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西醫還是中醫,都公認高血壓是最難治愈的疾病之一。這種病很復雜,因為它不是單純的哪一部分的病,而是整體失調。所以中醫治療高血壓一般不會單純地從某個東西入手,因為中醫里就沒有血壓這個概念。”
李源一邊與莊碧琴施針,一邊解說著此癥。
莊碧琴問道:“李醫生,既然連血壓這個概念都沒有,那中醫又怎么說這個病呢?哎呀,很受罪的。”
李源笑道:“一般來講都是先天陽虛,先天陽氣不足。先天,也就是有好些遺傳因素,然后再加上后天失調。人的頭部,是陽氣匯聚的地方,所以過去《內經》講:頭為諸陽之匯。陽氣就匯合在這個地方。這個高血壓,為什么長時間治療不好呢,就是因為濁陰啊,竊踞了陽氣的位置。清陽不升,濁陰不降,所以才會頭暈腦脹,十分痛苦。”
一旁杜蔚文訝然道:“可是過去一直都認為,高血壓是肝陽上亢啊。”
李源笑道:“所以嘛,越打壓那個肝陽,這個病越頑固,越好不了。”
杜蔚文和黃道益對視一眼后,都苦笑著搖起頭來,黃道益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以前就都錯了。難怪,我們看眩暈的病人,效果都不好。李老板,你才三十歲出頭,連眩暈這種奇難頑疾都有辦法,真是了不起。”
昨天回家后,他家混社團的親戚又拎著東西上門了,再三叮囑他,一定要在龍虎堂待好,龍虎堂老板在江湖上的地位太高了,分分鐘要人命不說,說砍誰全家就砍誰全家,兇殘的沒有天理啊!
但是也有好處,只要黃道益在龍虎堂待著,以后在港九就是人人敬畏的黃藥師!
在親戚的洗腦下,黃藥師今天的表現,有些古怪,沒再開口必談銀紙…
杜蔚文請教道:“李醫生,那你認為,眩暈癥該如何治呢?”
李源并不藏私,道:“我認為一般來講眩暈屬于三陰病,肝、脾、腎,這三經的陽氣過于虛了,它應該占的位置被濁陰所占,你把它給疏散了,再正正陽氣即可。至于用藥的話,我一般給病人開麻黃附子細辛湯,酌情加減。”
杜蔚文驚呆了,道:“李醫生,麻黃、細辛、附子可都是升血壓的藥啊!伱…你拿來治高血壓?!”
李源笑道:“血壓為什么高?實際上就是機體有阻滯。人體是非常奧妙的,因為有阻滯,需要高的壓力,才能夠供養末端,這是個物理的道理,可一般的藥到不了末端。如果用西醫的方法呢,就是藥要不停地用,你高一點兒我就給你壓下來,這樣血壓倒是下來了,可也使得機體末端始終處于缺血的狀態。缺血它就餓啊,中樞系統就會不斷發動指令,升壓。這樣一來,就成了惡性循環,所以,高血壓才會是最難治愈的疾病,需要終身用藥。
我的辦法是,先用針灸疏通經絡,升陽降陰,使得血路通暢,表現為血壓正常或者偏低,再用麻桂,一通到底,出一身汗,至少能保證一個月身體無恙。至于能不能痊愈,還要看病人自身的綜合情況了。”
杜蔚文聽了連連苦笑道:“你開的藥方我們倒是能學去,可你這一手登峰造極的《甲乙針經》,我就算得了真傳,再練三十年,估計不靈還是不靈。李醫生,你這招,別人學不了啊。”
莊月明在一旁忍不住問道:“杜醫生,李醫生的針非常厲害嗎?”
杜蔚文還沒開口,黃道益就忙道:“李太,你們家也是富貴人家,認識很多名醫。你們可以去打聽一下,金針八法有幾人會?全港九,再有一人會這八種針法,李太,你讓我食屎我都干啊!可以請律師來起草賭約!”
莊月明差點沒吐出來,往后退了步,遠離這只沙漠里的雕毛…
杜蔚文感慨道:“歷代名醫,能掌握‘燒山火’‘透天涼’兩種技法者,已是當世名醫,相傳有神鬼莫測之能。掌齊金針八法者,幾乎聞所未聞,神乎其技啊。”
李源笑道:“我也只是剛入門,再吹捧下去,老太太就要以為咱們這不是龍虎堂,是千門總堂了。”
莊碧琴頗為好爽的哈哈大笑起來,搖頭道:“不會不會,李醫生醫術好不好,我自身有體會。好多年沒有這么輕快過了,了不起,了不起!港島能有李先生這樣的大才,是我們的幸事。就是太貴啦!”
李家城這雕毛沉吟許久,這會兒終于找到機會,道:“媽咪啊,一分錢一分貨,李醫生有這個能力,就該吃這么多飯。只要他能讓你長命百歲,能治好月明的病,花多少錢,我都心甘情愿!”
還給莊月明使了個頗有深意的眼色:這人喜歡又當又立,咱們得給他臺階下。
兩人相識多年,莊月明恍然,原來如此…
施針收手的李源,忽然回頭看了李家城一眼,嚇的這廝一個激靈…
也就是心理素質超好,才讓他面不改色的微笑而立。
李源覺得真有意思,這人比四合院易中海、許大茂之流強太多了,和許大茂他們過招,有些純粹欺負人,和李家城這種強人過招才有意思…
“媽咪啊,你現在覺得有沒有好很多?”
李家城確實孝順,關心問道。
莊碧琴咧著嘴笑道:“阿城,你要好好感謝李醫生,這些年我也看了不少名醫,中藥、西藥吃了一大堆,但都沒有這么好的感覺。我現在覺得上下通透,神清氣爽啊!哈哈哈!”
李源看著這個聲如男人的老太太有些害怕…
但李家城卻是聞言大喜,用力握了握李源的手,道:“李醫生,多謝你了,多謝你了!我們家能遇到你這樣的醫生,真是我的幸事!”
李源撇嘴道:“你們家也就是你母親和你太太了,其他人我是不看的。”
李家城聞言驚訝,道:“這是為什么?李醫生,我保證,不管什么價錢,只要你開口,我是不會還口的。”語氣擲地有聲,頗有氣吞山河藐視天下之勢。
李源道:“因為你母親是個好媽媽,你太太也是個好太太。看得出,兩人多半信佛,因為面帶和氣,心中有慈悲。可你是大亨,要是賺其他大亨的錢也罷了,可你賺的都是普通百姓的血汗錢,你兒子將來多半也是大亨,賺的也是普通百姓的血汗錢。你們這樣的人,身上因果太重,我不治的。”
李家城臉都青了,蒲你阿母啊!這叫什么話?
按這種說法,世上商家都該死絕了!
他實在不解,看著李源真誠發問道:“嘉道理家族比我好幾分呢?”
李源呵呵道:“老羅蘭的父親被抓進鬼子營地里,因為不肯給他們供電,活活被打死。老羅蘭更是親手炸毀了他們家從一九零一年起就辛辛苦苦創辦了幾十年的電廠,這種氣節,你有嗎?中電一直在給新界的農民便宜供電,比港燈的價錢要低三成,這種格局你有嗎?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我金針八法齊出,要力保老羅蘭活過九十歲,保米高能生出兒子來。你李家城要有老羅蘭這種氣節,愿意為自己的民族做一些實實在在的貢獻,我也能保你活過九十,你會嗎?你不會,你就一純粹的商人。
真以為我是看在你那點錢的面子上給你媽你老婆看病啊?只是敬她們是好母親,你兒子是我兒子同學而已,你就別想了!”
李家城今年四十二歲,用了二十年時間白手起家讓當年差點流落大家的一家人成為了今日的港島新貴,這是他最自豪的事。
可是今天,李源卻用最直白最赤果果的言辭,將他的臉面撕下來摔在地上,還啐了口唾沫,滿臉的不屑。
他都忘了上一次讓人這么瞧不起是什么時候了…
記憶最深刻的,應該是當年他還是窮小子時,跟舅舅莊靜庵提親時,親舅舅看他的眼神…
那是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恥辱。
李家城縱然城府再深,可被這樣羞辱,也到了爆發的邊緣。
不過這時,就聽莊碧琴面色嚴肅道:“阿城,李醫生說的或許難聽些,但你父親有無教過你,聞過則喜?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要聽得進去別人對你的批評。這幾年你賺了好多錢,人也越來越驕傲,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你,有錢沒什么了不起的,是一件好事。”
莊月明也趁機勸道:“阿城,要聽媽咪的話。”
李家城頭大如麻,女人果然都是善變的,壓根沒有立場可言,妻子之前明明已經對這個李愛國厭惡之極了。
妻子還好說,可母親的話他不能不聽…
李家城深吸一口氣后,強壓怒意道:“李醫生,我不是沒有家國情懷,可是我能做乜呢?北面戰爭時,我還只是經營一家小小的塑花廠,總不能給大陸捐塑花吧?但是我的工廠、工地、碼頭上,有用好多大陸來的百姓,我有給他們飯吃啊。大陸現在這個樣子,完全隔絕了和外面的聯系,我想做什么也沒有機會。但是將來如果有一天,他們需要用到我李家城,我絕不會退縮,一定盡力而為。”
一旁看了半天大戲的黃道益笑道:“現在就可以丫,我們李醫生在做一家藥廠,做中國人的醫藥公司,將來能惠及整個民族的!嘉道理家族和利家都捐了好多錢…是吧老板?”
李源淡淡道:“老羅蘭每年捐三千萬,利家一千萬,利家太夫人另出五百萬…不過李先生的錢目前我不會要的,因為我今年需要用的錢夠了,沒必要再收資助。”
李家城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他不是傻瓜,不會李源說什么他信什么,這個數據他相信是真的,但他更相信,這些錢是因為李源對嘉道理家族和利家的醫療換來的。
嘉道理家族是因為李源夸下海口要保老羅蘭的性命,這個他絲毫不信。利家或許是因為治的那位姑娘對利家老夫人非常重要…
而且,他也不信李源真沒打算收他的錢。
嘉道理家族也就算了,他的確沒法比。
可利家早年是公煙大王,比他掙的錢臟一萬倍,不照樣也收了嗎?
所以,李源這一招…仍就是對付他老母,和他太太的。
果然,聽到李源提及利家太夫人捐五百萬,莊碧琴就問道:“李醫生,你的藥廠主要做乜呢?”
我的醫術很好,如果只想讓我們一家人過上富豪的日子,只要給嘉道理家族的老羅蘭看病,我們家就夠用了,普通百姓過富裕日子能花幾個錢呢,是不是?可是,一家原研藥公司,要花的錢跟無底洞一樣,都還未知到底可行不可行。所以,我給富人看病收費高。”
這個時代的港島,絕大多數還是自認中國人的,對國家民族的感情很深。
港島市民甚至自發的幫助從內地逃出來的人躲避港警的追捕,給他們加油逃到市區,就算勝利了。
實在沒辦法的,他們會打包上各種吃的穿的,丟進押送遣返人員的車廂里,讓他們帶回去吃用,希望他們能活下來…
所以明年李小龍才會憑借濃郁的民族情電影《猛龍過江》和《精武門》,橫掃港島,打的港島電影霸主邵逸夫潰不成軍。
聽到李源這樣的大志向,莊碧琴動容道:“李醫生,既然利家太夫人資助了五百萬,那我也要資助五百萬!我們家當年是遭逢鬼子侵略,不得不從家鄉逃來港島,可我們始終還是中國人!我們的根,永遠在大陸!”
莊月明道:“李醫生,我也愿意捐兩百萬,盡一份心意啊。”
李源搖頭道:“實不相瞞,這件事要做成,需要的時間太久。即便是美國最強大的醫藥公司,開發一款原研藥的平均周期也在十年左右,投入巨大。并且平均投入一百種藥物研發,最多能上市十種,其中只有三種才能回本。
老實說,我自己都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可就如當年打鬼子一樣,看不到希望,也得有人去做,不然中國人永遠吃不上自己的原研藥,甚至連藥效能達到人家一半的仿制藥都做不出來。
這是一個風險巨大的虧本生意,我沒有辦法給你們回報的。所以,你們的心意我領了,錢就不必了。”
莊碧琴相當有豪氣,她一拍桌子大聲道:“李醫生,只要你不氣餒,一直踏踏實實的做下去,哪怕失敗了又何妨?總有后來人,會沿著你的道路,繼續向前!這個錢,我資助定了,不需要回報!再說,李醫生幫我看病,治好頑疾,已經是最大的回報了!”
李源笑了笑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李家城:“…”
一旁黃道益都傻了,還能這樣?!
他辛辛苦苦一輩子,想盡法子去掙錢,其中大部分還是這幾年在龍虎堂靠賣黃道益攢下的,就這,都不及人家一席話收到的錢的零頭多…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就這么大嗎?
“李太,我來看看你的身體情況吧。之前見面時,就覺得你面相…多少有些問題。”
李源對莊月明說道。
莊月明雖然有些驚訝,卻也沒拒絕。
她只比李源大六歲,今年才三十八歲,為了等李家城,三十一歲才結的婚。
李源把脈稍許后,面色有些凝重,他沒有直接開口,又對杜蔚文道:“杜老,你也來診一下。”
杜蔚文有些詫異,李源對李家人道:“這是粵省名醫,在西關被百姓贊譽為:一篙撐兩渡,威振龍津路。”
李家人客氣點頭,杜蔚文沒有再客氣,上手片刻后,面色凝重起來,看向李源道:“這個心脈…”
李源道:“弦脈,但心脈只是初期。另還有芤脈之象,中間無兩邊有,如按蔥管,主中下焦失血陰陽分離。還有細脈、澀脈…乳腺多半有郁結。”
杜蔚文又上手摸了片刻,漸漸面露恍然之色,隨即苦笑道:“李醫生莫非已到了脈診如神的境界?”
李源搖頭道:“差的遠。”
李家城看著面色慘白的妻子,緊張道:“月明,你身體真的不舒服嗎?”
莊月明沒有言語,只是眼睛里已經蘊滿淚水。
李源微笑道:“李太,其實沒你想的那么嚴重,雖然三種脈象,三種疾癥,但都是初期,而且,俱緣于心志不暢。總的來說,問題不大,甚至不需要吃藥。”
莊月明不解的看向李源,道:“李醫生,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可是…”
李源笑道:“癥狀有時是比較嚴重,你的病因起自產后心志積郁,本來就三十多才生孩子,錯過了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齡,再加上李先生估計是當時事業繁忙,未曾陪伴于你,才讓你心中漸起焦郁,積累數年不得釋放,所以偶爾會非常悲情失落,這個時候,你月事的量會非常大,乳腺凝結痛苦,會讓你心中驚恐焦慮。但大多數時候,你應該沒問題的,所以你先生察覺不到。”
李家城連忙點頭道:“沒錯沒錯,月明的性格平時非常開朗溫柔,我真的一點也沒發現異常。月明,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不舒服?”
莊月明無話可說,李家城太忙了,難受當時看不到他,等看到他時,好像已經緩解了很多…
莊碧琴批評道:“李醫生說了嘛,是月明生孩子的時候你關心的太少了,只顧做生意。阿城啊,你要反思呢。”
李家城自然百般答應,他問李源道:“不知道李醫生有沒有辦法,解除我太太心中的焦郁?”
李源點了點頭,道:“請稍等。”
說完起身上了三樓藥房,未幾而返,手里多了一個卷軸。
他招呼李家城上前,接過卷軸一邊,然后緩緩打開,打開三尺后,李源讓李家城蹲下些,因為卷軸太長…
李家城這一輩子都沒如此時此刻窘迫,直想牽條狗來日一日!
他,李家城,港島新貴,地產五虎之一啊!!
讓他在人前蹲下來…
這都不是讓他在李源跟前低頭了,和下跪都差不多了。
“阿城,快蹲下啊!”
莊碧琴催促道。
李源多看了這位老太太一眼,福人福相,還有大智慧。
要說她看不出李源的促狹整蠱之意,那就小瞧人了。
可人家還催著來,顯然,是想借此事,打磨打磨兒子身上的傲氣,腳踩實一些。
就憑這個智慧,李黃瓜將來能獲得華人首富之名,老太太占一半功勞。
李家城不敢違背母命,蹲下后,李源將娟軸打開,莊碧琴和莊月明婆媳倆一下坐不住了,齊齊站起身來,雙手合十,誦念了聲:“南無觀世音菩薩!”
等了稍許,李源才微笑道:“這是國手張大千赴敦煌,臨摹的唐初菩薩壁畫像,堪稱杰作。敦煌壁畫已成絕唱,所以此畫也是世間只此一幅…”
李家城知道母親和妻子都信佛,聽聞這等至寶,忙道:“李醫生,你開個價,我絕不還口…”
李源訓斥道:“什么話?即便我看太夫人和李太誠心向佛,也是你家畢恭畢敬的請回去。什么時候聽說過買菩薩像回去?簡直荒謬!你這樣冒犯,李太夫人和李太都會生氣的。”
李家城回頭看去,果然,就見自家老媽和妻子面帶不渝之色。
呼…好氣啊!!
李源真誠道:“我在利太夫人那,也暫放了一尊釋迦摩尼像,定期十年,十年后歸還原寺。這幅畫像倒是我自己的,也定個十年之約吧,暫由李太請回家中,十年后歸還即可。”
莊月明激動道:“多謝李醫生,多謝李醫生!”
李源一邊將卷軸卷起,一邊微笑道:“快去吧。回家后沐浴更衣,虔心禮拜,即可早日化解心疾。待心疾得治,其他的病癥就好醫了。雖然李太你患有心臟疾病,難以根除,但我比較有把握,讓此癥不影響你長壽百年。”
莊月明連連鞠躬,然后莊重的從李源手里接過卷軸,扶著同樣激動的婆婆,先一步下樓。
李家城留在最后,看到老母愛妻離去后,一刻都不想再留,連面子活都不愿做了,可是正當他轉身要走時,胳膊卻被按住。
李家城驚怒回頭,看向李源問道:“李醫生,這是什么意思?”
李源面帶微笑,如佛祖拈花而笑,道:“李老板,唐僧西天求取真經時,在靈山上尚需以紫金缽盂做佛緣,方取得真經。你這么個大明白,總不會想空手套白狼吧?”
李家城:“…”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才他分明問了要多少錢,這個賤人還說不要錢,批評他沒文化!!
李源語重心長道:“我只是說,不能用買這個字眼,但佛緣歸佛緣。”
李家城身體都在發抖,他強撐著啐某人一臉的暴怒沖動,道:“需要多少錢,直接和我的律師談吧,告辭!!”
他發誓,再也不想見到這個厚顏無恥之人!
“咦,李先生,好巧啊,你也來接孩子放學啊?”
維多利亞幼稚園門口,心情頗為不錯的李源主動給李家城打起了招呼。
李家城心如死灰,本來是應該莊月明來接小孩的,可她要在家和莊碧琴禮拜菩薩…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今天兒子李澤駒出來時沒有挨打。
但是,看起來也不怎么開心…
李家城問李澤駒道:“兒子,今天上學怎么樣?在學校里,沒有小朋友動人吧?”
李思見過父親后,高興的大聲道:“叔叔,我爸爸已經教訓過我了,我在幼稚園不會再動人了!”
李家城很有風度的笑道:“小朋友真乖!”
李澤駒眼淚都快下來了,道:“可是爹哋,戴維他在幼稚園里,讓小朋友們叫他的小名,不讓大家叫他戴維。”
李家城心生不妙之感,問道:“那他的小名是什么呢?”
李澤駒低下頭難過道:“叫家城。”
周圍其他家長都嘿嘿嘿笑了起來…
李家城身上有些發冷,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家庭…
他強笑道:“那你也可以讓別人叫你的小名嘛,就叫愛國,怎么樣?”
李澤駒聞言,下意識的看向李源。
李源笑瞇瞇道:“放心去叫,我不會讓小思再隨便動手的。你將來如果能做一個愛國的好孩子,那叔叔會很欣慰。”
李愛國,和他李源有什么關系?
李思也聳聳肩,道:“隨便咯,我們家可不是小氣鬼!”
李家城再不多言,只覺得遇到一塊難纏的滾刀肉,還是大滾刀肉加小滾刀肉。
要不是李源功夫高到讓人驚顫,他發誓,一定花錢請社團出面斬死這個撲街!
如今卻只能面帶微笑,告辭離去。
“爸爸,李澤駒的爸爸是壞人嗎?”
回家的路上,李思問道。
李源搖頭道:“目前還談不上好壞,但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就單純投機賺錢的能力和眼光而言,中華上下五千年,能超過李黃瓜的商人,不多。
幾次股市、樓市抄底成就華人大亨且不說,哪怕到了新世紀,這根老黃瓜的眼光依舊精絕。
他們家老二李澤凱麾下的電視臺和網絡公司,就是那些廢狗們狂歡的大本營。
但要說他一點好事都沒干,也不對。
畢竟當初這位接受了霍家老爺子的邀請,前往了大陸,進行了一系列的投資,雖然后面各種騷操作吧,但總歸有那么一丟丟正面效應。
至于治療了數以百萬計的白內障兒童,和救助了諸多殘疾人,捐了一座大學和各類圖書館之類的,也算是做了很大的善事,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總之,也不好因為這貨是個純粹的商人就干掉他吧,那不成神經病了…
所以嘛,能多吸點黃瓜血,就吸點黃瓜血就是了。
再者,將來如果港島還能讓這根老黃瓜一手遮天,那…就是我兒李幸無能了。
“老公回來啦!”
李源帶著兒子開車回家,就看到婁曉娥笑的春風滿面,也不管身后老三李富貴在草坪上爬了過來,笑嘻嘻的迎上來笑道:“剛才律師打電話給我說,今天一次收了三十套住宅房,發大財了哦!”
按當前的市價,少說也值六百萬。
李源笑道:“這算什么,往后你的房子估計有成千上萬套。”
記得前世看過一個新聞,港島公布最牛業務,在港島擁有一萬五千六百四十五套房產…
這個世界就是這么魔幻,多少大明星在港島折騰了一輩子,也就能買一套八十平米的豪宅,至于普通市民能住四十平的房都需要幾代人的奮斗。
但就有人坐擁如此離奇數字的物業,這還只是明面上的。
李源看到三兒子富貴流著口水,咯咯笑著爬到二兒子李思腿邊,順著腿爬了上去,李思一臉生無可戀,卻只能將弟弟抱起,笑了笑后和婁曉娥往里走,道:“你得找個合適的物業經理,來幫你管理公司。哪怕孩子再大些,你也只需要掌總就好。不然酒樓那邊也忙,龍虎堂那邊也忙,物業這邊更忙,哪里忙的過來,別累壞了。”
婁曉娥道:“找貝蒂幫忙介紹人?”
貝蒂也在嘉道理家族擔任高層職務,李源笑道:“我以為你會找岳父。”
婁曉娥果斷搖頭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兩邊業務最好不要交叉。沒有利益瓜葛的親戚關系,才處的長遠。再說我又不是不照顧娘家,阿澤今年就要畢業了,可以當咱們家的金融助手。源子,股市漲的好快啊。咱們入市的時候恒指才一百五十點,這才半年功夫,就快漲了一倍,昨天都到二百六十八點了。我們要不要出手啊?”
李源笑道:“不出,回頭我再給你一筆資金,全部買入。告訴阿澤那個學長,加十倍杠桿就好了。具體什么時候出手,到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婁曉娥側眸斜覷:“你是股神啊?連什么時候該收手都知道!”
她倒不在意會不會輸,反正丟了這筆錢家里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只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李源笑道:“很簡單嘛,之前說過的,目前港島的繁榮火熱基本上都依靠老美五十萬大兵在安南的吃喝用度,安南現在已經打不下去了,什么時候老美宣布正式撤軍,什么時候咱們就立刻全部撤出股市。百分百暴跌,毫無疑問。”
港島總共還不到四百萬人,老美的消耗跟無底洞似的,哪怕港島只能分到十萬人的吃喝拉撒用,都能活的無比滋潤。
可相對應的,等這些大兵離開后,巨大的缺陷也將會在短期內造成巨大的影響。
婁曉娥不解道:“其他人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李源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是因為港島不僅供應安南,還直接出口歐美,或許都抱有僥幸心理吧。別人怎么咱們不管,咱們做到這點就好。”
說完,他回頭從“呼哧呼哧”快要累死的二兒子手里接過三兒子,看著三兒子見誰都不怵咧嘴樂的樣子,心情也更好了幾分,忽地想道:“湯圓還沒回來嗎?”
婁曉娥笑道:“回來了,在樓上寫作業呢。好像有些難,你去看看吧,姐姐這幾天忙著做她的設計,湯圓不好意思打擾。”
李源奇道:“你不會輔導一下嗎?”
婁曉娥白他一眼,從他懷里抱過小富貴,又叫走了李思。
想瞎了心 李源樂呵呵的上樓,推開兒子的房門進入,就見李幸果然面色有些凝重的書寫著什么。
李源問道:“寫什么呢,這么難么?”
李幸聽見是父親的聲音,連忙起身,李源擺手讓他坐下后,李幸不好意思道:“老師讓我們寫一篇記憶里最美的春雨,可是我過去從沒有留意過這些…爸爸,如果是您,您會怎么寫呢?”
李源笑道:“老師應該是想讓你們學會觀察身邊美好的景色,譬如下雨天時。如果我來寫的話…這樣,我來寫幾段對雨天的描寫,你參考一下。”
李幸聞言大喜,將位置讓開,紙筆獻上。
李源坐下后,執筆寫道:雨落翠竹,瀟瀟而降,洗滌埃塵。涓涓溪水,潺潺而流,溶入翠塘。漣漪蕩起,水花飛濺,雨滴如琴弦般彈跳。石板小徑,青苔浮現,細雨如絲。油紙傘下,觀雨中繁花,沾露而艷,飄香四溢…
描寫了數百字后,放下筆再看李幸,滿眼的崇拜。
李源笑道:“這些描寫只要稍微留些積累一下就好,沒什么了不起的。浮華的辭藻可以用一些,但不要贅述,否則就只有華麗的外表了。用平實的字眼描述出動人的場景,才是更高一層的境界。”
李幸用力點頭道:“我知道了,爸爸!爸爸,但是這些描寫,用一些的話,也算是文筆的點綴,會不會更好些?”
李源笑道:“這就要看你怎么運用了,你自己在學習實踐中去掌握分寸吧。”
晚飯后,一家人都在花園里坐著,三個大人一人抱個孩子。
二十度的氣溫涼爽舒適,一家人團圓夜話,溫馨幸福。
天色將暮,天際邊出現了第一顆明亮的星星。
李源笑瞇瞇的問李幸道:“湯圓,知道那顆星星叫什么嗎?”
李幸還真不知道,李源問婁…讓開那雙茫然卻帶有殺氣的眼睛,最后看向婁秀,問道:“秀姐知道不知道?”
婁秀抿嘴笑道:“叫長庚星吧?”
李源點頭笑道:“那晨曉時分,最后一顆落下的星星是什么?”
李思搶答道:“我知道我知道!”
李源道:“你說。”
李思正得意的要說,卻被母親婁曉娥搶答了:“叫啟明星!”
李思:“…”
李源又道:“那你們知道這兩顆星星還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什么嗎?”
婁曉娥用心的照顧起孩子來:“小四乖,你看星星好看不好看呀?”
李思傻眼了,回頭看向李幸。
李幸笑道:“看我也沒用,我也不知啊。”
李源道:“叫金星。”
婁曉娥又抬起頭來問道:“怎么一顆星星取仨名兒?”
李源笑道:“古人雅致嘛,黎明時分叫啟明星,或者太白星,夜幕時叫長庚星,其實都是金星。金星是亮度僅次于太陽、月亮的星星。它是一顆內行星,離太陽的距離比地球近,所以我們看上去,它老是在太陽的東西兩側。”
李幸道:“爸爸真厲害!”
婁曉娥教訓倆大兒:“那是因為你爸爸愛看書,在四九城的時候,你們爸爸每天早上起來就看書,看兩個小時去上班,晚上回來給人看病到十點,還要再看一個小時的書,再看看你們!條件那么好,也沒見你們有你們父親的勤學刻苦!”
兩大兒默默無言,心里都在想:多少還是要受一點母親的影響…
婁秀悵然道:“提起四九城,總還是會有些難過。和港島,真的是兩個世界。聽說港島和歐美發達國家又差了很多…這個世界,太不平衡了。”
李源呵呵笑道:“李鴻章設立江南制造總局的那一年,諾基亞在芬蘭成立。大清光緒帝開始親政的那一年,馬里奧的任天堂游戲公司成立。左宗棠抬棺出征收復西疆之時,貝爾發明了世界上第一臺電話。再往前,吳三桂出兵滇南時,英國的羅伯特虎克已經用他改良的顯微鏡發現了細胞。
但這些都不可怕,只要有一天我們能正確的面對這個世界,開始主動擁抱這個世界,并韜光養晦、虛心學習,總有一天,我們的世界會達到平衡的。”
可是,會有這一天嗎?
婁曉娥和婁秀對此都不抱有希望…
不過看著天上皎皎明月,兩人心情又很快恢復了。
她們其實并不是很在意這個世界會怎樣,畢竟那些慘狀、落后又不是她們害的。
她們只是小女人,只在乎她們這個小家的幸福。
李思趴在李幸耳邊小聲道:“哥哥,過些天爸爸就要帶我去歐洲了,你羨慕不羨慕?”
李幸也小聲的回答了句:“滾…蛋!”
隨后哥倆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源抱著老三,感受他因哥哥的笑聲激動的手舞足蹈,笑著將他輕輕放下,就見他飛快的爬向李思。
李思慘叫一聲,拔腿就跑!
李源呵呵一笑,仰頭看向星空。
這迷人的月夜啊,忽地,他有些想老六了,也不知那邊如何了。
他有些貪心的想到:希望日子稍微再過的快些吧,等到全家團聚的時候,再慢一些,那就好了…
眺望北向,可是那里依舊一片火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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