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青衣島莊園,前面是極度繁忙的工廠,車水馬龍片刻不歇,回后面莊園走的是另一條道,正好可以目睹這一切,房車里李池關心說道。
看到自家兄弟的工廠這么興旺,李老大是真高興啊。
李源哈哈笑道:“不用,還忙的過來。三班倒,二十四小時不停,多他們兩個也沒啥用。”
大侄兒媳婦李茵感慨道:“乖乖,真忙啊!八叔,你們工人一個月多少工錢?”
李源搖頭道:“我還真不知道,早先一個人兩千多,后來漲了不少…回頭你問你兄弟去,都是他在管。”
李幸不在這個車上,不過婁曉娥也知道,笑道:“普通工人一個月三千八,經理早都過萬了。勞工薪酬,咱們家給的是全港最高的。大部分都是從大陸過來的,做事也勤快認真,我們給的就多。”
別說李茵,李坤都驚呼道:“八嬸兒,多少?”
他這個縣太爺,一年工資加起來都沒一個經理的零頭多…
婁曉娥笑道:“也別覺得他們薪水高的有多離譜,港島普通工人的平均薪水是兩千,可是房價已經到六百塊每呎了。嗯,換成大陸那邊的說法,差不多六千塊一個平方。好多人都是三代人擠在一間十幾二十平的小屋里,生活并不算很好。當然了,吃的方面還是沒問題,好好做事的,肯定都能吃飽。”
李桂這個當了一輩子的老讜員,聽到這神情有些復雜,道:“能吃的飽穿的暖,就已經很好了。”
大陸百姓等到這一天,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
可這里明明是資本主義社會,應該水深火熱啊…
這一路走來的高樓大廈,鮮衣怒馬,讓這位老支書心中很有些沖擊。
大嫂子不管這些,隨著房車駛入莊園,看著廣闊的草坪、遠處的湖泊、小溪、森林,廣場后如同宮殿般的別墅…她對李母叫道:“老娘老娘,快看,那就是老幺結婚蓋的屋!乖乖呀,這能住多少人!”
樸實的語言,讓何萍詩差點沒笑死。
曹永珊拉扯了她一下,李母顧不上看那些,她正端詳著亞特蘭娜了,感慨道:“哎喲,這妮兒長的真好看…就是眼有些嚇人。晚上碰見了,還不嚇毀了?”
好吧,連曹永珊都繃不住了,掩口笑的不行。
李堂媳婦趙芳可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亞特蘭娜大聲道:“奶夸你長的敞亮!”她東北口的。
聶雨抱著亞特蘭娜哈哈大笑起來,還給她翻譯了下,亞特蘭娜多有氣質,欠了欠身子,落落大方笑道:“謝謝!”
國語雖然有些不標準,起碼能聽得出來。
亞特蘭娜被這濃郁的合家歡熏的微醉,蘭開斯特家族成員已經凋零到近乎滅絕的地步,她很喜歡李家這樣的氛圍…
房車停了下來,前車的李幸、李思、李堂、李垣等紛紛下車,說笑著過來開車門。
司機將車門打開后,李幸上前攙扶李桂下車。
李桂下車后,近距離仰頭打量了番他小兒子蓋的娶媳婦的屋后,點了點頭,不孬。
張冬崖笑道:“怎么樣老哥,是大資本家了吧?”
李桂老臉抽了抽,劉雪芳責備公公了聲:“爸!”
今天就劉雪芳沒去,在家招呼專門請來的廚師做大餐,這會兒迎了上來,眾人一一相識。
知道她不僅是李源師父的兒媳,還是烈士的遺孀,大家紛紛生出尊敬來。
對于請一個這樣性格嚴厲的人來管教家里的孩子,李桂、李池都很滿意。
只有李坤、李堂兩人的媳婦心里暗自嘀咕:八叔家的人,就沒有一個不好看的,太俊了!有本事的人就是會享受,冷美人天天看著也養眼…
張冬崖哈哈笑道:“現在不是過去了,改革開放,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再說,現在國家都在找這小子借錢呢。”
“哎呀,老幺,你這屋比皇宮還好,我進去都不敢落腳了。”
大嫂子高興笑道。
婁曉娥跟大嫂子比嗓門,大聲玩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大嫂子您現在都是縣太爺的娘了,踩臟了我也不能讓李坤拖!”
李坤忙表態:“別啊八嬸兒!您先給我說拖把在哪,我提前準備著!”
大嫂子高興壞了,叫道:“讓他拖!讓他拖!”
兒子能成縣太爺,不管啥時候提起來都讓她自豪高興。
眾人又是一陣熱鬧哄笑,等進了屋,自然又是一頓好夸。
李源心滿意足了,對笑吟吟的高衛紅道:“都說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我這房修的這么好,也沒法帶回去,今天父母高堂大哥大嫂來住一住,終于滿足了我的虛榮心。”
高衛紅白他一眼,糾正道:“是孝心。”
李源對早就坐不住的幾個小子道:“富貴、吉祥、如意,你們帶這些侄兒出去玩吧。明天天氣也好,咱們家出海去玩兒。”
“耶!”
十八李垣比他們還高興。
李桂納悶的看著他,問道:“叫我干啥?”
李垣忙點頭哈腰道:“沒事兒沒事兒,就想跟您說,明兒出海好玩兒。”
李桂嫌棄的看了眼,回頭問李源道:“十八怎么個章法啊?讓結婚也不結,今年都二十八了,還跟沒長大的一樣,就這么吊著?”
李源笑道:“沒事,只要不違法亂紀,讓他再玩兒幾年吧。人家官位也沒丟下,比坤兒就差半級。不知道什么時候走次運,就超過坤兒了。好賴也是清華的。”
李桂更愁了:“他這樣的比正經干事的人升的還快,那不是有問題了嗎?”
李垣委屈巴巴道:“爺,我也正經做事呢。”
李源笑道:“坤兒他們是穩扎穩打往上升,前途無量。這個混子,也能往上升,但升一段就升不了了。人各有志,只要不瞎折騰,怎么過都是他們的事。爸,咱們家那么多孩子,不能指望每一個都像李坤、李堂一樣。只要孩子孝順善良,不為惡,能守住底線就行。”
李桂嘆息一聲道:“行吧。這次帶他來,就是覺得老這么吊兒郎當也不是法子。你這樣說,那就讓他再晃蕩兩年。”
李母不服氣:“小十八好著呢,除了不說媳婦,其他的不比人差。坤兒他們一年見一回都難,十八哪個禮拜都回來給我送好吃的好喝的,還要帶我去看戲。”
總算聽到公道話了,李垣眼眶都紅了,讓李源一腳踹一邊兒去了:“去廚房看看,海鮮都弄好了沒有?弄好了吃飯!”
李垣歡天喜地的去了…
這個年月里能把日子過成這樣,李垣是打心眼兒里感激自家八叔。
海浪翻滾。
第二天,李家一大家子連趙雅芷并富貴、小七特邀的周慧敏都來了。
借了老羅蘭家的游艇,兩艘超百尺的超級游艇浩浩蕩蕩的前往了西貢。
“現在知道我為什么想來了吧?”
李垣眉飛色舞的跟李坤、李堂炫耀道,從李幸那拿到的風衣故意咧開懷,海風吹的呼啦啦作響,又拿出一個墨鏡戴上。
要多騷氣有多騷氣!
李坤笑罵了聲:“德性。”
他們和老一輩不在一艘游艇上,自在的多,李堂喝著啤酒,看了眼自家四個淘氣的兒子被吉祥、如意兩個堂叔按在甲板上打也不在意,男孩子嘛。
雖是叔侄輩,可年紀差不多。
沒見李坤倆兒子比富貴還大,照樣被按著揍…
“富貴!吉祥!如意!”
他們不管,從船艙里出來的曹永珊有些嚴肅的點名。
雖然不像何萍詩那樣咋咋呼呼喊打喊殺,可這個向來溫柔的大嫂嚴肅下來,富貴三人反倒更老實些,趕緊松手。
富貴嘿嘿笑道:“大嫂,李銳、李鋒他們說功夫都是花架子,軍體拳才是最厲害的,他們不服,我們在以武會友,切磋武藝呢。”
曹永珊認真道:“你們是堂叔呢,小銳他們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你們要多照顧他們一些,知道了嗎?”
三人連連點頭,不過等曹永珊回船艙后,三人就把六個堂侄拖到里面看不到的地方繼續切磋。
當然,三人都是打小練武的,對勁道收發熟練于心,不會下重手。
看到這一幕,李垣對李坤、李堂樂不可支道:“老話說的還真有道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
話沒說完,就讓大哥、二哥一通狂揍,風浪中響起一道怒喝聲:“鼠輩!”
老羅蘭和米高沒有坐游艇,和貝蒂一起在西貢海灘別墅很鄭重的做了準備,迎接李源一家。
碼頭上,當游艇靠岸,李源扶著李桂、婁曉娥扶著李母,李幸扶著李池、曹永珊和何萍詩扶著大嫂子下了游艇后,就都笑了起來。
碼頭上擺了鮮花,老羅蘭一大家子在那等候。
李源給李桂介紹了老羅蘭的過去,當聽到這個洋人寧肯炸掉電廠也不給鬼子發電時,紛紛肅然起敬。
李母都感慨:“洋鬼子也不都是壞人啊。”
婁曉娥、婁秀、聶雨哈哈大笑起來,米高笑的聲音最大,豎起大拇指道:“老媽媽,你說的對,我就是好人!”
李母更加驚嘆了:“乖乖!還會說中國話!”
旁邊富貴、吉祥、如意三人已經帶著六個堂侄開始和米高的兒子斐力還有哈雷爾的兒子貝塔在沙灘上放對了,小八因為在沙灘上剛畫了兩筆的畫被人踩壞了,人也被撞翻了,傷心的嗷嗷哭了起來,富貴三人簡直“花容失色”,抱頭鼠竄…
果然,大媽媽震怒的聲音已經遙遙傳了過來:“湯圓!給我狠狠的打!”
李幸沒法子,只能追了上去,不一會兒,“慘叫”聲傳來…
見李母目露擔憂,婁曉娥笑道:“媽,沒事,天天都這樣,男孩子長大了就是淘!咱們到里面去休息休息。”
李母還不愿意,道:“今天天氣好,咱們就在外面坐坐,我好好看看大海…叫十八來照相,回村里給秦老五他娘她們看看。”
大嫂子給婁曉娥使眼色,笑道:“咱娘惦記著她的老姐妹們呢!”
婁曉娥哈哈笑著,招呼李思、趙雅芷干脆連攝像機一起架起來。
天公作美,二十六度的氣溫非常舒適。
陽光又不刺眼,曬在身上很愜意。
嘉道理家族的私家海灘上,已經擺放了許多沙灘椅,大人們躺在上面說話,小孩子們在海邊瘋玩兒。
劉雪芳和高衛紅則盯著小八、小九,正好也可以避開太過熱鬧的場合。
挺好,每個人都能找到讓自己舒適愜意的處境,這樣才能更長久…
幾番寒暄熱鬧后,貝蒂和婁曉娥、婁秀、聶雨等人才帶著李家人去別墅內休息、更衣,老羅蘭、米高則留了下來,談起了正事:“李,大唐最近的動靜是不是太大了些?我完全看不明白你的意圖。”
米高也嚴肅道:“太瘋狂了,如此大規模的抵押貸款…李,你從來不是愛賭博的人,我不相信你們真的準備去投機。你是準備向匯豐投降么,還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李源躺在沙灘椅上,雙手枕于腦下,看著碧藍的天空,幾朵白云如雪,清晰真切。
父母兄長的到來,讓他心情很好。
朋友的關心,也讓他大感舒心…
瞥了米高一眼,李源笑道:“投降個屁!不過內地方面確實遞話過來,希望我不要和匯豐鬧的那么僵硬。嘖嘖,我沒想到,匯豐那群慫貨還跑去告狀。好,我給他們這個面子。事關穩定和大局,這個面子我給。我不僅給,還給個大的。也不知道沈壁這會兒有沒有笑掉大牙。”
老羅蘭道:“真的只是這樣嗎?那為什么大唐金融的主管會齊聚日本?半個月內有超過一億美元的巨額資金流入日本?李,千萬不要沖動。連我們都能看到大唐資金流動的蛛絲馬跡,匯豐不可能看不到。你調一億過去,匯豐在那邊能聚集十億的力量準備伏擊你。不管你投資任何一家股票,他們都會布好嚴密的圈套等著你。”
米高也有些擔憂道:“李,大唐能發展到今天,完全就是一個奇跡。別說其他人,就是你自己,都不可能再重復一遍。不要真當成游戲在玩,特別是你們家這個藥廠,如果被匯豐奪走后…法克,我想想都覺得生氣。真的,我現在就已經很生氣了。這太蠢了,太蠢了。”
李源笑道:“放心,那筆錢就是去日本拿了兩塊地,準備建半導體研發中心和宿舍大樓,是去當學生學習技術的。沈壁那條老狗晚上睡覺都睜著一只眼盯著大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止匯豐,現在港島盯著大唐資金流向的不知道有多少。這個時候再去搞投機,那不等于自殺么?而且,這次資金調動痕跡是恒生故意沒有嚴密隱瞞的,遛遛狗而已。”
米高聞言郁悶,這孫子豈不是連他也一起遛了?
老羅蘭忽然道:“李,你怎么看這一年多來媒體上一直密集發聲,堅信港島可以用治全換主全的可能?”
顯然,沉浮商海六十多年的老人想到了一種可能…
李源沒回答,反問道:“你們怎么看?”
嘉道理家族的立場,絕對可以代表港島中立勢力的立場了。
老羅蘭緩緩道:“我覺得,可能性不小。中國和西方的關系現在太好了,前所未有的好。技術交流,資金交流,人員交流,都很密集。關鍵是,英國的皇家海軍駐扎在港島,可以幫中國防備金蘭灣的老毛子,從戰略上來講,也是合適的。一旦發生戰爭,北極熊的艦隊從金蘭灣出來,會威脅到整個中國南方的海岸線。北極熊可是將那里打造成了世界級的軍港,隨時可能對中國進行南北夾擊。”
李源聽了笑了起來,心里也是感慨不已。
是啊,目前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不管是英人還是港人,哪怕是中立的這一部分,都對治全換主全充滿信心。
因為在他們看來,無論從經濟效益,還是從安全效益,各方各面,對中國都有莫大的好處,四九城沒道理不答應。
中國現在和西方有一個共同的生死大敵,北極熊。
在這個前提下,他們認為西方做出了那么大的貢獻,賣技術賣裝備,雖然本意是為了讓中國成為抵擋老毛子的第一線,他們出錢,中國人出命,但在他們看來,依舊是給予了中國巨大的恩賜。
就要一個港島的治全,過分嗎?
正是這種天經地義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連匯豐沈壁那樣的金融強人,都敢直接跟內地表態,匯豐總部永遠留在港島。為此,得到了很大的好處。
然而實際上又如何呢?
在兩邊談判完畢,確定九七后不僅主全,治全也會一起收回,沒有談判的余地后,匯豐用了近十年時間暗中籌備,然后還是將總部遷走了。
得到了好處,背刺了中國。
因為沈壁也沒想到,大陸居然真的會如此強硬。
這些老外什么利益都考慮到了,就是沒考慮到中華民族的民族尊嚴和民族感情問題。
港島是在中國最屈辱的年代被割了出去,如果到了現在,居然還要去續簽那個屈辱的條約,那就真要像古老說的那樣,變成了晚清正府,他們都要成李鴻章了。
是的,港英方面希望大陸方面再續簽九十九年的治全,一直到二零九八年…
簡單來說,就是主全是中國的,對外也可以這么宣稱,英國也認。
但是港島怎么治理,都由英國人做主。
這怎么可能呢…
最重要的是,英國太看得起自己了,北極熊戰略的主攻方向永遠是歐洲,除了利益重心在歐洲之外,貧窮中國的勇武好戰不要命,也是他們不愿南下的重要原因。
所以,就面對北極熊的急迫性而言,歐洲也遠遠高于中國。
所以對整個西方來說,一個港島的得失和武裝中國對抗北極熊相比,不足掛齒。
古老正是因為很精準的把握住了這種國際大勢,才在內外都有巨大壓力的情況下,堅持到了時間就完全收回。
這個時候但凡軟一點,后面才叫真正的棘手…
看到李源笑而不語,精明的老羅蘭一下就明白過來了,感慨道:“原來你不是準備投機股市、期貨,而是在賭這個。輸了,也不過賠一些利息。贏了…嘖,可惜了,嘉道理家族沒有機會陪你一起玩一局了。”
李源笑道:“確實,資金少了也沒有多大意思。多了的話,沈壁那條老狗估計會生出警覺。不過也無所謂了…”
反正李家的布局算得上是陽謀,不怕匯豐不上鉤。
米高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道:“李,你有內部消息么?京城方面真的不準備妥協?天吶,這怎么可能?”
李源認真了,道:“高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種事我怎么可能有內部消息?真要有內部消息,憑匯豐的關系,你以為他們聽不見?”
說來后人估計都不信,這個時候對英妥協的聲音,別說在港島,在內地都是主流。
倒不是軟弱,而是擔心和西方的蜜月期太短,太多技術還沒吸收到位。
所以才有后來因為駐軍相關問題上的模棱兩可,惹得古老震怒,導致巨頭跌落…
米高無語道:“沒有內部消息,你就敢賭這么大?一年的利息也很高的。”
李源笑了笑,道:“反正不會傾家蕩產,頂多就是藥廠一年的收入,我有什么好怕的?玩兒咯。”
米高嘎嘎直樂,快笑抽過去了,道:“沈壁要是知道了你的打算,一定站在大班府大罵你三天三夜!”
老羅蘭笑道:“OK!只要你不要一時沖動,真的生出貪婪之心,再去期貨市場投機,其他的問題不大。這點風險,對現在的大唐來說不算什么了,我也放心了。”
李源拿起旁邊沙灘桌上的水,隔著桌子示意了下,一飲而盡。
老羅蘭看著對面的年輕人,心里無限感慨。
這個世界上,真的是什么樣的奇人都有。
他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從大陸偷渡過來,一窮二白的年輕人,一步步走到現在,居然還在布局,給匯豐挖下這么大一個坑。
如果這一回李源又賭贏了…
老羅蘭都不敢深想到時候沈壁會是什么樣的表情,他怕會笑出聲來。
李父李母和李池老兩口在港島待過了元宵節,又過了正月十六李幸二十一歲生日后,終于還是要回去了。
李坤、李堂都有重要工作,早在初五就踏上了回程,只留十八李垣在港島作陪。
相比于性子比較沉默的李桂,李母在這邊表達了很多不適應。
所以面對婁曉娥的再三挽留,李母只是搖頭,堅決要回。
大嫂子笑道:“曉娥,別勸了,老娘做夢都想回家哩。”
婁曉娥不高興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么遠,怎么也得住上兩三個月啊,才一個月不到就要回,這怎么行啊?”
大嫂子笑道:“老娘每天早上不和秦家莊的老鄉們打招呼,早飯都吃不香。出來看看就行了,看到你們過的好,老娘心里也放心了。回去過的舒坦些,咱們就順著她的心意吧。”
明天就要回家了,李母高興道:“還照了那么多相,明天回去拿給她們看看。老二家的拍的錄像帶也別忘了裝,回去帶給他們看看。”
婁曉娥吩咐李思道:“老二,好好給奶奶裝好!”
李思撓頭笑道:“奶奶,裝好了裝好了!”
李源叮囑李垣道:“過了羅湖口岸,會有人接你們去粵州機場,行程我都安排好了,你在飛機上照顧好爺爺奶奶、大爺大娘,下了飛機,大唐集團的人也會派車去接,直接送去秦家莊。早上出發,下午就到家了。這么點時間,你要照顧不好,那咱們叔侄情分也就盡了…”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李垣胸口拍的砰砰作響,以項上人頭作保。
大嫂子都感慨道:“真快啊,轉眼就過完年了。不過回家也快,跟進城都差不多。”
李桂還是見過世面的,搖頭道:“里面要搭進去多少人情關系,坐個火車臥鋪都要一定級別的介紹信,坐飛機就更難了。”
李源笑道:“再過兩年,民航航線暢通后就容易了。到時候老娘想我了,給我打個電話,我讓人去接上送到飛機上,幾個小時就過來了。住一晚上,欸,想回家遛彎兒了,我再送過去。”
李母高興的眼睛都瞇成了線,道:“好,好!”
李源又給家里人做了一回針灸推拿,第二天一早,全家人一起將李家的老人送進了羅湖口岸。
看著有些步履蹣跚的母親臨進關口前又回過身,眼神不舍的搖了搖手,李源忙笑著搖頭回應,最后看著父親、母親、大哥、大嫂陸續進了關口不見了,李源居然有些揪心的難受。
自古多情傷離別,更何況是這種看著年邁父母遠去的離別…
來到這個世上快三十年了,曾經心中只存著報答救命的心思,但這么多年下來,李家人對他的關愛,特別是李母對他的疼愛,讓李源早已融入了這個家里。
前世的母親仍未忘,不過這一世,又多了一個對他牽腸掛肚的母親,會心疼的叫他一聲“幺兒”…
婁曉娥、婁秀和聶雨都默默的站在李源的身邊,或牽手或扶胳膊,安慰著她們的丈夫。
“是大舅透露出去阿澤表哥去了日本的消息,他收了別人的錢。”
青衣島莊園書房內,李幸臉色有些難看的對李源說道。
李源看了兒子一眼,笑道:“這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并且還專門做了安排,為什么還要生氣?”
李幸搖了搖頭,道:“是為媽媽生氣。”
李源笑了笑,將手中的筆屈指一彈,鋼筆輕飄飄的落入了筆筒后,說道:“沒必要。你安排人看死婁家人,只要過線就敲掉。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不要讓你媽媽發現就好。”
李幸苦笑道:“搞不懂大舅、二舅到底是怎么想的,當年也是留學的精英,能力上應該不會有問題。哪怕稍微平庸些,借著大唐之便做些生意,也足以賺的盆滿缽滿。咱們家每天那么多貨進出碼頭,還有包裝箱,他們開個運輸公司開家包裝箱廠躺著都能賺錢。媽媽和大媽媽給外公外婆的錢,其實大部分都接濟他們兩人了,就是不好好做。現在二舅媽開著一家包裝箱廠,一年都能進賬百萬。總感覺大舅、二舅有些破罐子破摔…”
李源淡漠道:“保持距離就好。另外,除了阿澤外,婁家其他孩子也不必靠的太近。遺傳這種東西,還真不好說。你阿澤表哥爹媽都是那個德性,偏偏他那樣老實本分,心地純善。你二舅媽人也還不錯,可一雙兒女沒一個省油的燈。你給你弟弟妹妹們也說明白,不要讓人鉆了空子。”
李幸點頭應道:“好的爸爸。”
李源道:“不提婁家了,接下來半年你要抓緊時間。去年到今年,港島外資銀行增加了上百家。這是匯豐放進來打恒生的,好啊,那你就挨個去做抵押,能貸多少貸多少。”
李幸都驚呆了,驚笑道:“爸爸,我們還能抵押什么呢?”
李源笑罵道:“笨,怎么這么老實啊?現在港島經濟多火啊,成立公司嘛。半導體公司,造電視機的,造收音機的,造錄像機的,各種電器元件的,造服裝廠的,造玩具的,造家具的…日本那邊收購了專利技術和生產線后,運到這邊來,拿著去貸款,能多貸就多貸,大唐醫藥可以簽連貸協議啊。他們有什么不放心的?”
這一波操作下來,等于白賺了好些工廠、專利和生產線。
李幸笑的不行,但也有些拿不準,道:“爸爸,這玩兒的太大了吧…而且,時間太長了,利息方面也確實會有壓力。”
翻遍世界金融學經典案例,大概也沒有這么騷的操作。
羅斯柴爾德家族當年也只是在股市上打了個時間差…
李源笑道:“放心。你雖然不說,但我也知道,你心里對爸爸大力支援內地,特別是那三億美元,還是有一些保留意見…”
擺了擺手,攔下李幸著急解釋的話,李源笑道:“可以理解,也是人之常情。賺錢不易,三億美元投資下去,三年后能收回至少翻倍的利潤。眼下正是黃金時代,一分錢都不應該浪費。當然,你沒有說出口,絲毫沒有猶豫的將錢轉了過去,我也很欣慰。至少,你心里還是有家國概念的。”
李幸正色道:“爸爸,我一直都有。我是中國人,我希望自己祖國繁榮強大。”但頓了頓,還是吐露真言道:“我只是覺得,他們不該開這個口。一個國家,向私人借錢…還是通過雪媽媽,根本沒有給我們留下拒絕的余地。我知道,他們不是為了他們自己。但是,也不該用這種方式強加給我們家。”
李源笑道:“好了,人無完人,那兩位老人也是有些急了,畢竟誰也不知道雙方的蜜月期到底能維持到什么時候。咱們國家的軍工又著實太過落后,眼下不抓緊一切機會多弄些回來,將來再一封鎖,單靠自己…想從那么落后的階段往上爬,就太難咯。
他們也是舍棄了好大的面子才開的這個口,人情也會記著。
放心,很快,你就能感受到有一個強硬的祖國在背后撐腰有多爽了。”
李幸聞言眼睛一亮,道:“爸爸,很快?!”
李源笑道:“你以為要多久?”
李幸有些興奮道:“我以為要兩三年!”
李源笑了笑,目光看向窗外,道:“真正收尾大概需要兩年,但那又是另一場收割了。兒子,咱們家起家才十來年,底蘊太淺。港島算是咱們家的大本營了,可是除了青衣島上這座藥廠外,其他戰略要地無一處是咱們的,又怎么能立足呢?更不要說和匯豐較量了,沈壁現在只是對咱們生氣,可在他眼里,咱們家頂多是一只捏不死的臭蟲而已。
別看咱們家手里握的現金,好像快比他們的市值都高了,但想要真正在港島這片土地上和匯豐抗衡,咱們家還有一段路要走。”
市值這個東西很有意思,在后世看來,公司市值其實是很虛的東西,只要大股東稍微拋售一點,市值就會蹭蹭蹭的往下跌。
但在互聯網泡沫之前,公司市值很多時候,反而是倒掛的。
就比如九龍倉,都不按開發后的算,光手里持有的地皮價值,單股市值都應該超過五十了,可股市上卻只有十四塊,大唐入手的時候甚至只有七塊。
便是匯豐銀行此時的市值,也不過區區四百二十億港幣,單股價六塊二。
但市值率和銀行總資產完全是兩回事,譬如美國銀行,總資產大概在二點三到二點四萬億美元,市值卻只有一千兩百二十四億,市值占總資產的百分之五左右。
富國要高一些,但市值也只占總資產約百分之十三。
也就是說,在互聯網泡沫之前的股市,不要因為市值而小瞧這些公司。
在互聯網時代,一家市值百億的公司,真實資產不知道有沒有十億,說崩就崩。
但在實體時代,想用一百億現金,做出一家市值百億的上市公司,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李幸聽懂父親話中的意思,是在點他,不要因為快錢太多就飄了。
他忙回道:“爸爸,我明白的。暴利無法長久,一旦沉迷進去,久賭必輸。投機久了,忘記根本就成了無根之木。”
李源點了點頭,笑道:“明白好。去忙吧。叫你二弟他們上來…”
李幸下樓后,婁曉娥叫住問道:“你爸爸心情怎么樣?”
李幸笑道:“挺好的。媽,您放心吧,爸爸要是真想爺爺奶奶,他會回去的。”
聶雨在沙發上哼哼笑道:“今年就別想咯!一年三個月,也得從明年開始!別想便宜了大雪!”
婁秀責備道:“孩子在呢,說什么呢。”然后認真的對眼觀鼻鼻觀心的孩子們解釋道:“爸爸是回去陪爺爺奶奶。”
一群孩子忙不迭點頭,表示了解。
李幸對李思笑道:“和亞特蘭娜上去吧,爸爸等著呢。”
李思忙對亞特蘭娜招手,亞特蘭娜將小安諾交給劉雪芳,還有些不舍,然后笑著和李思上了樓。
兩人上去后,聶雨打發走其他兔崽子后,小聲問婁曉娥道:“真的沒法子呀?亞特蘭娜那么喜歡孩子…”
婁曉娥嘆息一聲道:“她們家族的遺傳病很嚴重…但小思說,亞特蘭娜想生孩子的心情很急迫,他都勸不聽。亞特蘭娜想生一個孩子,最好是男孩,再將蘭開斯特家族的爵位拿回來。有小思和咱們家支持,她也不擔心了…”
婁秀皺眉道:“這可不成!”
聶雨動容道:“這可沒商量的余地!”
婁曉娥點頭道:“當然沒商量的余地了,可那個丫頭…且看源子怎么說吧。”
李源看著亞特蘭娜紫羅蘭色的眼睛里的堅定神色,笑了笑,雙手往下壓了壓,道:“坐下說話。”
亞特蘭娜坐下后,看著李源輕聲道:“爸爸,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李思臉色鐵青,可看著亞特蘭娜的眼神里又充滿憐惜和無奈。
看到小安諾后,似乎更加激發了亞特蘭娜有一個自己孩子的心情,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李源微笑道:“沒有讓你改變主意,但是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亞特蘭娜道:“爸爸,什么好消息呀?”
紫羅蘭色眼睛里目光平和,語氣輕柔,像是從童話中走出來的公主。
李源都覺得自己兒子不大配,他笑了笑道:“為了不讓你覺得我信口雌黃哄你,你回去后可以專門讓人去了解一下,七八年的時候,第一位試管嬰兒路易斯布朗在英國誕生了。所謂試管嬰兒,就是從女方體內拿出卵細胞,和男方的生殖細胞結合,培養成受精卵后,再放入人體的卵巢內,生長發育。也就是說,即使你不用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一樣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李思和亞特蘭娜一下都站了起來,亞特蘭娜激動的捂住嘴,紫色眼眸快速眨動。
李源擺擺手道:“但是我不建議你們現在就想此事,因為亞特蘭娜基因里帶有先天遺傳病,目前的技術還無法解決,生下的寶寶,有很大的概率承受亞特蘭娜的痛苦…”
亞特蘭娜聞言,臉色驟然雪白,整個人晃了晃,倒向一邊,李思大急,叫道:“爸爸!”
李源身形一動就到了跟前,翻手出針,很快將亞特蘭娜快要爆炸的心臟安撫了下來,等了五分鐘后,亞特蘭娜才恢復了清醒,李源責備道:“聽我說完!幸好,我發明了一種新式試驗工具,在基因方面有劃時代的意義。只要認真研究下去,用不了十年,就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到時候,治好你的病估計不易,但讓你生出一個健康的孩子,還是有很大的希望的。可你要是再這樣一驚一乍,不好好保護好自己的健康,我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亞特蘭娜臉上甚至出現了神圣模樣,看著李源道:“爸爸,請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保重!爸爸,拜托您了!”
她甚至學著東方的禮儀,拉著李思一起跪下,輕輕俯下,給李源磕了個頭。
她是多么想當一個母親啊…
李源笑著點了點頭,道:“事關我親孫子孫女兒,肯定好好用心,你們回美國后也好好生活。去吧,告訴媽媽們這個好消息,她們也還不知道呢。小思留一下,說些生意上的事。”
亞特蘭娜抿嘴一笑,道了再見后,高興的下樓去了。
等她走后,李源看著李思道:“小思,保護好亞特蘭娜。瑪麗亞不在了后,你就是亞特蘭娜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李思莊重的點了點頭,然后舒了口氣道:“嚇我一跳,爸爸,我以為你單獨留我,是有什么不妙的消息跟我說呢。沒事了吧?沒事我就走了。”
“滾蛋!”
等小兩口在門外匯合后,李源輕嘆一聲,走到窗前站定,遠眺波瀾壯闊的大海。
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