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居在青衣江畔苦練時,一直都是顧長生和江玉燕兩人對戰拆招,驗證自身所學。如此自是進步不慢,可卻出現了一個問題,她們所學俱是一樣,見招拆招而已,連對方如何應對也都知曉的一清二楚。
卻不知在與人對敵時,一個招式打出去,真正擊在人身上是什么效果,對方又會有什么反應,還有后續變招…
這都是需要實戰才能累積經驗的。
且埋頭苦練,兩人也有點摸不準自己身手在江湖上到底是什么位置。
因而此次出行,主要目的便是走走江湖,多見識一些江湖武學套路,累積一些實戰經驗,同時驗證自身所學,把一些難以理解的招式、不知為何要如此出招的地方都融會貫通最好。
眼前幾人卻是太弱了。
不過是一些江湖把式,學了一些東拼西湊的拳腳、刀法,行走江湖全靠一股子莽勁,實在算不得高手。
顧長生身形連轉,一襲青衫飄忽在幾人周圍,卻沒有一個人沾到她衣角,幾人經常是眼前青色人影一閃而過,而后肋下或胸腹或腰眼就被劍鞘捅上一下,一群人哎呦哎呦,竟是連還手都做不到。
片刻之后,顧長生身形站定,連大氣都不喘一下,依舊懶懶的模樣,手上劍還沒出鞘過。
七倒八歪之下,為首大漢眼睛一閉,腦袋一歪,卻開始裝死。
顧長生看得好笑,用劍鞘挑起大漢的下巴,道:“我劍都沒出鞘,你怎么就死了?”
大漢裝不下去,只好睜開眼睛,臉色漲紅道:“你、你殺了我罷!”
“好!”顧長生一口應道。
大漢剛剛漲紅的臉一下變得慘白,嘴唇抖了兩下,等了片刻,沒感覺到痛感,偷偷睜開一條縫去看,卻見那女子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這…這…”
“難不成真讓我送你們出去?”顧長生問道,這幾個夯貨怎么一點眼色都沒有?
“不用、不用!”
大漢這才反應過來,一邊彎腰作輯一邊帶著哎呦哎呦的幾人就準備趕緊離開。
“記得,晚上不要隨便擾人清夢。”
“知道了!知道了!”
看一眼還站在不遠處的小二,小二朝她彎腰示意,顧長生搖了搖頭,轉身回了房間。
江玉燕問道:“解決了呢?”
顧長生回身關門道:“只是幾個江湖混混而已。”
“你殺了他們?”
“沒有,我像是那般嗜殺之人嗎?”
“想來也是。”
江玉燕目光隨著顧長生走動而轉動。
“你可是想殺了他們?”
“我也不是什么嗜殺之人啊。”江玉燕笑道。
沒有哪個人是生來就要殺別人的。
顧長生望著她的臉,忽然記起曾經的這么一句話。
是什么時候來著?
哦,是從江別鶴那里得到了六壬神骰之后,吐露心聲的那一刻。
顧長生站在床前,忽然抬手,用手背蹭了蹭江玉燕的臉頰。
江玉燕一愣。
“可惜身手都太弱,稍微抵抗一下都沒有。”顧長生卻已收回了手,脫掉外衣坐在床上,道:“那手稿記載的卻是不錯,虛實變換,要的就是七分力中留三分,攻其薄弱…”
顧長生輕聲低語,與江玉燕講起天地五絕的手稿記載,那里面多是一些雜亂心得,各門各派皆有,并沒有五絕神功那么完整精煉,卻也沒有那么晦澀,常常能看到一些精妙之處。
她們之前悶頭練武的時候也經常像這樣互相探討,此時在客棧里,江玉燕卻不知怎的怔怔出神,靠得近了,還能感受到彼此間溫熱的呼吸。直到顧長生問她清楚了沒,江玉燕才恍然道:“噢、原來是這樣!”
“你真的有在聽?”顧長生挑了挑眉。
江玉燕低頭,秀氣的腳趾動了動,又抬起頭,明媚笑道:“當然有在聽。”
“真的?”
“我可是要練成碎鋼斷鐵的人。”
江玉燕露出潔白的牙齒,空空咬了一下,發出一聲輕響,然后往里面讓了讓,道:“你要睡便先睡吧。”
“你也趁早睡,急于求成可不是好心態。”顧長生一把將她攬下,被子一拉,便蓋在身上。
江玉燕往被子里縮了縮,閉上眼睛,手搭在顧長生的手臂上。
蔥蔥玉指從顧長生手背上撫過,沿著印象里的淺淺疤痕,一直伸展到手肘。
那是入蜀時有次她死死咬著那人,那人舉刀想刺,卻被顧長生擋下。
“等我練到碎鋼斷鐵的地步。”她低聲道。
“就沒人可以傷我們了。”顧長生閉著眼說。
江玉燕沒有再說話,往顧長生那邊靠了靠,閉目安歇。
夜深人靜。
外面街道偶爾傳來風聲,酒肆的旗子被吹得獵獵作響。
隔日一早,她們下樓時店家卻已備好了一桌酒菜。
看見顧長生詢問的眼神,小二彎腰道:“這是答謝女俠昨晚出手,若是讓那些家伙打起來,怕是毀壞幾扇門窗都是少的。”
“算不得什么事。”顧長生笑道。
“一桌酒菜也花不了幾個錢。”掌柜的在柜臺后面笑道。小二拉開凳子,用毛巾擦拭一下,便去忙了。
顧長生與江玉燕落座,倒是有了幾分想象中江湖的感覺了。
“看兩位風采出眾,不像是普通江湖女子,不知是出身哪個名門大派?”掌柜的卻想結交一下。
“此次出門為辦事,卻是不方便說。”顧長生道。
掌柜的理解道:“這倒是,出門在外,挺多事不便言明的,你們吃好喝好便是。”
“等下還要行路,酒就不喝了,不知能否帶一壺走?”顧長生笑問。這一路不知道何時又要夜宿山野,現在天氣比不得前幾個月的時候,要是下個雪就更冷了。
“自然可以!”掌柜的笑道,“外面天寒,喝口酒暖暖身子也是不錯的,小仲!打兩壺好酒給二位!”
叫小仲的伙計應一聲,便去打酒了。
因為還要行路,兩人只是吃了一些飯菜,沒有碰酒,走時拎上酒壺,又找小二拿了幾個餅當干糧,斜挎包裹,扛著劍出門了。
一塊碎銀從顧長生指間彈出,正落到后面臨近門口的桌子上,掌柜的見狀愣了愣,搖著頭笑了,吩咐伙計把碎銀收起來。
大清早并不是很忙,小二站在門口里面望了一眼兩人離去的背影,眼里的羨慕之色卻是毫不掩飾的。
雖然只是在酒肆做個伙計,可他內心深處也有一顆習武強身,仗義行俠的心。
“樓上客房打掃一下!”掌柜的沒好氣兒道。
“這就來!”伙計將毛巾往肩上一搭,當個小二也不錯,起碼安穩。
酒肆又恢復安靜,只偶爾有人路過打一壺酒。
鎮上倒是有賣馬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好馬,顧長生挑了兩匹拿來代步的老馬,牽著馬慢吞吞地和江玉燕出了鎮子。
不敢直接騎上去,走遠一些再試試,不然兩個女俠牽兩匹老馬,剛上去就摔下來,被人看見還不要笑掉大牙。
老馬性子沒那么烈,剛好適合兩人練手。
老馬灰棕色的皮毛洗刷的干凈,江玉燕有些躍躍欲試,忍著內心的沖動,離開鎮子有一些距離后,便翻身上馬,牽著韁繩驅動它跑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