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身高來說,江玉燕長得高挑,顧長生是要比她矮一丟丟的,身材更勻稱一些,沒有江玉燕那么纖弱。
這也是她初來乍到時,看街上的江湖人都覺得非常高大的原因。
舉手投足間,卻一直讓江玉燕把她當成比自己大一些的人。
睡覺冷了,也是長手長腳縮成一團,一直往顧長生那邊擠,將顧長生當成依靠。
一起殺過人,感情自然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山洞一夜聽風雨。
清晨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空氣中濕潤潤的,多日來的燥熱被橫掃一空,山風格外清涼。
從陰冷的山洞里出來,清新的空氣撲面,又是一個好心情。
只是轉頭間,江玉燕被外面兩具尸體嚇了一跳,然后才回神。
“該走了。”顧長生打理毛驢上的行囊,一邊說道。
“那這兩個…”
“不用去管。”
顧長生解開了毛驢的韁繩,遞給江玉燕一只,自己翻身上驢背,悠悠的朝著峨眉的方向行進。
江玉燕落后半步,揉了揉屁股之后,才上了毛驢。
那兩具尸體沒有人去管他們,依然留在山洞邊。
經常殺人的朋友都會知道,殺人容易拋尸難,就把它扔在野外是最好的選擇。
也許這兩天就會被虎豹或禿鷲分食了,也許一直留在那里直到化成枯骨,運氣好的話,會遇到來往行人好心把他們尸骨收斂。
江湖生,江湖死,殺人之前,要做好被人殺的準備。
無名小卒如此,成名大俠更是如此,每個人的頭顱都是暫時寄存在脖子上的。
兩人兩驢,就在這清涼的山風里,繼續上路了。
顧長生這一路最怕遇見的,就是在惡人谷外游蕩的那十大惡人中的六個,以及十二星相。
因為他們殺起人來是完全不需要理由的。
遇到別的盜匪,總能想辦法周旋一下,攔路劫道無非求財,還有江湖規矩在。而那兩者,一看利益,二看心情,就連江小魚,也在外面的十大惡人手上吃過虧,至于十二星相,要不是江小魚手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估計也沒辦法周旋良久,最后反殺。
這些兇徒肆虐江湖那么多年還沒死,不是沒有理由的。
顧長生坐在毛驢背上,回想著他們那些人每一個人的特點——只要是人就有欲望,就有弱點,只要針對他們的弱點,即使點背碰上了也還能再想想辦法。
除此之外,就只能多加留意了。
她這副思考的模樣,在江玉燕看來,就是時不時發呆了,配上那臉丑妝,有點蠢蠢的,憨憨的感覺。
可江玉燕知道,顧長生大概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她可以于青樓救毫不相關的女子,也可以在彪形惡漢身后捅刀,她有一肚子自保的法子,也能畫的好一手丑妝,她在洗澡時被搓背還會變得不自然…
江玉燕的毛驢落后幾步,望著前面毛驢上的背影,灰色長衫,頭戴斗笠,身形坐在毛驢上微微晃動。
因為身穿男裝的緣故,那衣衫顯得有些寬大,不是那么合身。
顧長生忽然回頭道:“你為何總是落后幾步?”
江玉燕收回目光,想了想道:“可能是我這頭毛驢跑不快。”
顧長生道:“要是我們兩個換一下毛驢,你還會落在后面,你信不信?”
江玉燕笑笑沒再說話,而是驅動毛驢快走幾步。
山間的路下過雨后有些泥濘,好在毛驢耐苦,步伐雖慢,一步一步總是在往前走的。
過了山間,再次來到大路上就好多了。
江玉燕比之前兩天,少了幾分忐忑,多了幾分堅定。
她沒問過顧長生,那個可以讓她們堂堂正正做人的東西是什么,問與不問,她都無處可去,反正是要到峨眉的。
也許,是要拜在峨眉派門下?
對于江湖的事江玉燕是不太清楚的,只在平日有些耳聞。
顧長生卻知道峨眉也是一個大派,并非全是女子尼姑,當代掌門是神錫道長,一個本事不太大,榮譽卻大破天的人。
也是在玄壇廟,惡賭鬼軒轅三光不還手,讓他三劍刺中自己,第三劍時神錫道長卻被軒轅三光咬在手腕上,連劍都飛了出去。
峨眉劍法辛辣迅疾號稱天下無雙,卻被人只用一張嘴破去了,不管軒轅三光武功多么高強,這終歸是個讓人笑掉大牙事。
而練這種劍法幾十年,最后江湖上但凡有名號的人都打不過,自然不在顧長生的考慮范圍內,她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五絕神功。
到下次休息時,顧長生拿出干糧果腹,再喝一點水,卻看見江玉燕從破布包裹里拿出了針線,然后簡單幾個改針,把顧長生的備用衣衫改小了一點。
顧長生奇道:“你還會這種巧技?”
江玉燕笑道:“以前我娘親還在的時候,就經常幫人做一些縫縫補補的活,我幫忙一起做可以多賣幾個錢。”
顧長生看了看她纖秀的手指,贊道:“心靈手巧,這雙手用來縫補衣衫浪費了。”
江玉燕問道:“那我這雙手該做甚么?”
顧長生想了想,笑道:“該是一雙撫琴弄笛的手。”
江玉燕搖頭道:“撫琴弄笛,還不是諛人而已。”
她又想起了被賣到青樓的經歷,若不是被顧長生救出來,大概已經在被逼著學琴棋之類。
顧長生輕輕搖頭,卻沒多說,這就是兩人認知的細微差異了,江玉燕長期生活困苦,在她認知里,那就是青樓女子常用的手段,卻沒想過那些名門閨秀很多都以彈得一手好琴為名。琴樂可以愉人也可以愉己,豈不聞子期身死,伯牙絕弦。
不過也不必多說,在這江湖想活下去,活得好,還是要拿劍的。
江玉燕輕輕咬斷針線,將線頭撫平,低聲道:“我們可以習武嗎?”
顧長生驚訝道:“自然可以!”
江玉燕問:“真的?”
顧長生點頭道:“難道我沒告訴你,我們此行就是去找一門可以讓我們修習的功法嗎?”
江玉燕看著她道:“你沒說。”
顧長生笑道:“那現在說了。”
江玉燕想了想,道:“那到時我就不用插人眼睛了。”
顧長生大笑道:“這雙玉手弄臟了豈不可惜?”
江玉燕伸直了手指擺在眼前,仔細看了看后點頭,是這個理兒。
她把針拿到頭發上蹭蹭,目光落到顧長生身上,問道:“要不要現在換下來,我幫你把身上那件也改改。”
衣服不合身寬蕩蕩的,總是不那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