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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我家的八嬸數不清

  “媽咪、大媽媽、雨姐,你們看,誰來接你們啦!”

  從人潮人海中出了京城站,治國領著一大家子走到大街拐角后,大聲招呼道。

  十八李垣忙從路邊攙起一人來,高興的大聲道:“奶!來了來了!八嬸子她們來了!”又回頭對路邊人興奮叫道:“大伯大娘,八嬸她們來了!”

  婁曉娥見之忙招呼家人:“哎喲,快點快點,奶奶他們來接咱們了!這個大雪,光說勸住了老爹,給我挖坑呢!”

  說著,三兩步上前,看到對面那個遠遠的就顫巍巍伸出雙手招呼她的老人,眼淚一下就流下來了,哽咽道:“媽,我回來了!”

  腦海里當年老太太對她的好,一下又清晰起來。

  李母穿著嶄新的暗紅緞子團花襖,戴著一頂帽子,聲音偏大一點,但也看得出,到底有了春秋,已經喊不出高聲了:“曉娥啊!曉娥,你真回來了!好啊!”

  婁曉娥淚流滿面,也不看路就往前走,有想從前面穿過的人,都被李思霸道的攔在一邊,剛想吱聲,可看到路邊好像出來黑壓壓的一片,也就安靜走了…

  婁曉娥哪里還顧得這些,終于走到跟前握住李母的手,道:“媽,不孝媳婦回來看您了!”

  雖然在港島生活了這么多年,但她終究是在京城長大的,骨子里還是京城人的規矩做派。

  說著就要跪下,大嫂子一把架住,大聲道:“曉娥,不能這樣啊,老娘年紀大了,受不了這個。”

  旁邊李梅、李荷、李桃、李蓮四個侄女兒都牢牢扶住婁曉娥,不讓她跪下去。

  李母雙手往上摸,婁曉娥忙彎下腰,李母摸了摸她的臉,高興道:“好啊,真好啊,沒變!曉娥啊,能看到伱們回來,我也了了心愿了…”

  李垣在一旁“誒誒誒”攔道:“奶,這話可不興說啊!您還沒看到我兒子娶媳婦兒呢,哪就了了心愿了?早著呢早著呢!”然后對婁曉娥笑道:“八嬸兒,您還記得我不?”

  這哪還記得…

  治國在一旁笑道:“媽咪,這是十八哥,名字和爸爸同音。”

  婁曉娥一下想起來了,道:“五哥、五嫂家的吧?”

  李垣眉飛色舞道:“嘿!我就說,我親八嬸兒肯定忘不了我。”

  “滾一邊子去吧!”

  老五李海笑罵開,道:“曉娥,別哭了,回來了就好了。好家伙,這么一大家子呢,都好啊。看看,路上的人跟看西洋鏡一樣。咱們先回家,不給他們看。”

  婁曉娥從曹永珊手里接過手帕擦干凈后,道:“好,咱們回家再敘舊。”

  話雖如此,還是大哥、大嫂子的叫了一圈。

  李幸也帶著弟弟、妹妹、女朋友們一一叫人,一時間好不熱鬧。

  隨后一大家子坐上了七八輛馬車,在“吁吁吁”的吆喝聲中上路了。

  港島來的這些孩子,勞斯萊斯車隊坐過,可哪見過這樣的陣仗,一個個眼睛瞪的溜圓。

  馬車上面鋪著一層麥草,麥草上面鋪著一層氈子,人坐在上面,嘿,還別說,怪舒服的。

  何萍詩還眉開眼笑道:“這才是真正的寶馬車。”一群孩子笑。

  秦家莊的人不大能聽得懂這句話,這會兒還不知道寶馬是咋回事。

  富貴、吉祥、如意三個,在馬車上頂著自家老娘的喝罵,還是左扭右扭的扭到前頭,跟趕車的五大爺套近乎,想試一試這么拉風的敞篷豪車。

  李海看了看生龍活虎的三個侄兒,哈哈一笑,卻也不敢現在就給他們試試,怕翻車…

  李思把趙雅芷牢牢保護好,兩人看著和港島截然不同風情的京城風情,都覺得好新鮮。

  街上好多人,軍綠占了一半,其他的也以黃綠色和灰色為主。

  他們坐在馬車上打量著行人,無數路人也都在路上打量著他們。

  截然不同的氣質…

  即使來前,婁曉娥、婁秀、聶雨三個已經專門給家里人每人設計了幾身低調樸素的衣服,試穿的時候都快笑不活了。

  但一個個仍然光鮮照人。

  李幸在馬車上問治國道:“小六,秦家莊那邊準備好房子沒有?”

  治國點頭笑道:“準備好了,大唐的人半年前就開始準備。本來要修全磚房的,我讓他們改成磚抱皮,青磚里面夾著三合土,冬暖夏涼,而且結實。還盤了火炕,不過不能燒的太熱,不然會燙屁股。”

  李幸哈哈一笑,摟住他的脖頸喜歡道:“你小子!你問問你幾個哥哥,他們知道什么叫磚抱皮,什么叫三合土?”

  吉祥、如意終于從馬屁股上收回注意力,扭頭齊齊看向治國,嘿嘿嘿的壞笑起來。

  他們打記事起,就喜歡欺負小六。

  治國的應對很簡單:“大媽媽!”

  婁秀:“欸!”

  吉祥:“…”

  如意:“…”

  海子,花廳。

  秦大雪穿著一件呢子大衣,抱著小八,李源抱著小九,兩口子帶著兩個娃穿過幾道門檻,到了里面。

  曹老居然站在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就笑呵呵道:“這兩個孩子長的真好!”

  看來視力還很好。

  她身邊宋蕓吃味道:“那是,他們媽媽長的就好,爸爸也好!不像我們家,君勛拖了后腿。”

  曹老笑了笑,秦大雪步伐很闊,幾步走到跟前,逗小八道:“叫奶奶!”

  小八多乖,反正家里人來人往都沒斷過,讓叫啥就叫啥,乖巧的叫了聲:“奶奶。”

  曹老高興的要抱,李源提醒了聲:“喲!曹老,小家伙重著呢,可別閃了您的老腰…”

  “噗!”

  宋蕓在一旁咯咯笑道:“曹媽媽您看,我就說這個人說話討人厭吧?”

  曹老什么樣的小赤佬沒見過,只是淡淡一笑,問李源道:“小李,你在港島的工作干的不錯,什么時候回曹辦來報道啊?正好小雪也不離京了,你們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李源嘿嘿一笑,麻瓜了。

  秦大雪在旁邊嘲笑道:“就你那兩下子,還敢在曹老面前蹦跶。”

  說著對曹老道:“我們先去辦事,下午過來接孩子。”

  曹老一直在為他們兩口子背書,今日特意前來,也是為了表達兩人對曹老的尊重。

  關愛沒有白白付出,曹老心里自然熨帖,笑道:“去吧去吧,回頭再給組織上打個報告,這件事就算有個交代了。也不要難過,那個證明并不重要,我和丞相也沒有證啊。”

  宋蕓氣道:“看看曹媽媽多偏愛你,連她自己都拿出來打比方。”然后對曹老嗔道:“您和丞相當年不領證,是因為不想要國讜發的證,不是一回事!”

  曹老寬和笑道:“其實是一樣的,感情在,其他的都是虛的。”又催道:“去吧去吧。”

  秦大雪這才和李源離去。

  倒不用擔心照顧不好孩子,即便曹老和宋蕓精力不濟,還有專門的工作人員。

  在那個院墻內,最不用擔心的就是照顧人。

  “沒想到,第一次用公車辦私事,打招呼辦私事,居然是和我丈夫去離婚。”

  因為有工作秘書的提前安排,兩人很簡單的就辦完了離婚手續,出了民政局的大門,秦大雪自嘲笑道。

  李源牽起妻子的手,溫柔道:“有沒有這個證,你都是我最愛的人,都是我的心頭肉,心尖尖。”

  秦大雪白他一眼,兩人默契的沒有再說話,而是乘車回到了計委大院,上了樓,李源連新家都沒過多欣賞,就抱起了秦大雪,重重啃了下去。

  讓秦大雪覺得有種被啃豬蹄的感覺,不能吃虧,所以她的回應,也是前所未有的熱烈…

  一個小時后。

  兩位飲者皆已圣賢,才話起了家常…

  秦大雪笑道:“全家人都在期盼這一天,沒想到,還真有全家團圓的一天,太難得了。我怎么看到一個新面孔?”

  李源心累,嘆息一聲,把逆子的事說了遍。

  秦大雪簡直驚駭,道:“十六歲…小思這么不著調?我說那么漂亮,原來是大明星!”

  李源微笑道:“漂亮?她頂多有你三分顏色。”

  秦大雪臉上一時間都放起光芒來了,哪個女人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贊美,橫眸斜覷咬牙道:“是不是哦?我怎么感覺已經人老珠黃了?我能和人家小姑娘比?”估計沒聽夠。

  呵呵,李源豈會上這種低級的當?

  他淡淡一笑,搖頭淡然道:“只是三分像你,便已是人間絕色。大雪,我坦白了,我就是貪戀你的美色…唔。”

  話不多言,多說不如多做,說的好不如干的好…

  但李源說的也不算虛言,權勢不僅能增加男人的魅力,同樣能增添女人的魅力,特別是漂亮女人。

  本來就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再搭配上這身光環和強大自信的氣質…

  個中滋味,嘖,天道都嫉妒,不許訴人間。

  一個小時后。

  秦大雪笑問道:“你還是每天去實驗室里做試驗?不覺得枯燥乏味么?”

  李源輕輕呼出口氣,腦子想了想才把發散的思維收攏,道:“只要是做正事,就沒有不枯燥乏味的,特別是每天堅持去做的時候。做事之前,心里其實是有些痛苦的,想逃避。但是開始做了后,就會越來越舒服,等做完后,滿滿的成就感…”

  秦大雪吃吃笑的不行,在李源胸口拍了下,道:“孫輩都一堆了,還滿嘴不正經。”

  李源:“…”

  棋逢對手了。

  秦大雪又道:“馬上是當爺爺的人了,什么感想?”

  李源嗤笑一聲,道:“我從不背這些包袱,如今啊,就盼著你能早點退休,明年我去訂一艘大游艇,到時候咱們出海游玩,想怎么高樂就怎么高樂!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咱們連根絲線都不穿,就躺在甲板上…”

  秦大雪又咯咯笑了一陣后,居然難得嘆息了聲,道:“現在哪敢想那些…之前好多年在公社干,工作雖然辛苦些,但成績還是看得見的,社員們能吃的上飯,哪怕是粗糧雜糧,能吃得五分飽,餓不死人,心里就有成就感。下決心,來年讓社員們吃到七分飽,就是勝利。到區里后來到市里,工作總能看到踏踏實實的進步。可是現在到了這個位置,放眼望去,黑黢黢的一片,簡直看不到光。”

  所以說張愛玲說的一點都不錯,只有床上,才是通往女人心靈的通道。

  這種心底的疑惑和悲觀,只有洞穿了心靈的通道過,才能聽得到。

  李源道:“我不大理解,什么意思?”

  秦大雪道:“底子太差了,想實現現代化,就必須要走工業化的道路。可咱們的工業根基有什么呀?除了當年老人家和丞相留下的一批幾十年前老毛子都已經淘汰的工業設備外,就是七二年的四三工程留下的遺澤。要不是四三工程大規模引進的四套化纖、十三套化肥設備,我都不敢想象現在的中國是什么樣的。到了這個級別后,閱讀了些文件,才發現原來早在六十年代,老人家在會議上就講:我考慮到一定時候,可以讓日本人到中國來辦工廠,開礦,向他們學技術。后來發生了那些事讓這個計劃一直延遲到七二年才開始。”

  李源笑道:“所以你才那么憤怒,西單那邊有人罵老人家,你就直接掀桌子,連墻都拆了?”

  秦大雪搖了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咱們耽擱的太久了。要是早十年,那該多好啊。我帶隊去德國、匈牙利等國轉了圈后,看到他們的工業發展,回來后再看看咱們的,有那么恍惚間都有些心灰意冷。發展不等人,人家只會越來越快,咱們什么都沒有,真的什么都沒有。連人都沒有,大學里都一塌糊涂,一切都要從頭來過。太難了,太難了…”

  李源關心道:“你別急,慢慢來嘛。”雖然知道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真的沒別的法子了。

  不身臨其境,是真的沒法想象,搞了幾十年斗爭后,突然大變向,大力搞發展,面對的是何等的艱難。

  做事就需要人手,可現在各層面在位置上的頭頭們,全都是搞事情的好手,讓他們搞發展…很是鬧出了不少笑話。

  上面的有識之士看在眼里,又怎能不急呢?

  秦大雪換了個姿勢,螓首枕在李源肩頭,目光難得迷茫,嘆息道:“國家沒人也沒錢,拿得出的資源少的可憐。可是需要發展,急需發展的地方太多。要平衡,可又不能一味的平衡。計委只能建議集中資源,先讓條件便利的地區先富起來,這些地區富起來,收到稅了,國家有一定家底,才能發展其他省份。這是得罪人的差事,也注定是留下罵名的差事,換我是內陸省份的當家人,我也不能理解,可是確實沒有法子。

  而且,沒有家底,民生方面就無法兼顧。治病、上學…唉,連饑餓都還沒能擺脫呢,哪還談得上其他民生?

  都知道要發展,就算是那些壞人,其實也希望能發展起來,可真正干的時候才知道,發展之難,難過登天,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看著目光焦慮的妻子,李源笑了笑,開始給她推拿按摩,溫聲道:“我呢,是真不懂這些發展大計。但我想,在外人面前,你一定是慷慨激昂,信心滿滿的。跟我說這些,估計也不是尋我拿主意,就是撒撒嬌。我要是勸你撂挑子不干了,你肯定不答應。所以啊,我就不說那些了。伺候好我的心尖尖兒,比什么都強。

  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出把力的,只管說。我對錢沒什么興趣,在我心里,萬貫家財帶來的幸福,不如你眉間的一抹微笑。”

  秦大雪哈哈一笑,抱緊丈夫,輕撫他的眉毛,道:“有你這句話,我心里就舒服多了。就是發發牢騷,這些話誰也不能說,只能跟你埋怨兩句,說出來就輕松了。至于你那邊就算了,這個口子可不敢開,不然那才叫后患無窮。就這,已經不知道多少人惦記著呢…

  還來不來了?不來就去接娃,回家。晚上還要去盛海,那邊有個會要開。”

  李源還能說什么,人家都這樣問了,埋頭苦干吧,擺明了人家還沒夠呢…

  唉,男人難啊。

  重新回到花廳時,小八正在和曹奶奶一起畫畫,小九則是宋蕓的女兒趙美惠陪著跳舞。

  宋蕓弄了一堆吃的,別人不吃,只好自己在吃…

  看到李源、秦大雪到來,估計有些不好意思,還告狀呢:“你們家兩個孩子可真行,居然不愛吃零食,一人就嘗了兩口就不吃了,我白找來這么多好吃的了。是不是家里好吃的吃多了,不喜歡這些?”

  李源呵呵道:“家里規矩不能多吃,吃多了就不好好吃飯了。”

  秦大雪給曹老炫耀離婚證:“也挺好看的!”

  曹老看都不看,叮囑道:“盛海的這場會很重要,港島工商總會去盛海考察投資,尺度怎么把握,你心里要有數。不能松,但也不能太嚴。古老那邊的想法,你是了解的,要盡快引進投資。”

  秦大雪點頭道:“您老放心,我沒問題的。真要難辦,我就打電話回來,把他和我大兒子叫去幫我撐場子。”

  李源問道:“這次過來誰領的頭?”

  秦大雪道:“包船王。”

  李源笑道:“那是老熟人了,我和你一起去一趟?”

  秦大雪搖頭笑道:“不用!剛離婚呢,請跟我保持距離!”

  李源想了想道:“那你就幫我給他帶句話,就說我在四九城殺了頭豬,請他來吃殺豬菜。”

  曹老在一旁笑,秦大雪不理他,對曹老道:“我把孩子送回去就出發了,估計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冷空氣要來了,您注意增添衣服呢。蕓姐做的新衣服,您也別嫌丑,將就著穿吧,舊衣服不保暖。”

  宋蕓氣的嗷嗷叫。

  另一邊,李源也正在和趙美惠聊天,感慨道:“你小時候學舞蹈的錢都是自己做家務賺來的啊?那你和我一樣,也算是白手起家了。”

  趙美惠覺得“白手起家”四個字,瞬間擊中了她的靈魂,覺得說的太透徹了,連連點頭道:“對!李叔叔,我就是白手起家,全靠自己!”

  宋蕓沒好氣道:“逗孩子玩兒,有意思么?”

  李源笑瞇瞇道:“蕓姐,你們家小軍呢?”

  宋蕓一下心虛起來,道:“你找他干什么?”

  李源氣憤道:“當初我在南鑼鼓巷的諢號就是城東及時雨,南鑼呼保義!沒想到啊,他居然搶我的名頭?我想找他比劃比劃,看誰到底才是真正的及時雨!”

  宋蕓都繃不住抱著曹老的胳膊笑了起來,道:“你這人真沒溜,還給你還給你,還你還不行么!”

  等李源一家子走后,宋蕓還在告狀:“這人孩子都這么大了,還是喜歡胡鬧欺負人!”

  曹老倒是寬容,笑道:“男孩子,就應該什么時候都有一顆少年心。”

  宋蕓道:“曹媽媽,丞相就很穩重呀,我們家君勛長的沒他好看,可比他穩重多了。”

  曹老只當沒聽到后一句,微笑道:“丞相一樣也有淘氣浪漫的時候,十五歲就拜在津門拳師韓慕俠的名下,學習形意拳。后來在南開劇社,又練就一手化妝術,非常高明。當年在盛海,那人叛變后供出來丞相的地址,丞相就是憑借一手精妙的化妝術,化妝成妙齡少女,才從敵人面前大搖大擺的離開的。”

  宋蕓瞠目結舌道:“真的呀?”

  曹老笑了笑,目光眺望窗外的海棠樹,似又見到了海棠盛開時那道賞花的人影,輕聲道:“當然是真的。所以這個小李啊,和丞相還真有幾分像,腦子靈活著呢。對了,丞相還寫過一篇武俠,叫《巾幗英雄》,筆名叫飛飛。可惜正逢袁世凱為了稱帝,鬧出二十一條這樣喪心病狂的丑聞,丞相就走上了他革掵一生的道路。你知道,小李也寫過么?”

  宋蕓眼睛都瞪圓了,一旁趙美惠都不可思議道:“奶奶,李…叔叔還寫過?”

  將文章付以鉛字,這年月還是非常神圣的事。

  曹老呵呵一笑,國家真想查一個人,其實也沒那么難,當然,肯定還有很多事沒查出來,不然就不會有那么多解釋不通的事了…

  老太太笑道:“你肯定還看過他的改編的電影。”

  “哇!!”

  宋蕓母女倆更驚訝了,宋蕓追問道:“曹媽媽,到底是哪本啊,沒聽說過啊。”

  曹老笑道:“小兵張嘎。”

  趙美惠反應快些,驚訝道:“他就是火紅年代?”

  秦家莊。

  李家老宅東側,又修了九大間青磚抱皮的新房。

  在風水學上來說,單數為陽,雙數為陰,起家宅沒有蓋雙數的。

  除此之外,除了老宅不變外,其余七兄弟家里全部翻新擴建,不然根本住不下…

  雖然在港島孩子的眼中,依舊樸素的過分,但是在當下的十里八鄉,這已經是一等一的豪宅了。

  青磚紅瓦,窗明幾凈。

  夯土套起的院墻里,有豬圈,還有牛棚羊圈。

  也就是改革開放,有錢不算罪過了,不然往前倒幾年,老李家一家老小都不用關別的地兒了,家里的牛棚下面剛好住人。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老李家還活著的家畜們無動于衷。

  而秦家莊的村民們對此也都已經麻了,因為這已經不是頭一天了。

  自從李家第三輩兒的老大李坤帶著老婆和仨孩子回來起,老李家就開始不嚴肅了,時不時的蹦個炮仗。

  然后后面十來個弟兄陸續拖家帶口的回來,幾十個孩子都是最調皮的時候,半夜起來撒尿都能偷偷溜出來,跑外面來一發再回去睡。

  挨打都沒關系,過了癮再說。

  秦家莊的人還沒法上門討說法,實在沒法招惹啊…

  而且因為今年董老一句“要成千上萬的提拔年輕干部”,并且,對組織內三種人的大規模梳理,別說像李家這樣有文化、有學歷、有成績、有資歷的年輕干部,就連沒什么管理經驗的老師都開始大規模被借調到組織內做事。

  而李家這十來個,除了李場、李域外已經全部被調到地方上履新去了。

  比之前預想的要早了一些…

  之所以這一次能全部回家過年不怕忌諱,是因為這種調動按當下來看,真還談不上是好是壞。

  現在不比幾十年后,當下各地衙門都窮的只能靠農村而活,而農村已經窮的叮當響了,所以各地也真的是精窮。

  而石油部門,托世界石油危機的福正大力創匯,那待遇好的真是…提前二十年奔小康,一點不夸張!

  并且留在石油部門里,做著熟悉的工作,出成績也容易,級別升起來也不難。

  現在企業的級別和衙門是共通的。

  李家那么多兄弟在系統內相互扶持,多痛快啊。

  現在被抽調出去,天南海北的散落開來,助力一下就斷了。

  而且,面臨的挑戰也更多,用艱難來形容絲毫不為過,真不好干。

  當然了,干好了,也是前途無量…

  不管怎么說,老百姓對衙內們的包容性要強的多,一堆縣太爺的孩子,算了,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但是老李家從沒像今天這樣,鞭炮放的如此密集,大白天竄天猴像是不要錢似的往上發射。

  大半個秦家莊的人都走出門,站在路口遠遠的來看熱鬧。

  “回來了!”

  “回來了!!”

  眼看著一長隊馬車回來,黑壓壓一群半大小子們歡天喜地的蹦啊跳啊叫啊。

  這些,已經是李家第四代了。

  李源的大侄子老大李坤就比李源小五歲,今年都三十七了,他結婚晚一些,兒子也十二了。

  剩下的結婚不比李坤晚多少,一水的男孩子,六歲到十歲,可不都是最淘氣的時候。

  一家的熱鬧動靜,橫壓一村…

  婁曉娥她們都有些眼暈,好在李池從馬車上下來,讓他們讓出路來,里面大人們也迎了出來,李桂和沒去車站的三個兄長,還有二嫂子、三嫂子她們幾個嫂子,另外就是除了李垣外的第三代。

  婁曉娥扶著李母下車后,看到李桂后又哽咽起來,叫了聲:“爸,我們回來了。”

  李桂都紅了眼,道:“曉娥,走了快二十年了吧?一個人在外面還帶著孩子,不容易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婁曉娥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二嫂子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娥子,還認得我不?”

  看著也蒼老成老太太的二嫂子,婁曉娥連連點頭,淚如雨下道:“二嫂子,您還好吧?”

  “好!好!”

  二嫂子也落下淚來,又招呼十九李墦過來道:“沒有你八嬸,就沒有你們這幾個,磕頭吧。”

  李墦二話不說就跪下了,李坤抹了把眼睛道:“別說他們幾個,我們這些還不一樣啊?”

  說著,那么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話,就要在雪地大路上跪下去。

  治國忙給李幸使了個眼神,李幸兩步上前,把李坤給架著轉了個方向,笑道:“大哥,跪錯了!爺爺、奶奶在這邊呢,他們才是咱們家最大的恩人,沒他們二老,就沒咱們這些小輩。咱們給爺爺奶奶磕頭!”又回頭叫了聲:“小思、富貴、吉祥、如意、治國、小七。”

  說完帶頭對著李桂、李母跪下磕頭。

  新來的這一大家子,連曹永珊、何萍詩、趙雅芷都跟著一起跪下了。

  氣氛一下莊重起來,這黑壓壓的一片,連第四輩也不鬧騰了,在外圍跟著跪下了。

  “爺爺、奶奶,您二老辛苦了!”

  “太爺爺、太奶奶,您二老辛苦了!”

  本來有些不整齊的聲音,在“二老辛苦了”時整齊起來,聲震秦家莊!

  秦家莊的老人也不少,看到這一幕,眼中何止羨慕。

  再回頭看看自家…唉,算了,還是別看了,歪瓜裂棗,土雞瓦狗…

  而李桂、李母兩個老人看著這群孩子啊,又怎能不老淚縱橫啊?

  從那樣的年月里,拉扯出來的孩子們,如今連孩子的孩子都長大懂事了。

  “起來吧,都起來吧。”

  李池幫忙招呼,今年他也已經快是花甲老人了。

  李坤用力抱了抱李幸后,問道:“湯圓,八叔呢?”

  李幸笑了笑道:“和雪媽媽去辦事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李坤會意,大部隊要往院子里進,十八李垣跳出來道:“二十歲以下的,就別進屋了啊!那么多人,屋里盛不下。回頭一家一家的見面談話,有的是機會!”

  李思:“…”

  斜眼看起這位堂兄來,幾個意思,瞧不起未成年?

  李幸笑著伸手把他的臉掰正,李思嘟囔了兩聲。

  李城過來笑道:“你們不用,其他各房在村里還有宅子,八叔和爺爺奶奶住老屋,所以你們都得進去,不然沒地兒安置。”

  李幸笑著招呼了聲:“四哥。”

  李城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好小子!正務院里都在學習你的商業案例,什么時候過去給我們講講課?”

  李幸笑道:“您還是饒了我吧!”

  李城哈哈一笑,一大家子進屋。

  也不是所有人都想進去,富貴、吉祥、如意就想在外面耍起,外面簡直就是歡樂的海洋啊!

  可惜被婁秀逼的沒法子,只能暫且入內。

  進的是新修屋子的正堂,好大一間,光溜的洋灰地面,跟水滸聚義廳似的,北面靠墻兩張交椅,下面兩長溜,李幸看著直樂。

  饒是如此,李家三代也是沒資格坐的,無論男女,都得站著。

  婁曉娥、婁秀、聶雨三個光鮮靚麗的,看起來甚至比一些三代媳婦還年輕,推來讓去,還是被按在李母附近坐下。

  李幸帶著兩個女朋友和弟弟妹妹們上前,他相貌和李源有七分像,中間又回來過一次,大家都認得。

  他挨個介紹了兩個女朋友以及弟弟的女朋友和一干弟弟、妹妹后,李家客廳內響起一陣驚嘆聲和議論聲,主要是第三代的媳婦們。

  不用李坤、李城出來主持局面,李幸就笑瞇瞇道:“港島七二年之前施行的還是《大清律》,安吉爾和小詩上幼稚園的時候就是我女朋友了,總不能因為法律變了,就讓我始亂終棄吧?所以這是負責任的表現。不過我爸爸也說過,家里其他小孩不能這樣了。誰敢亂來,腿打斷。”

  李均笑著對一干嫂子、弟妹們說道:“聽到了沒有?所以你們盡管放心好了,因為八叔說打斷腿,真不是嘴上說說。說打斷右腿,就不會打斷左腿。”

  媳婦們將信將疑,兄弟們卻哈哈大笑起來,紛紛點頭。

  不過看到他們笑的有些苦,媳婦們一下相信了大半…

  大嫂子指著富貴問婁曉娥道:“這是老三吧?也是你生的?”

  婁曉娥點頭笑道:“是,叫富貴。”

  富貴趕緊聲明姓名真諦:“我爸爸說,是富有仁愛,貴有同情的意思。”

  大嫂子看他喜慶,高興道:“富貴本來就好聽,好名字!”

  二嫂子笑道:“吉祥、如意是雙胞胎?”

  婁秀點頭笑道:“是,雙生的。”

  二嫂子看著婁秀笑道:“真好!那年你來咱家,我就看出來你肯定是咱家人,看看,跑不了吧!”

  婁秀笑的有些羞赧,李梅在下面叫道:“八嬸子,你們咋長的呀,一點不見老,看著比我們還年輕!旁邊那個八嬸子,說我妹妹都有人信!”

  聶雨驚喜過往,看向李梅的眼神透露著母女般的親切和疼愛。

  小七多落落大方,回頭對李梅道:“堂姐,那位是我媽咪,她叫聶雨,但她不讓我們叫她媽咪的,只能叫雨姐,你們也只能叫雨姐哦。”

  大廳內一靜,隨即爆笑聲轟然而起。

  聶雨好氣,這個逆女,當著老人的面這樣說,豈不顯得她不穩重!

  她對李父李母尷尬笑道:“她開玩笑的。”

  婁曉娥對二老笑道:“除了大雪外,小雨才是認識源子最早的。十來歲在軋鋼廠看到源子后,一直等到三十多,我都算是插隊的。性格單純,人特別好。”

  李桂笑道:“聽源子說過,都是好的。”

  李母想兒子,問道:“老幺啥時候回來?”

  婁曉娥笑道:“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三嫂道:“哎呀,港島那個地方真養人。湯圓和小思找的對象,咋都這么好看呀!”

  婁曉娥忙道:“都好看,李坤媳婦、李堂媳婦她們是沒打扮上,打扮上了也好看。明年啊,明年從老大家開始,李坤,明年我們把爺爺奶奶還有你爸爸媽媽接到港島過年,你們家和老二家一家,把時間都空出來,跟著過去。后年是二哥家,再往后三哥家、四哥家一年一家,一家都不能少。時間都空出來,不能說沒時間。家里人雖然越來越多,但關系不能淡了,得慢慢處,這都是咱們最親的人了。等到了港島,我好好給這些媳婦們拾掇拾掇,保準一個比一個好看。”

  一大群媳婦們一下都高興起來,李池不大高興了:“這么多人,得多少錢啊。”

  媳婦們笑的又有些不自然了…

  婁曉娥最大氣,笑道:“大哥,這話您可別說了,您侄兒現在開銀行的,別的錢沒有,這點錢再拿不出來,讓他回來給李坤開車算了!”

  李坤哈哈笑道:“八嬸兒,您可饒了我吧,我可要不起這么有錢的司機!”一群兄弟們紛紛大笑。

  婁曉娥又道:“恒生銀行今年就要在京城開一個代表處,其實就是分行。從老大媳婦開始,每個人都有個戶頭,一人一年兩萬塊錢…聽我說完!”瞪住李坤后,婁曉娥繼續道:“這是你們八叔的主意,你們八叔的意思是,要都還在石油部門,待遇好福利好,那他也不管這么多了,可你們現在都去地方上了,地方上那么窮,幺蛾子也多,送禮的人擋都擋不住。

  李坤你們幾個后面你們八叔跟你們談,媳婦們他不好說,讓我來當惡人。一年兩萬塊,孩子的教育加上一家子吃好喝好穿好應該差不多了,不夠再找我們要,但一定不能收外人的禮。

  別人怎么樣,李家不管,但李家人不允許。

  丑話頭回見面就說死了,誰要收一分錢的禮,李家就認不得這個人了,到時候別說八叔八嬸一點情面不講…”

  說完就立刻對李父李母和幾個哥嫂埋怨道:“看看,好人都他來當,惡人讓我來當!回頭一群侄兒媳婦罵我!”

  大嫂子拍著炕笑道:“誰敢!要翻天!”

  李池道:“這么些年,家里其實一直都是老八在當家,你也是當家的。你說的話她們都要聽,李坤他們要是不聽我也不認他們,還要到他們組織上找領導告他們一狀,大義滅親。不過錢就不用給了吧,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時候…”

  李坤趕緊說道:“八嬸,我今年都三十七了,掙了快二十年工資了,也拿了八叔八嬸半輩子的錢了,這一分錢都還沒報答呢,咋還能繼續拿錢呢?”

  婁曉娥笑道:“你們誰有意見,自己去找你們八叔說。老大,一會兒你就這樣跟你八叔說啊。”

  李坤臉色復雜啊,咂摸了一會兒還是嘿嘿笑道:“不敢啊…李堂,你是當兵的,要不你說?”

  李堂、李增、李址三個人讀書不行,被李源送到部隊去了。

  李堂穿著一身軍裝,雖然眼下還沒恢復軍銜制,可穿著四個兜,腳踩大皮鞋,顯然已經是不小的軍官了。

  顴骨處有一塊疤痕,有些駭人。

  他聽李坤這么說后,氣笑道:“可拉倒吧!還當兵的…大哥,您知道八叔在安南殺了多少安南特務?至少八十個!”

  李增在一旁笑道:“這還是不完全統計,八叔真是…沒法說,嘿嘿。”他也有傷,不在臉上。

  李址呵呵笑道:“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們三個這次提干,肯定還是沾了八叔的光了。”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的平頭,“哎呀”了聲感慨道:“這被八叔從小照顧到大,到了部隊還跟著沾光,怪不好意思的,嘿嘿!”

  李垣氣道:“九哥,您這哪像是不好意思的樣子?您這是便宜沒占夠吧?”如愿挨了一腳。

  李幸給李思使了個眼色,李思將隨身的大皮箱打開,從里面抱出一個機器來,道:“這東西是錄像機,可以放電視劇,給爺爺奶奶看的。”

  李幸大聲笑道:“爺爺,奶奶,這里還有好多錄像帶,有電視劇的,有電影的,還有唱戲的,跟放電影一樣,在家里看。”

  李桂笑道:“好,好!”

  李城問李幸道:“港島有產這個的么?”

  李幸搖頭道:“日本產的,不過家里新收購了一家半導體公司,正琢磨著引進技術要做這個。等做出來,一家一臺。”

  婁曉娥道:“小思,你去弄出來去,弄好了讓你嫂子她們去看,站久了也累。我和你爺爺奶奶大爺大娘他們說會兒話。”

  又對李坤他們說:“你們也都去休息休息,養養精神,等會兒你八叔回來了,才有鬧騰的時候呢。”

  李坤一群兄弟們又哈哈大笑起來,連連稱是。

  吉祥、如意、富貴也終于逮著機會,趁機溜出去了。

  李坤道:“我們出去把豬宰了吧?羊也收拾了烤上?”

  李堂等人來勁兒了:“對對對!這些年在部隊專門去炊事班學了手,就是為了回家顯擺一出。”

  幾個弟兄們都大笑道:“都差不多。”

  李城問李幸道:“你現在怎么樣?我可是知道治國的飯做的不錯。”

  李幸摟住治國,笑道:“沒說的,我九轉大腸一絕啊!”

  眾兄弟們又哈哈大笑起來,這才勾肩搭背摟在一起出去了。

  農家大院內外,幾十個孩子奔跑追逐打鬧著,富貴、吉祥、如意出去后更如同往油鍋里丟進去火星子,三個人名堂多啊,“降龍十八掌”“六脈神劍”各種牛逼響亮的招式多,自然更有意思了。

  打鬧的天昏地暗,堪稱八房之亂。

  后來也不知怎么就出來了一群倒霉催的秦家莊小孩,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還是撞到了,結果他們就把李城的女兒李妍給推了下推倒弄哭了,這下才叫捅了馬蜂窩。

  沒有任何懸念,一群可憐見的被一群生龍活虎的李家小子們瞬間就給淹沒了,連朵浪花都沒激起來。

  要不是秦家的大人出面解救,吉祥已經讓人送來鞭炮,準備往人棉褲里來一發…

  港島不讓玩兒這些,機會難得。

  在秦家莊這個地方,富貴、吉祥、如意三人簡直不要太快活太舒坦!

  三人又都有功夫在身,很快就一人混了一堆小弟,還要劃地盤開戰!

  眼見到中午時分,一輛伏爾加轎車駛入秦家莊,還沒到老李家,就早有認識這車的孩子狂奔回去報信兒:“八嬸回來了!八嬸回來了!”

  喊著喊著覺得不對,咦,我家到底有多少八嬸啊?

  原來是,我家的八嬸數不清!

  最后一天了,沒想到啊,這個月身體如此拉胯的情況下,寫滿了三十萬字。

  一般來說,像我這種寫了快十年的老油條,一天能穩定六千字就很不錯了,寫作的激情其實差不多都消耗盡了。可能因為我才十八歲吧,居然還如此能肝,希望下個月還能保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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