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禮之后是今天提前安排好的酒會。
《讓子彈飛》上映,來了這么多的摯愛親朋捧場,必須要好好招待一下才算盡了地主之誼。
張維屏有些魂不守舍。
他沒有想到《讓子彈飛》會拍的這么好,新舊兩位電影天才的風格并沒有在大熒幕上發生沖突,反而和諧共存的很好。
這樣的對手,讓他第一次對張益謀的信任產生了動搖。
《三槍》還有贏的機會嗎?
反倒是張益謀非常淡定。
這么多年走過來了,什么樣的事情都碰到過。
更何況,張維屏看不起姜聞,他可不會。
只有和姜聞共事的人,才知道姜聞這個人的腦子里有多少奇思妙想。
他和姜聞合作《紅高粱》,合作的過程并不算太愉快,但是后來還是選擇繼續合作《有話好好說》。
那不是愛,是心中無法否認的佩服。
就算姜聞的電影超越了他――不,肯定會超越他!
《三槍》這電影他自己都不滿意,又如何能夠和姜聞這次的得意之作相比。
更何況,人家是上陣父子兵,師徒二人聯手。
打不過,打不過啊。
郝運沒有讓安小曦參加酒會,先是看電影,接著首映禮,那樣實在太累了,而且現場亂糟糟的。
酒會這東西,西邊的人重點在會上,而東方的人則是少不了酒。
當然,西邊的人可能還少不了讀品呢。
反倒是喜歡喝酒的更安全一點。
只是有些人酒喝多了,就不太容易控制自己,非得讓人給自己一個面子。
這種人偏偏還特別愛面子。
你不喝他敬的酒,他就會弄得彼此都會很難看。
現在的安小曦根本不能喝酒。
不參加就是最好的選擇。
她對郝運也非常放心。
絲毫不擔心他趁著自己懷孕就去采野花。
郝運有太多的機會的亂搞,但是這么多年了都一直老實的像個鵪鶉。
不過,沒有了安小曦在身邊確實有不少鶯鶯燕燕想著鳩占鵲巢,畢竟導演界小三上位的確實不少。
害得導演夫人也必須要抱團取暖。
安小曦現在也屬于導演夫人圈的一員,前不久姜玟莉還邀請她一起和導演夫人們喝茶。
娛樂圈各種姐妹團非常流行。
你能夠進哪個圈子,在圈子里是什么地位,對于今后的發展都有一定的幫助。
在酒會現場,郝運游刃有余的應對著來賓。
“這次你們的電影拍的是真好,可惜了啊。”顧常威說的可惜,是他為了拍《立春》,錯過了和姜聞合作。
姜聞有問過他,愿不愿意擔任攝影指導。
可惜被他給拒絕了。
“顧導可別這么說,《立春》電影拍的也真好,姜玟莉老師的表演,曦曦佩服的不得了。”郝運順便還夸了一下邊上的導演夫人。
“叫姐啊,怎么還生分了呢。”姜玟莉呵呵一笑。
“哈哈,以前年紀小不懂事,不過叫姐的話我肯定沒有問題的。”
郝運游刃有余的和這對夫妻打交道。
但是他們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是再也不想攙和了。
直到現在,張靜處都還在混港圈。
“你新電影要沖奧斯卡?明年的還是后年的?”顧常威好奇的問。
他恰好就是奧斯卡金像獎的評委。
不過,這個評委和歐洲三大電影節不一樣。
歐洲三大電影節就那么幾個評委,個個都算是大權在握,可奧斯卡卻有五六千位評委。
就比如明年這一屆有5777人,華人面孔占到9席。
包括盧燕、陳充、鄔君梅、陳楷格、顧常威、李諳、吳雨申、李廉捷、章子姨。
面對“有我不多,無我不少”的評委席,其實大部分華人都已是連續幾年沒有參與投票了。
顧常威憑借為《紅高粱》、《霸王別姬》等掌鏡,獲攝影獎無數,最終成為奧斯卡的評委之一。
不過,履行了幾年投票權利之后,顧常威也沒了那份耐心。
現在突然想起來,哎喲,老子原來還是奧斯卡評委呢。
他聽人說郝運在好萊塢拍了一部準備拿獎的電影,而且爆發出了驚人的演技。
甚至有人說他為了演戲差點把自己弄成了精神分裂。
所以顧常威才想賣個順水人情,打算等到郝運去參與評獎的時候給他投一票。
“明年大概來不及了,我打算戛納首映,然后再去角逐后年的奧斯卡。”郝運說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歐洲三大電影節都有強烈的“排他性”,一部影片只能參加其中一個電影節,如果“腳踩兩只船”那兩邊都不會給你獎。
但是參加過歐洲三大的電影,還是可以去參加奧斯卡的。
典型的就是《斷背山》,李諳憑借這部電影拿了2005年的第62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接著又拿了2006年的第78屆奧斯卡金像獎,包括最佳導演的多個獎項。
“我個人建議你不要這么操作,最好集中精力選擇其中之一去爭獎。
奧斯卡不同于歐洲三大,這是一個名利場,是米果電影的年度總結。
表面上是影片拼搏,其實是制片公司之間的角力、權力的重新分配以及獎項歸屬的布局,最終的電影能否獲獎與電影宣傳力度有很大關系。
你一個新人,還是華人,不能既要又要,要么是歐洲三大,要么是奧斯卡。”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電影到底適合奧斯卡,還是戛納,柏林過于偏重時政,威尼斯我已經拿了。”
“判斷的標準很簡單,三大走的是‘小眾精英路線’,而奧斯卡有一個龐大的投票團隊――選票發到電影學院下面五六千人手里,無記名投票。
你想啊,所有學院成員,都有投票權,五六千人的采樣范圍,決定了這是一個大眾口味的獎項。
而大眾,在一定程度上,是拒絕艱澀、古怪和個性的。所以有人打趣地說,奧斯卡走的是‘大眾絲路線’。”
顧常威比郝運多的也就是經驗了。
剛成為奧斯卡評委那幾年,他還蠻激動的,把奧斯卡研究了個徹徹底底。
但是跟著玩了幾次,就發現這是一個米果電影專屬的游戲。
華夏電影是沒可能了。
因為奧斯卡評委年齡普遍較高,對華夏電影仍有偏見,所以華夏電影要得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必須要比其他影片高出一大截。
例子就是當年陳楷格父子的《霸王別姬》獲遍大獎,走到奧斯卡跟前,好幾個評委說,《霸王別姬》已經不需要奧斯卡的肯定了。
郝運另辟蹊徑,他跑到好萊塢去拍電影了。
似乎是想先用米果電影拿到好萊塢的地位,再走中外合拍片的路子。
顧常威站在一個前輩的角度,樂得看他折騰出些名堂。
說不定就走通了呢。
“還挺讓人頭疼的!”郝運嘆息。
于是,顧常威這個奧斯卡評委,就給郝運詳細的科普了一下這里頭的一些東西。
什么叫奧斯卡前哨站和風向標。
電影上映之后,就可以照這個方向去努力了。
還有什么是奧斯卡的本質。
奧斯卡從一開始就帶有這樣的初衷:建立票房以外的另一套評價體系,為藝術加冕。
還有奧斯卡的評獎原則等等。
郝運還真學到了不少東西,看顧常威說的口干舌燥,還約定了下次繼續聊。
郝運必須要決定出來,《海邊的曼徹斯特》是主攻歐洲三大,還是去試試奧斯卡。
歐洲三大的每一家郝運都拿過獎,他有一定的信心。
奧斯卡就沒把握了。
如果真的想挑戰奧斯卡,那絕對是噩夢級副本。
郝運必須要想辦法為《海邊的曼徹斯特》造勢。
聯合派拉蒙是最佳的選擇,就是不知道派拉蒙愿不愿意盡心去幫忙。
實在不行,可以把發行權給派拉蒙。
進入兩千年后,派拉蒙就不太行了,只在2008年憑借和米拉麥克斯共同制作的《老無所依》拿到了一次小金人。
相信他們應該也迫切的想要名下的電影斬獲一些獎項。
這個“名下”,可以是出品也可以是發行。
郝運是傾向于把《海邊的曼徹斯特》拿去奧斯卡沖獎的,萬一拿到了一個小李子做夢也拿不到的影帝頭銜呢。
但是他又擔心華人的身份會得不到電影學院的青睞。
歐洲三大一般都要求電影在他們電影節上首映,所以,參加了奧斯卡,就沒辦法再去歐洲三大。
那樣就真的什么也沒有了。
這事需要從長計議一下,一時半會郝運也沒辦法下決定。
現在電影他都沒剪完呢,也沒必要急著下決定。
他找到了正在和人聊天的韓散屏,先是跟人家道個歉,表示借用一下這個老頭。
到了沒人的地方,才小聲的問:
“韓叔叔,寧皓那部電影,目前是個什么情況啊?”
寧皓6月份殺青了一部電影,結果沒能過審。
郝運看了片子之后,也覺得寧皓拍的黑暗了一點,里頭幾乎沒有一個好人,結局也屬于看不到什么希望的類型。
郝運的《hello!樹先生》也沒什么希望,但是他里頭也無所謂好人和壞人。
《無人區》就是所有出場人物都壞。
而且電影還有魔化無人區的嫌疑,在這個時間節點上確實不容易過審。
“我的建議是緩幾年,而且要改一改。”
韓散屏想到這個事情也覺得頭疼,寧皓那部電影劇本立項的時候還沒有發生那些事,當時審核又不太認真,匆匆一看就給過了。
現在拍出來沒法上,各方都覺得亞歷山大。
這部電影的投資構成是黑豆傳媒、安好影視、華影、映藝娛樂、環宇、寧皓工作室。
這種出品陣容,能說上話的太多了。
這里頭最重要的是韓散屏的態度,如果韓散屏不把這個項目當回事,不愿意幫忙出力,那電影很可能永無面世的那一天。
但是現在韓散屏因為郝運的關系,非常關心這個項目,審片的那邊也不好二話不說就給斃了,最起碼也要給個交代。
“我覺得吧,審核這個東西它本來就是一件沒有標準的事情,它經常忽松忽緊、模棱兩可、不可捉摸……”
郝運語不驚人死不休,在座山雕這個娛樂圈大BOSS面前,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不滿,說道:“你要說內核的危險性,那《無人區》在《讓子彈飛》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你也不看你們拍《子彈》的時候,多少人去探班,都什么人去探班。”韓散屏看了看四周。
他們聊天的時候,沒有人敢往跟前湊。
“你說,會不會是那邊故意卡咱們的項目,我聽說陸導他爹和那邊關系挺好。”
郝運突然來了一句。
“咳咳…”韓散屏差點被酒水嗆到,他愕然的看著郝運,說道:“這個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搞審片的,編劇和文人居多,這兩種人都不喜歡我。”
郝運是有理由這樣懷疑的。
陸消停了,或者說暫時消停了,可他爹還在蹦。
《無人區》審核未果,趙寶華給的理由是:違反生活真實,人物太灰,故事色調太黑。
他也是個編劇,甚至曾經給陸的《金陵金陵》站過臺。
陸的《金陵金陵》提前下架,他也沒受到什么影響。
文人相輕,但是也抱團。
“不管他們用什么理由卡,你都要通過現象看本質,你也應該知道這部電影為什么被卡,對吧?”
韓散屏之所以還能心平氣和的和郝運聊這個,是因為他真的把郝運當成晚輩看。
郝運是姜聞的親傳,那他們就是一伙的,是天然的盟友。
換做是個普通導演跑過來和他嗆聲,他早就甩臉子走人了。
“那個事情其實已經過去了,我可以讓寧皓稍微淡化一下故事發生的背景。”
郝運不介意電影等上個三五年,也不介意修改,他介意的是被人針對。
特么的,寧皓是我罩著的,你卡他就等于卡我。
你卡我沒關系,但是你不能針對我。
“結尾也改,哪怕是稍微模糊一下呢,就像《子彈》一樣,”韓散屏嘆了口氣,說道:“不要試圖挑戰制度,沒那個必要,很多時候它限制了我們,但是也保護了我們。”
他擔心郝運飄了。
像郝運這樣的新晉大導,已經沒有什么能阻止他發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