

  這判罰未免有些太重了,先前有個動不動誅人三族的司馬師,好不容易送走了他,這又來了一個!

  他們希望鄭沖能開個口。

  可鄭沖面對群臣的眼神,視而不見。

  你們怎么不求情呢?

  我現在自身難保,作為尚書臺的一把手,我才是主謀啊!

  當初強行將我推上去,現在還想讓我來求情?

  司馬孚抿了抿嘴,幾次想要開口,卻沒敢開口。

  曹髦宣判了高柔,緩緩看向了這位大魏忠臣司馬孚。

  司馬孚渾身一顫。

  對司馬孚,顯然不能誅其三族,不然就無法繼承司馬師的遺產了,這三族的范圍太廣,連羊祜杜預都得跟著一起斬。

  “太傅公,你可認罪?”

  司馬孚趕忙低下頭,“陛下,老臣認罪!”

  “太傅司馬孚,參與反逆,本該誅其三族,念及宣文公之功勞,且赦免其宗族之罪,受髡刑!流放遼東!”

  這個髡刑,是指剃掉司馬孚的頭發,對一個名士來說,這比剁了命根子還要嚴重,是對士人極大的羞辱,而以司馬孚的這個年紀,前往遼東,未必能撐得過一年。

  這顯然是直接判處了他死刑,卻不是直接要他的命,是讓他以一種極為羞辱的方式死掉。

  司馬孚眼眶頓時濕潤。

  這還不如直棄市!!

  他養了幾十年的名望,千辛萬苦所立下的人設,此刻完全崩塌,可他卻不敢反駁。

  只死他一個,已經是皇帝極大的寬容了。

  司馬孚朝著曹髦的方向緩緩長拜,“多謝陛下!!”

  群臣有些坐不住了,先前還權傾朝野的三位大佬,一下就沒了兩個。

  曹髦最后看向了自己的老師,王祥。

  曹髦還是很感謝自家老師的,畢竟,在絆倒司馬家的道路上,這位老師出力甚多,若不是他,曹髦根本就沒辦法將廟堂變得如此混亂。

  可也是因為他,曹髦被迫提前開始了反擊。

  王祥是曹髦的老師,可曹髦干掉他依舊沒什么壓力,師又如何?朕是君!

  你猜哪個在前?

  王祥不等曹髦發問,直接跪拜在了他的面前。

  “老臣認罪!請陛下責罰!”

  王祥心里很清楚,此刻大勢已去,起碼在這皇宮里,群臣就是待宰羔羊,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天下的世家會不會反叛,他直接選擇了低頭,只要不觸及自己的宗族,他都能接受。

  曹髦也很清楚他的想法,老師跟司馬師有些相似,他們的腦子里只有自己的宗族,并不是那么的怕死。

  曹髦認真的問道:“太常執掌禮法,何以做出這般無視禮法的事情呢?”

  王祥當即老淚縱橫,這表情比前兩個人都要真實。

  “老臣愧對了陛下的厚望,請陛下責罰!!”

  曹髦搖了搖頭,“太常乃是朕的老師,朕不愿意以刀兵相加,罷免其官職爵位!”

  嗯??

  這一刻,眾人都有些驚訝。

  前兩個責罰那么重,對王祥就是高高舉起木板,輕輕落下?

  這是什么意思?

  王祥同樣很驚訝,可他反應迅速,趕忙拜謝皇帝,同時哭的更加愧疚了。

  鐘會皺了皺眉頭,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笑了起來。

  鐘毓此刻就站在弟弟的面前,板著臉,一言不發。

  終于,到了鄭沖。

  鄭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曹髦叩首,“老臣認罪,請陛下責罰。”

  作為主謀,鄭沖自認跟皇帝沒有什么交情,這一次,就算不是族誅,只怕也是免不了剃頭發的重刑了。

  自己這把年紀,難道還要遭受這樣的羞辱嗎?

  鄭沖的眼里滿是絕望。

  曹髦卻搖了搖頭,“司空公,朕知道您是被逆賊所裹挾,朕尚且被奸賊裹挾,不能顧及自己,又如何能追究同被裹挾的人的罪行呢?”

  “朕赦免您的罪行,請您起身吧。”

  鄭沖瞪圓了雙眼,他想過很多結果,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自己可是主謀啊,就這么赦免嗎?

  難道不該狠狠震懾群臣嗎?

  群臣也對這個責罰有些茫然,可不知為何,他們忽然就松了一口氣。

  連鄭公都能被赦免,那我們這些被裹挾進來的無辜之人,應該也不會遭受什么責罰吧?

  鄭沖哆嗦著朝著曹髦大拜,“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在這些人里,他的這句話大概是最真誠的。

  曹髦沒有動鄭沖,這是因為他還有自己的考量,鄭沖往后能派上另外一個大用場,跟王祥一樣,還有剩余價值。

  鄭沖在經典上的造詣,在以后能起到極大的作用。

  短短一番話,大魏的廟堂卻已經變了天。

  曾經叱咤風云的三位大人物,全軍覆沒,唯一僅存的三公級大臣鄭沖,還是一個與世無爭的老頭。

  群臣不安的看向了皇帝,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如何。

  曹髦看向了群臣。

  “尚書臺的主謀,朕已經宣判,而其余從犯,則是要經過廷尉御史等群臣來甄別。”

  “今三公無首,大將軍病逝,朕欲親政。”

  曹髦先是看向了鄭沖,“司空公,您以為如何?”

  “陛下英明,可親政!”

  鄭沖急忙開口附和,曹髦看向了王祥,“老師,您認為呢?”

  “陛下當親政!”

  “燕王,您是朕的長輩,您認為呢?”

  曹宇不假思索的回道:“陛下當親政!”

  曹髦最后看向了群臣,“諸公以為呢?!”

  “臣等叩請陛下親政!!”

  王經率先開了口,在他之后,群臣紛紛叩拜,都是請求曹髦親政。

  曹髦笑了起來,這才走下了戰車,走進了昭陽殿內。

  很快,他就帶著太后走了出來。

  郭太后激動的看著外頭這烏泱泱的群臣,眼里滿是激動,激動的幾乎要落淚。

  曹髦溫柔的說道:“母親,叛賊都已經被我所處置,如今尚書臺無主,大將軍病死,群臣皆求朕親政,您覺得如何呢?”

  郭太后看著面前的這一幕,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我兒雖年幼,卻天資聰慧,對我極為孝順,你若是不親政,誰又能治理好大魏天下呢?”

  她看向了群臣,“傳我的詔令!從今往后,我兒親政,群臣當全力輔佐!不可忤逆不忠!!”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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