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子同乘一騎,在荒路上奔馳而過。
剛到手的馬還沒騎兩天,便轉手賣了一匹給蕭咪咪,使得兩人只能同乘湊合。
江玉燕倒是沒說什么,只是愈發熟練地控著韁繩。
本以為這樣一路便到了眉山。
行至一個樹林旁時,沒想到樹后猛然飛出來一條套索,直取兩人,同時路中間也繃起一道絆馬索。
變故突發,眼看上面的套馬繩要落到身上,馬上的兩人卻是身形一動,青衫女子翻身而起,從馬背上輕飄飄地飄飛出去,白衣女子更是手撐馬背,整個人縱躍起來避過繩索。
老馬躲閃不及,被絆馬索攔了個正著,哀鳴中整個身體栽倒在地。
江玉燕輕飄飄地落下,冷冷看向旁邊樹林。
“風緊!扯乎!”
對方見兩人身手飄逸,突然遭遇絆馬索與套繩竟是毫發無傷地避開,頓時當機立斷,發出了一聲喊。
樹林中響起幾道凌亂的腳步聲。
顧長生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掠了出去。
長劍出鞘。
閃過一道寒光。
發出喊聲的那人還沒來得及跑幾步,背心便是一陣鉆心的疼痛,來不及求饒,一抹倩影從旁掠過。
他無力地撲倒在滿地枯葉上,鮮血染紅了枯黃的落葉,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卻什么也抓不住。
只有最后的視線看向那道背影。又一個人被從身后追上,而后血光飆起。
江玉燕踱步走到尸體身旁,皺眉拿腳撥了一下,將他翻過來,看模樣是附近山匪。
沒多久,顧長生拎著劍走回來,還押著一個人,一身粗布棉衣,胡子拉碴,臉上的臟污也擋不住那蒼白的臉色,一邊求饒一邊跪在地上。
“身份。”
“眉、眉山幫!”
“說!為何伏擊我們!”江玉燕話語冰冷,心中惱怒。
無法不惱,兩個人騎馬騎得好好的,結果現在馬被絆馬索攔翻,一頭栽斷了脖子,接下來又要步行了。
那壯漢嘴唇翕動,連連磕頭。
“見我們兩個女子獨行,就伏擊了我們?”
“攔、攔路,求財。”那人顫聲道。
見江玉燕要提劍把這人一劍殺了,顧長生擋了擋,問道:“你們只有這點人?”既然叫幫,這人也太少了一點。
那人連連道:“不、不止,這條路荒僻,用不到太多人,只有我們十幾個在這里…”
“十幾個?”顧長生望望四周叢林,她剛剛不過殺了八個,加上這個才九個。
大漢欲哭無淚,誰知道他們今天倒了什么霉,前面有個綠衣女子看起來美貌異常,又是一個人,他們便起了心思,一群人偷襲還能拿不下一個人?于是一個套馬繩丟出去死了八個兄弟。
現在想著總不能那么倒霉吧,又一條套馬繩出去,又套回來兩個煞星。
“我們大當家的,大當家的在不遠處…”壯漢不敢抬頭,只看著兩人鞋子,戰戰兢兢知無不答。
“帶路。”顧長生道。
“這次是、是我們栽了,女俠要什么,我們雙手奉上。”
那人終于壯著膽子抬起頭,卻看見兩個絕美的持劍女子,白衣那個眉眼含煞,倒是青衫女子一邊在旁邊尸體上蹭掉了劍上鮮血,收劍回鞘,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我說,帶路。”
壯漢渾身一抖,連忙指了一個方向,爬起來往那邊去。
江玉燕和顧長生慢慢跟上。
穿出樹林,再走一段路,便看見一道潺潺溪流,而溪流旁則有一個破廟。破廟不遠處的山石旁,扔著幾具衣衫不整的尸體。
而那眉山幫,則在破廟的后面,搭起了一片窩棚,里面養著十幾匹馬,看來這便是他們臨時的據點,是一幫在這四處流竄的馬匪,今天不過是打個秋風,沒想著有什么紅貨。
壯漢回頭看看兩人,手放進嘴里吹了一聲口哨,然后便垂手低頭,等大當家來交涉。
接著胸口露出一截劍尖,他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江玉燕,似是想不明白,為什么這么配合了,依舊如此突然就了結了他的性命。
江玉燕卻看也沒看他,那一劍穿胸而過,已刺中他的心臟,劍拔出來,他的身體便軟軟倒地。
“這些人當真可惡。”江玉燕毫不手軟。
很快,從破廟里走出來幾個人,領頭那個身材高大,面貌倒是儒雅干凈,見到兩個女子和手下的尸體,看不出神態有什么變化。
而他身后的幾人,俱是臉現怒色。
“不知兩位女俠到此,所為何事?”領頭這人名趙文海,本家境殷實,本人也是從小習武,奈何家道中落,后來機緣巧合入了匪幫,因身手過人,又有頭腦,原本的頭領死后,他竟頂替上來,成了新的當家人。
顧長生一言不發地看他走過來,聞言輕笑道:“哦?你看不出我們來這里所為何事?”
趙文海沉默一下,看看手下壯漢的尸體,抱拳道:“手下不懂事,驚擾了二位,我代他賠個不是,但有差遣,二位盡可提出來。”
趙文海身后本帶有怒色的幾個人,聽見趙文海這句話,竟互相看一眼,齊齊低頭,一副溫順模樣。
顧長生卻笑瞇瞇道:“他的事他已經賠罪了,現在要說的是你的事。”
趙文海略一思量,道:“但說無妨。”
顧長生往旁邊一指:“與我這妹妹過上幾招,若是你贏了,饒你一命。”
趙文海神色終于一變,看出來這兩人壓根就不是為了其他什么,而是來行俠仗義的。
他臉色變幻數次,似是在思量和身后手下一擁而上,與這兩人搏殺一番,還是應了她的要求,與她口中的妹妹單對單來一場較量。
還沒等他想好,卻聽顧長生又道:“或者…”
趙文海心里一松,道:“哦?”
顧長生依舊笑瞇瞇的模樣,一襲青衫,肩扛長劍,秀發隨微風輕動,“我殺光你的手下,然后留你和我這妹子過幾招。”
幾人俱都愣住了。
趙文海率先回過神,深深看了顧長生一眼,咬牙道:“好!我便與這位女俠過幾招看看,希望…”
說話算話之類的廢話他沒再說,形式比人強,惹上了硬茬子,他當下便把外面的棉衣一脫,穿著單衣拔出手上長刀,暗暗運氣。
江玉燕也不廢話,窄長的劍上還帶著幾滴血,瞇眼之間,一襲白衣已經籠罩過去。
趙文海大驚,他從沒見過如此輕功,心神俱震之下手上卻也不慢,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擋,只聽‘叮’的一聲刀劍相碰,劍尖被他橫刀擋下,還沒來得及反擊,寒毛乍立間長刀往左一挪,又是‘叮’的一聲。
劍快!
人快!
趙文海全然沒見過這等仿佛只追求快的劍法,只覺得不是在和一個人對戰,而是被三人、四人圍攻,全憑多年養出的實戰本能在作戰,一時間叮叮當當之聲不絕于耳。
狂風驟雨一般的攻擊,也如狂風驟雨一般,來得快,去的也快,忽然之間便停下了,趙文海以為對方爆發之后已氣弱,大喜之下正要反擊,卻見那白衣女子挽了個劍花,淡淡道:
“換你攻我。”
顧長生靜靜看著,氣定神閑地站在一旁,她自然看得出來,江玉燕留手了,只是把趙文海當成一個喂招的工具。
若是那么快結束,也不必留趙文海一命較量一番了。
江玉燕已試探出了趙文海的實力,摸清了他的弱點,沒必要再攻下去,隨時可以一劍了結。此時攻防易位,自是想看看他的自身所學,以及思考應對之法。
趙文海也已看出這點,咬著牙松開刀柄,然后重新握緊,他知道,今天這是要博命了,不提他不是眼前這白衣女子的對手,那邊觀戰的另一女子看起來比她更甚。
一聲低吼,趙文海猛地沖上去,大開大合的一刀當頭斬下,攜著刀風,江玉燕舉劍相迎,卻見那刀勢一轉,貼著她劍身擦過,掄了半圈攜著更大的力道又是一刀斬來。
若說江玉燕的劍是快,是巧,那么趙文海這一刀便是力。
顧長生嘆了口氣,不過最常見的江湖刀法罷了,強在趙文海的多年練習,與生死廝殺中積累出來的經驗。
可江湖套路就是江湖套路,在她們精研五絕神功的人看來,自是漏洞百出。
不過兩招,第三刀出來時,江玉燕已然厭了,手上長劍一轉,磕在趙文海的刀柄上,一招借力打力,趙文海刀勢本就正在巔峰,江玉燕又給他助了一把力,頓時有些控不住刀,第四刀無法再沿著之前的力道用出來,江玉燕劍尖又是一挑,長刀從他手中脫飛而出。
武器都已失去,趙文海臉色慘白望望這兩個女子,抱著一絲希望拱手道:“趙文海甘拜下風…”
江玉燕道:“這是什么刀法?”
趙文海臉上升起一線希望,忙道:“五虎刀!”
五虎刀,在他們這層次的山匪手里也算是一門上乘武功了,施展起來一刀猛過一刀,大開大合的江湖路子。
顧長生依舊抱著劍站在一旁,見趙文海臉色蒼白,隨口道:“說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趙文海愣了一下,心里念頭急轉,額頭上瞬間已經見汗,這個回答關乎他的性命,可以說生死攸關。
三五息過后,江玉燕一劍抹了他的脖子,再看向另外幾人,如白衣羅剎般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