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開始殺人,至二十歲習武有成,死在我手里的人不計其數,你七歲學劍,練了七年才敢出山。”
一聲嗤笑。
“哪來的勇氣說我不配?”
月色下白衣勝雪的女子劍尖遙指,一身氣勢轟然散開,“擊敗我,我便不再用劍。”
西門吹雪立于太和殿上,劍意充斥在身周。
他追求的是劍本身,而對方專注的則是劍的用法,這是理念之爭。
路的盡頭是天涯,話語的盡頭便是劍。
劍已在手,還未出鞘。
極大的壓迫感從兩人中間蔓延,觀戰的諸多高手不由屏息凝神。
就在此時,一道劍光飛起,卻不是他們任何人的劍。
圍觀的人都被那沖霄劍氣吸引了注意,遠遠望去,竟是皇帝寢宮的方向。
劍氣如飛虹,如匹練,這一刻連明月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在此防護的大內高手臉色突變,顧不上這里的江湖人和決戰的兩人,朝那邊疾馳而去。
遠處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木道人、老實和尚、陸小鳳都神色變幻,本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戰,卻連連出意外。
葉孤城死于背后一劍——卻是個假的葉孤城。
白衣勝雪的女子點名挑戰西門吹雪。
這邊事情未了,皇帝寢宮方向又傳來沖霄劍氣。
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都產生了一個共同的念頭——要變天了。
今晚過去后,絕對會引起軒然大波。
在他們被遠處劍芒吸引注意的時候,西門吹雪動了。
江玉燕也動了。
猶如實質的真氣與肆意的劍氣相碰撞,西門吹雪的劍出鞘,月色更淡了,夜空中仿佛亮了一瞬。
他整個人化作了一柄鋒利的劍。
兩柄劍的劍尖相碰在一起。
回過神的眾人發現他們在這一刻失聰了,短短的一瞬,又像是很漫長的一段時間。
一聲悶雷般的響聲從那劍尖相接處炸開,光滑的琉璃瓦被潑上了一層劍痕,劍氣與真氣四溢。
太和殿頂上的琉璃瓦在這一劍的壓力下輕響裂開。
嗤嗤!
木道人面色駭然地往后急退,陸小鳳也輕飄飄地落向最邊緣。
他如眉毛一般的胡子仿佛被什么削去了一個角,看起來有些可笑。
對視一眼,二人皆看到了對方眼里的震驚。
其余功夫略差的,已被二人交手的余波傷到,慘然地退開很遠,轉頭躍向了其他屋頂,他們已感受到危險。
深夜。
月下。
兩個白衣身影如同謫仙般,以駭人的輕功扶搖直上,身影交錯而過。
一道流光從高空墜下,將太和殿的屋頂擊穿,破碎了一個窟窿,落入殿內。
“那是?”
司空摘星失聲道。
“西門吹雪的劍。”陸小鳳已不想再去看兩人交戰的結果。
一個劍客的劍已脫手了,還需要再想嗎?
“擊敗我之前,不許你再用劍。”
話語回蕩。
空中輕飄飄落下一片面紗,白衣人影縹緲無蹤。
只留空中一輪明月。
以及落在屋頂的西門吹雪。
他盯著那片飄落地面的面紗,只覺渾身冰冷。
陸小鳳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充滿悲傷,為朋友而悲傷。讓一個劍客不再用劍,這豈不是比殺了他更難受?
他相信西門吹雪寧愿死在對方劍下。
許久,西門吹雪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只留下前來觀戰的江湖人。
司空摘星由太和殿頂上的大洞落入殿內,一柄劍直插在地上,地面蔓延出幾道龜裂,他費了很大勁才將之拔出來。
“這柄劍要給他嗎?”司空摘星朝上面問。
陸小鳳不想回答,西門吹雪要劍還有用嗎?
還好,還有孫秀青,還有孩子,還有家,他望了望合芳齋的方向,如此想著。這個朋友還有另一種生活,不算最壞。
那么另一個朋友,葉孤城呢?
他忽然轉向皇帝寢宮的方向,那邊人頭攢動,刀山槍林劍網護得嚴嚴實實。金戈映明月,寒光照鐵衣,現在沒有任何人能憑一己之力闖過去。
…大概沒有人能闖吧?陸小鳳忽然記起了剛剛那道身影。
看看屋頂的狼藉,他們幾人都有些驚嘆,這人實力究竟怎么練起來的?
“你是不是認識那女人?”司空摘星忽然問陸小鳳。
若說誰對陸小鳳最為了解,除了花滿樓外,就是這個偷王之王。
“只能說見過。”陸小鳳望向木道人,他猜測,四年前在京城和木道人交手過的女子就是她。
木道人搖頭道:“不是她。”
陸小鳳思索道:“難道是一黑衣女子?”
木道人沒有說話,不說話本就是一種回答。
司空摘星瞪著眼睛道:“伱真認識?還有個更強的?”
陸小鳳苦笑道:“我真不認識!”
不過更強…他回憶了一下見到那兩人的幾次,一直都是以那黑衣女子為主導,說不定真的更強。
明月漸漸西沉,大內高手已在清理停留在紫禁城內的高手,江湖人不得不離去。
轟動天下的決戰被人攪局,西門吹雪黯然離開,葉孤城不知所蹤。
九月十五的月亮落下,九月十六的曙光從東方亮起,這一場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變故留在了昨夜,卻注定要在新的一天掀起軒然大波。
葉孤城去了哪里?
陸小鳳在猜測,木道人在猜測,老實和尚在猜測,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下落,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已死在皇宮里了。
回憶起那道沖霄劍氣,天外飛仙難不成被人破了?
凡是見到那道劍光的江湖人都心有遺憾,兩場戰斗,卻只見到了一場,天外飛仙的一劍無緣看見,只見到了西門吹雪的出手。
不過他們心中各自琢磨,卻有一個共同的想法,江湖神話大概已經破滅了。
什么樣的劍,能破掉天外飛仙?
見識過葉孤城那一招的陸小鳳想象不出來,回憶昨晚那個白衣女子對西門吹雪的嗤笑,未習武便先殺人,習武有成則滿身鮮血,說一聲殺人如麻不過分。
相比青天白云般無暇無垢的劍,那是另一個極端,從尸體中生生殺出來的劍。
這樣的人,他在江湖上竟從未聽說過。
陸小鳳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意,因為他見過其中一個女子的劍,那是毫無殺意的一劍。
若是殺的人足夠多,那么出招之時還會有殺意么?他竟沒有答案。
他只知道,屠宰匠殺的豬足夠多,殺豬便和吃飯撒尿一樣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