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壓不住啊!!”
“又有兩個縣被攻破了!”
斥候急匆匆來到了營帳內,向征北將軍何曾稟告道。
何曾板著臉,臉色極為難看。
此刻的他,渾身披著甲,坐在案前,身邊站著數位將校。
司馬師以他為征北將軍,讓他總督河北,可此刻,河北的局勢卻有些失控,這位新上任的征北將軍,都有些壓制不住。
“陳本呢?!他在做什么?!”
何曾瞪圓了雙眼,眼里滿是憤怒,他抬起頭來質問道。
陳本是陳騫的兄長,鎮北將軍,負責幽,冀,并三州的防務,屯駐薊州。
而何曾是屯駐在冀州的。
四征在官位是要高于四鎮的,四征僅僅在三公之下,擁有出兵之權。
用最簡單的話來解釋,那就是四鎮將軍只是負責鎮守,他們無權自主出征,除非是得到了廟堂的軍令,讓他們去出兵。
而四征將軍擁有一定意義上的自主出兵權,這就不是四鎮所能媲美的。
聽到何曾的質問,有將領怯生生的說道:“他的軍隊也出現了嘩變,有部分參與了叛亂,說是正在整頓軍隊,無法出兵”
“出兵!讓他出兵!他要是再敢不出兵!我就上奏廟堂,要治他的罪!”
何曾捶打著案牘。
實際上,何曾跟司馬昭的關系比其余幾個將軍都要親近很多,其余將軍們跟司馬師親近,他是跟司馬昭親近。
何曾出身陳郡何氏,博學好學,事親至孝,名聲很大,他的父親乃是太仆何夔,他跟毌丘儉一樣,在年少時擔任了曹叡的文學掾。
魏明帝即位,歷任員外散騎侍郎、典農中郎將、黃門郎,主張“為政之本,在于得人”,頗為時人稱頌。
他為人非常的受禮,孝順,對朋友呵護,很有君子的風范,只是吧,跟司馬昭一樣,這都只是外在的,他其實是一個外寬內忌的小人,在歷史上,他面對后來居上的賈充,居然主動低頭,以他為首,還幫著他來對付朝中的直臣。
說起來,也就是一個合格的大族繼承者,不要臉,有野心,懂偽裝。
可架不住司馬昭喜歡他,總是一副心腹大臣的模樣,甚至讓自己的兒子去拜見他,就是各種寵愛有加,搞得連司馬昭內部的人都覺得何曾是四征四鎮里最親近司馬家的。
可顯然,司馬師并不是這么想的。
何曾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一覺醒來,就聽到冀州發生了叛亂,何曾一開始還是挺開心的。
他覺得這是自己可以立軍功的好時機,當然,何曾明面上做不出屠殺百姓來冒充軍功的事情,但是如果麾下有人去做,他也不會太去制止就是了。
可是,事情與他所想的有些不同,這次的河北之亂,似乎跟以往的有些不同。
河北的矛盾實在是太多了,矛盾積累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地步,當有心人以此做文章的時候,星火燎原,令人驚愕。
只是幾日之內,各地都爆發了極大的動亂,叛賊四起,縣衙被擊破,河北諸多大族慘遭屠戮,這個時候,何曾就開心不起來了。
他跟廟堂大臣的關系還是不錯的,私下里很是不錯。
此刻河北大族遭受這樣的屠戮,他作為當地的最高軍事長官,那定然是要承擔責任的。
就在他派兵前往各地鎮壓的時候,陳本居然不為所動。
只是很平靜的封鎖道路 何曾的官爵雖然高,但是手里的軍隊并不多,因為他的駐區是冀州,陳本還要負責對外頭胡人的防備,手里的軍隊會更多一些。
另外就是何曾麾下這些士卒,嗯,戰斗力不是很高,畢竟,這邊已經很久沒有打過仗了。
雍涼戰區天天打姜維,豫揚戰區打東吳,幽并戰區打胡人,這個冀州的新任征北將軍就略微有些尷尬了。
何曾在此刻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甩鍋,將責任怪到那位鎮北將軍的頭上。
何況,這件事確實有些不同尋常,雖然河北的叛亂一直都有,但是如此大規模的,還是頭次見到,何曾總覺得這里頭似乎還有點事。
何曾趕忙寫了表,令人再次送往洛陽。
而在上表里,何曾嚴厲的訓斥鎮北將軍的治軍不力,認為當今河北的事情都是因為陳本的緣故。
同時,他上奏廟堂,請求派人前來相助。
與此同時,遠在幽州的陳本,還坐在自己舒適的將軍府內,吃著茶,跟左右的心腹們聊著天。
如今的陳本,還是陳家的掌門人。
他們的父親陳矯,本姓劉,過繼母族而改姓陳,家族里沒有擔任過兩千石官員的高官,也沒有治理經典而揚名的大人物,跟毌丘儉的父親毌丘興一樣,宗族是從他們開始崛起的,屬于是宗族的第一個代表性人物。
他們不能算是老牌大族出身,老牌大族是可以一路往上追溯的那種,例如說何曾,他出面就可以說:乃是先漢安帝車騎將軍之后,故太仆之子。
陳本跟他弟弟的性格皆然不同。
陳騫為人陰沉,不愛交友,重視自己超過重視家族,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家族人不多。
而陳本為人務實,樸素,謹慎,對他人很是有禮,兄弟兩人,有點像是鐘毓跟鐘會,而陳本還真的也當過廷尉。
“將軍,征北將軍再次下了令,要求我們盡快鎮壓。”
有謀臣開口說道。
陳本不悅的說道:“我這些時日里難道沒有派人去與亂賊交戰嗎?”
“還要我如何出兵呢?放棄所有的要塞,無視外頭的胡人盜賊,全力去攻殺各郡的叛賊?若是胡人打了進來,他何曾敢去擊退嗎?!”
眾人皆不言語。
在河北,接到司馬師命令的人,不是何曾,而是陳本。
司馬師派來死士前來相助,陳本也就派了人手,暗中推行了這些事,那些親近他的官員們,早就因為“重要會議”離開了。
可讓陳本沒有想到的是,河北的叛亂規模有些超出他原先的預料了,甚至有好幾個自稱將軍,自稱王的,陳本已經開始著擊了,他的軍團跟何曾不同,戰斗力還是有的。
雖然這么做有了些風險,可陳本認為很值得,只因為,那些死士們不只是帶來了命令,還帶來了任命的詔令。
兩家結盟,他也能將自己的鎮字改成征。
因為偏遠,司馬師又讓司馬昭封鎖了洛陽,這些太過偏僻的地方,目前還不知道廟堂里發生了什么事。
司馬師只是說了自己身體不好,有些壓不住大族,卻并沒有告知情況到底危急到了什么地步。
廟堂跟地方是有信息差的。
廟堂里的群臣覺得司馬師病重的時候,地方將軍的認知里的司馬師還是生龍活虎的。
如今司馬師都已經死了,可地方上的將軍還處在大將軍病重的階段。
司馬師非常擅長利用這種信息差,甚至對很多局勢都做出了超前的判斷。
在盧毓還不曾在尚書臺搞事的時候,司馬師大概就知道了他的想法,隨即決定利用河北的民變,再加上盧毓所埋下的雷,來引爆這個火爆的局勢。
世家大族并非是神,中了箭,同樣會死,當初黃巾軍席卷天下的時候,不知有多少豪族被憤怒的百姓所淹沒。
若只是尋常的百姓加上一些死士,肯定是不能起到太大的破壞力,但是再加上駐守各地的將軍,那就不同了,在軍隊面前,你門閥算是個什么東西?你門閥的戰斗力倘若真的高于軍隊,那也不會在八王之亂時那般的被動,也不會在胡人大軍橫行中原的時候那么的不堪 洛陽。
“你說什么?!”
盧欽接過斥候手里的書信,只是翻看了幾眼,只覺得頭暈目眩,險些一頭栽倒。
盧欽不可置信的再三翻看,雙眼通紅,心里氣血上涌。
他深吸了一口氣,帶著這封何曾派人送來的書信,猛地朝著府內沖去,因為跑的太快,甚至在門檻處摔了一跤,可他完全不在乎,連滾帶爬的朝著內府沖去。
“父親!!!”
盧欽的叫聲打斷了尚書臺的會議。
風頭正盛的盧毓仰起頭來,坐在上位,群臣坐在兩側。
盧毓在此刻隱約有了些群臣之首的架勢,在通過恐嚇的手段來取得尚書臺大權之后,他就輕易的填補了自己原先埋下的雷,所有的物資都已經準備妥當,官員將得到提拔,將士們將得到物資,百姓們也可以去耕作啦!
盧毓在短短的幾天內就完成了這些,他是急著炫耀自己的能力。
而群臣都知道,這些是他很早就在準備的,并非是臨時完成的,盡管知道,可群臣還是違心的恭賀起了他。
盧毓此刻是說不出的欣喜,司馬昭已經去守孝了,高柔躲在府內不出來,太后對自己信任有加,群臣不敢違背自己,接下來,就是名正言順的讓各地將軍們臣服,而自己接下來要推行的政策,完全可以實現這一點。
此刻,他就是與眾人商談改革中正制的事情。
盧欽衣冠不整的沖進了府內,打斷了他們的會議。
“父親!!”
盧欽看著盧毓,頓時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