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胡同,王家。
李源敲門后,開門的是一身量魁梧的男人,面色嚴肅,目光審視,有些嚇人,看著李源沉聲道:“你找誰?”
李源忙道:“您是宋局吧?我是九十五號院的李源,來找王姨說些事。”
宋鋌,東城分局的副局,王亞梅的愛人。
能坐鎮街道辦分管那么多大雜院成千上萬人口的生老病死婚喪嫁娶工作房子等大事,背后又怎能沒有強力人士支持…
宋鋌顯然也聽說過李源,面色和緩了些,道:“昨兒是你弄的新鮮鯽魚?小伙子不錯,進來吧。”
李源進門后,提了提手上的紙袋子,笑道:“今兒運氣好,弄了兩只鴿子。都說一鴿勝九雞,鴿子熬湯大補。”
宋鋌詫異道:“你比我還有辦法?”
李源搖頭笑道:“不是我拍馬屁,您啊,是清官,不然在您的位置上,什么好東西弄不到?鴿子市的人上趕著都要給您送門上來。
我這都是沾了我師父的光,她醫好了病人,人家感激她,送的東西分了我一份。只是我一個大小伙吃這玩意兒實在浪費了,想著王姨四處尋坐月子的物什,就送來了。王姨為了嫂子坐月子,可沒少費心。”
王亞梅這會兒聽到動靜出來了,高興道:“真是鴿子?太好了!你宋叔叔是個鐵面包公,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從部隊轉業回來后,眼睛里更揉不得沙子了。要不是這份臭脾氣,憑他的功勞,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還是個副局。”
宋鋌皺眉道:“好端端的,你說這些做什么?遇到不正之風,難道還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王亞梅懶得和他白話,招呼李源進屋,一邊翻看鴿子,發現是死的但特新鮮,愈發高興,一邊說道:“我今兒在街道等你到六點半,還沒人來,就知道伱肯定有事耽擱了,便回家了。猜到你晚上準來!你還沒回家吧?”
昨晚是約的今兒去街道商量事的,李源站起身慚愧道:“王姨,實在對不住,打今兒起我每天下班都得去我師爺那里學習針灸,每天要學兩個小時。昨晚上喝的有點多,給忘了,今兒讓您白等了。言而無信了,我這還是頭一回。”
王亞梅擺手笑道:“沒事,這樣更好,你宋叔也不懷疑你是上門送禮巴結的了,我也不用費口舌再跟他啰嗦。再說了,學習才是大事!
你師父能那么喜歡你,可見你人性好。中醫門兒里的規矩我都聽說過一些,考察弟子的人性考察的多。你能通過考察,當個入室弟子,那是好事。
咦,老宋,你那老戰友老趙家不是有些問題嗎?問問小李啊…”
李源忙笑道:“王姨王姨,我現在都還沒出師呢,那點醫術初級的很。宋局肯定認識很多名醫,哪個都比我強,我就不丟人現眼了。”
聽他這么說,宋鋌反倒放心了些,道:“你王姨比較看好你,那就試試看吧。能力不濟的話也不要緊,不必覺得下不來臺。實在不行,還可以幫著想想法子。”
李源嘴角微微一抽,怪不得王亞梅說這人是臭脾氣,讓人幫忙還有這樣求的…
當然,此人為了新中國的建立是經歷過血火考驗的,是有功于國有功于人民的,只要不過分,李源都敬著。
宋鋌道:“說起來也是怪病,我老戰友的母親,躺床上十多年了,天天拉稀,泔水一樣。什么中醫、西醫都看了,都沒用。”
王亞梅補充道:“趙家和我家關系很好,趙成年在市府上班。老太太見天吃藥,什么豆蔻、阿膠、龍骨常年吃,針灸也沒斷過,都沒用。”
這是啥家庭啊,李源內心腹誹了句,面上卻還是謙虛道:“沒見過病患,我也不好說什么。就算見了,估計也難給出什么方子…
不過,以我來看,溫養十年了都沒好,可見方向錯了。光靠溫養沒用,不如去找攻邪派看看。現在攻邪派國手大家李業強李老就在京城,可以去中醫學院那邊請。
我估計,很快就能見效。”
宋鋌聞言點了點頭,道:“好!我明天給老趙打電話,讓他去看看。行了,你們談事情吧,我去拾掇拾掇鴿子。”
沒想到,這樣的老同志還會管家務…
等宋鋌走后,李源說道:“王姨,公房轉私房我肯定支持,明兒中午我騎車回來一趟,去街道辦把事給辦了。這事兒好辦,就是還有一事…”
王亞梅笑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藏著事呢,昨兒你說還想買房子,可眼下哪有房子賣?”
李源嘿嘿笑道:“王姨,我們院后院張海柱是軋鋼廠的六級鉗工。眼下全國各地不都在大搞建設,各處都缺少高級技工嗎?正巧張海柱被抽調去長安,以工代干,將來要轉成干部崗。
他家在后院后罩房有兩間西屋,您看這樣成不成,我私底下讓他轉給我,我贈他兩百塊錢儀程送送行。然后,再在街道花錢買下來。”
如此一來,程序上就沒什么問題了。
若沒這一手,張海柱走后房子就成了公房,王亞梅絕不敢分給李源,不然非被舉報成篩子不可。
可要是張海柱自己過的手,那么街道就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般不會過問了。
王亞梅奇道:“你一個人要那么多房干嗎?況且一處在中院,一處在后院,也不連著啊。”
李源笑道:“我尋思著,等將來結婚后,就讓我媽進城來住,跟我過,我給她養老,順便讓她幫忙帶孩子。”
王亞梅哈哈笑道:“你這小子,昨兒還說三年不考慮結婚,現在連誰帶孩子都考慮到了!”
李源嘿嘿笑道:“這不是瞧見王姨您都抱孫子了,才想到的嘛。”
王亞梅看著越發親近,想了想道:“那行,你先將房子談下來,剩下的就好辦了。”
“成!謝謝王姨!”
“三大爺,這幾天家里修整,吵鬧著大家伙兒了,給您家兩個雞蛋,略表歉意。另外這兜雞蛋您幫我去各家分分,代我道個惱,實在不好意思。我這還要去一大爺家商量些事,只能勞煩三大爺您了。誰都知道,三大爺您在咱們街道賬算的最明白!”
回到四合院,李源先去了閻埠貴家,拿出一兜雞蛋笑瞇瞇說道。
眼下可沒有工作八小時的概念,那些裝修工人一天到晚都在叮叮咣咣的敲砸,李源自己聽了都覺得心煩,所以就求個心安。
其實也不算白出這個雞蛋,除了打擾了四鄰外,每天海量的負面情緒值也值這個價,他就是擔心人家忍到極點,給爆了…
閻埠貴卻大為驚喜道:“哎喲,源子,你這可忒敞亮了!局氣啊!就為了這么點事,一家送倆雞蛋…好,好!不愧是咱們院兒年輕人里的頭一份兒!”
李源笑瞇瞇道:“三大爺您客氣了,我看解成將來才是咱們院兒年輕人里最出色的。”
來自閻埠貴的負面情緒+8+9+10…
來自閻解成的負面情緒+3+2+1…
閻解成剛畢業即失業,在家撂荒呢。
閻解成小情緒轉眼即逝,高興道:“源子哥,以后跑腿兒的活兒您教給我就成!”
李源點頭笑道:“行,下回不找你爸了,你就行。”
閻埠貴忙攔道:“不必不必不必,他才多大點,辦事不牢靠,還得我來!”
他大兒子已經得到了他至少七成真傳,好處落在閻解成手里,他都未必能掏得出來…
李源笑笑不多言,往中院走去…
進了中院,就看到西廂北屋那邊還有幾個人在進進出出。
而賈家門口,賈張氏居然坐在一張小馬扎上納鞋底,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棒梗在庭院里晃悠著,看來都差不多了。
李源推車上廊,還笑瞇瞇的給賈張氏打招呼:“賈張氏,這是好了?”
賈張氏一張胖臉上母狗眼閃爍了幾下,看著李源臉上橫肉抽了抽,干笑道:“好…好了。小李啊,多謝你了。”
怎么也沒想明白,李源到底是怎么辦到的,這讓她心生恐懼。
為啥聾老太太吃了沒事,她和棒梗吃了就拉的跟滋水槍一樣…
李源笑的燦爛了些,道:“沒關系,都是鄰里街坊,可不就得多幫襯些…賈大媽,喲,您這鞋做的可真好,這針眼多細密啊。嘖,正巧開春兒了,我缺一雙鞋…”
賈張氏笑不出來了,母狗眼也耷拉下來,道:“你缺鞋,回家找你媽去做!”
李源呵呵笑道:“賈張氏,這就是您的不對了?你說說看,街坊四鄰們這些年幫過你們家多少忙,怎么到了找您幫忙的時候,您就一毛不拔了呢?當真一點不顧及街坊情面了?”說著,他眼神溫和的看著房門里站起來的賈東旭,微笑著點了點頭。
東旭,你懂得…
賈東旭心里狂罵,又生出一股寒意來,眼神掙扎了兩下后,還是咬牙對賈張氏道:“媽,既然源子缺鞋穿,你就送他一雙不得了?鄰里間要相互幫襯些。”
賈張氏整個人都麻了,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家蠢兒子,這說的都是什么放屁話?
從水槽前過來的秦淮茹也是一怔,不解的看著自家丈夫,撞邪了?
賈東旭被看的有些氣急敗壞,道:“讓你拿你就拿,都看我做什么?咱家讓街坊們幫襯了那么多回,幫襯幫襯源子又怎么了?快點!”
賈張氏心里下意識就認定是李源搞的鬼,可能是悄悄的讓賈東旭中邪了才會這樣,愈發驚恐。
她擔心兒子出事,趕緊回屋去找鞋,沒一會兒拿了雙鞋出來。
李源就在前廊下換上腳,高興道:“嘿,還別說,正合適!賈大媽,謝謝您嘞!”
賈張氏看著李源那張笑臉心里都在打顫,道:“源…源子,合適就好,合適就好。昨兒,昨兒你給我和棒梗看病,不也沒要錢嗎?東旭,是吧?”
賈東旭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李源呵呵笑道:“那也還得謝謝您,咱回頭見!”
說罷,推著車回到自家門口。
北屋里現在亂七八糟的,沒什么看頭。
和劉二強、趙全說了兩句話,又送了兩包牡丹煙,將自行車停在門口,李源就去了東廂…
“一大爺,在家嗎?”
李源敲門禮貌問道。
一大媽將門打開,看著李源目光有些復雜,道:“源子來了?快進來吧,你一大爺和柱子都在。”
李源高興道:“喲!柱子哥也在?那敢情好。柱子哥心懷坦蕩,有什么事都不藏著掖著,沒啥見不得人的事,什么都往外說…好,非常好!”
房間里,傻柱高興的咧嘴笑,易中海卻隱隱笑不出來了,他沉吟稍許,對傻柱道:“柱子,你先回家吧,一會兒我和李源有些事要商議。他和街道王主任關系好,我有些事要求他。”
“…”
傻柱不樂意了,先和進門的李源打了個招呼,然后道:“一大爺,什么事啊還非得趕我走?別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不等易中海拉下臉來教訓,李源就責備道:“柱子哥,怎么和一大爺說話呢?要尊敬老人!”
易中海:“…”
傻柱:“…”
傻柱也不是真傻,怎么看不出易中海和李源之間的不對付。
可這會兒他仔細看了看李源,發現李源居然有些認真的意思,不由撓頭,道:“得嘞!既然兄弟你和一大爺有事要談,我就不礙眼了,咱們回聊!”
說完扭頭走了。
易中海看了看傻柱的背影,又看了看一大媽,遲疑稍許,沒讓人走,對李源道:“坐吧。”
李源也不吭聲,笑瞇瞇的坐下后,打量起屋內來。
到底是八級工的屋子,處處見家底兒。
給李源倒了杯茶水的一大媽見他這樣,笑道:“賈張氏好了?”
李源將腳往外挪了挪,道:“好了!您瞧,這是她送我的謝禮。”
一大媽見之倒吸一口涼氣,道:“打她到咱們這個院兒二十多年了,我還沒見過她給誰送過鞋!”
李源笑瞇瞇道:“許是賈大媽認識到自己的錯了,不該背后罵我,良心發現了。”
一大媽笑的有些牽強,她看了看易中海,果然老頭兒臉黑了下來。
李源不愿多扯淡,道:“一大爺,您要手頭實在不寬裕,這錢我就不借了。哪有強問人借錢的道理不是?”
說罷,起身要走。
看著一連串來自易中海的負面情緒,李源笑了笑,也算沒白來。
不過沒等他出門,就聽易中海沉聲道:“等等!”
李源看去,易中海卻不看他,而是對一大媽道:“去拿五百塊錢來。”
一大媽嚇一跳,道:“那么多錢?”
李源笑瞇瞇解釋道:“一大媽,我這不是要修整房子嗎?再加上要出去拜師學藝,錢不湊手。”
一大媽還想問什么,易中海卻擺手道:“快去拿錢吧。”
一大媽欲言又止,嘆息了聲后進里屋取錢去了。
易中海看著李源從解放包里拿出鋼筆和紙,趴桌子上寫起借條了,他扯了扯嘴角。
這小子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上次那一百塊錢也寫了借條的,一筆一筆清清楚楚,并嚴肅表明,三十年內還清…
這年月借錢,都是無息的…
三十年啊,他能不能活到那天都不知道。
一時間,易中海內心一片凄涼。
看著李源那張相貌堂堂的臉,他心里卻一陣陣冰寒:四合院,出妖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