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6 為了魔都一套房
他想贏。
為了贏，他拿了扎克。
他知道隊伍需要一個前排，他承擔了一個這樣的角色，然后他們輸了。
他想了一下，覺得第一把中野強度太低了，Rookie也沒打好，前面換血不該換成那樣。這把玩得就挺累的，團戰看不到具體位置，就要往里跳。
他按照大家的意志，玩了一局。
到了第二把，他如愿拿到了想要的組合，雖然沒那么盡如人意，但至少這個陣容，他有主動權。
他們本該打出好的前期節奏。
上路穩定推線，中路小優，下路平線，只要線上打出血量差，他就能做事。
他生氣的原因遠不是一個雙河蟹。
他氣的地方，是他說的話，沒人重視。
比賽結束，他扭頭四顧，聽全場喊著“LGD”，喊著“青帝”，喊著“野王”。
他就是很不爽。
他想要的不是這個。
他不覺得自己技不如人，在轉型打野的契機上，他看到Eimy這種打野都能贏游戲，那他憑什么不行？
那波龍坑撞墻他就在憋著。
當時就有一股灼燒感，從頭頂沖到尾椎骨。
忍到游戲結束，忍到教練說出一句總結經驗，他突然很想說點什么。
于是。
他說出了心里的想法。
他覺得這一局玩得不如意，正是因為隊友對線跟個死人一樣，反饋比蝸牛還慢。
憑什么對面Penicillin玩個瑞茲都能支援河道？
憑什么后面打團瑞茲永遠在前頂，他們的前排在哪？
還有，能不能配合好一點？
寧這一喊。
讓氣氛變得很奇怪。
克里斯只想說兩句場面話，大伙下班回家，誰知道有人當真了，還真擱這總結經驗。
雖然他知道寧藏不住事，有天吃飯在玩手機，還問Kid對443怎么看，當時他就覺得這娃腦袋缺根筋。
當然。
電競選手普遍年齡小，沒素質很正常。
指望從他們嘴里聽到什么好話，那是想都別想，不拽得跟個二五八萬，覺得勞資天下第一等都算性格不錯了。這樣的人，起碼還能溝通。
最怕遇到溝通不了的，指不定覺得你個老登多事，技術沒半點，還教勞資打游戲，什么JB。
你王者還是我王者。
我踏馬去網吧，都是最帥的仔。不是教練這個身份，能理你一眼都算伱長得丑——這樣的人，克里斯也遇到過。
更別提有的還有狂躁癥，輸個游戲跟要殺人一樣。不能有半點不爽。
所以。
在克里斯這里，寧不算那種難帶的隊員。
只是有時候情緒來得快，來得讓他莫名其妙。
對于打野位，他聊不上太多，覺得以自我為中心一點，也還行。節奏的發動機嗎。
只是說話方式太蠢了。
什么叫“你們這樣打，我怎么玩打野”，這句話誰都能說啊。
比賽時時刻刻都會出現突發情況。
罵怎么玩有什么用。這次做到了，下次就不會出錯嗎？
而在其他人眼里。
寧坐在那，坐姿板正，“趾高氣揚地發號施令”，已經是全隊說話最多的人了，偏偏又想讓人覺得他才是那個輸了之后最在乎的人。
可在這里。
沒人欺負他。
欺負他的在對面。是LGD，是他們的對手。
Rookie聽著就很不舒服。
他已經很不舒服了。
兩把發條，都沒打出有意思的回合。
這個BO3，比賽脫離了掌控。有時候覺得Penicillin也沒做太多事，但就是能打出關鍵一擊。
他甚至不知道是自己變菜了，而是對面變強了。
只是理智告訴他，這種場合越說話越糟糕。
冷靜不下來的時候，說什么都是火上澆油。
你的解釋在別人看來，更像是甩鍋。他不喜歡甩鍋，他沒那個臉說出這2把盡力了的話。
一旁。
West已經在摳地板了。
GT那會遇過不少這樣的事，但沒誰有寧這么直接。
當面說你菜的時候，起碼會顧忌一下當事人的心理。
比如，用委婉一點的語氣說“這波，你沒注意我位置？”，其實都想罵你個B眼瞎，這能不來啊，但又不能真那么說。
那么說就撕破臉了，容易引發斗毆。
不過這跟他沒關系。
他就是一個頂班的。
這個隊伍發生的99％的事情，于他而言毫無意義。反正又沒有他的位置。
所以這會，只有West還在偷偷觀察旁人的表情。哈，這個有意思，哈，那個也有意思。
而作為室友，寶藍想破了腦袋瓜，也想不出寧為何生氣。他看著Rookie，Rookie垂著頭，沒精打采的。
他記得賽前，他們還有說有笑，這會卻成了動物園里的猴子，演著不知名的戲。
TheShy探過來的眼神，讓他尷尬。
Kid遞過來的眼神，滿是催促，催促他們配合寧演下去。
他來IG之前就聽過“先點菜吧”，只是在Kid面前，只有寧敢開這樣的玩笑。
“我的，我那波慢了，應該攔一下洛，或者直接開皇子。”
他其實可以解釋自己的心路歷程。
但在IG這2年的經歷告訴他，想法神馬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和結果要對。
甚至只要結果對，過程可以丑陋一點。
寶藍說完這句話。
氣氛好了一些。
如果沒人站出來說自己有問題，才會爭著找出一個問題。
硬要說當臺階是什么毫無芥蒂的事，其實也是扯淡。只是這個隊，只有他適合干這個。
他反應慢嗎，大家都知道。
“復盤的事，回去再說…”克里斯匆匆丟下一句 往外走的時候，Kid覺得有點可惜。
他想看寧下不來臺。
因為他總覺得寧在攻擊中路。
他就覺得很怪。
你什么大腿，就敢說這種話？
遇到Rookie是你的幸運，連這種態度都沒有，還覺得自己吊炸天？
也就是勞資現在是跟你競爭上崗，換我打AD那會，敢這么叫，勞資一定來一句：菜就認，嘴硬贏不了游戲。
敢還嘴，就再加個暴擊——
總不是我按著你的手，閃現撞墻的吧。
哈哈。
想到這個畫面，Kid又有點笑不出來。如果IG要搞一個投票，他感覺下路跟上路都會投寧，至于Rookie…他可能不會站出來幫忙。
坐在大巴上。
Kid心里嘟囔著。
又很快被抗吧里的話題吸引。
新一期的打分貼里，觀眾這么說道——
TheShy，3.4分：哥們你是來打比賽的？
Ning，5.2分：王字輩跟你有什么關系。
Baolan，6.2分：第一把那個洛是你？
IG零比二輸給LGD，抗吧認為上野一鍋，分歧點在于，一小撮評論覺得TheShy操作很細膩，不至于一鍋。
對這一點。
Kid沒啥意見。他不爽的地方在于Rookie只拿了5.8分，比寶藍跟West都低，而且高贊評論還在問這局盡力沒。
他覺得網友腦子有病。
大腿也有累的時候呀，總不能大腿沒c，就全是大腿的問題。
Rookie這個BO3，頂多算是沒打好，值得你們這么嘲諷？
都怪青粉！
自從LGD奪冠，LPL一眾中單都受到了影響，動不動就要挨嘲諷，壓力給悶了。原來刷到一些嘲諷小虎的帖子，他還挺樂。
但出現在Rookie身上，他有點忍不了。
畢竟什么都沒做，還是要被拿來比較。
Kid收起手機，注意到Rookie在看窗外。
再看寧，他在跟寶藍聊著什么。
回到俱樂部。
教練沒有說要復盤，仿佛剛才休息室沒有發生過特別的事。
Kid聽到寧嘴了2句。
再看旁邊。
Rookie打開了韓服客戶端。
在Kid的印象里，Rookie的訓練態度一直都很積極。所以想起抗吧那句“不粘鍋”，Kid又很氣。
說到底，粉絲的話，到底能代表正主嗎？
心疼Rookie，影響誰了。
我也是他隊友，我怎么沒覺得受到傷害。
倒了杯水，Kid走到Rookie身邊，選人的時候，Rookie鎖了發條。
“這把結束，打會雙排？”
“算了，我自己打一會。”Rookie喝了水，把紙杯丟到垃圾桶。
于是。
Kid回到自己座位，變得蔫吧起來。看Rookie這樣，他心情也不好。
“你要花時間練。”
會議室。
Cvmax先是放了第一把先鋒團的畫面，要他們鎖定洛，接著又放了第二把中路團的畫面，還是讓他們鎖定洛。
只這一下。
C博覺得自己臉皮再被放在火上烤，溫度一下就上去了。
偏偏麥÷還在問：“這波開好一點，對面炸了，對不對？”
如果只談事實，確實是這樣。
只要留到，發條必死，對面沒辦法救。
“這波換寶藍來，這個W會不會空。”Cvmax往后倒一點，慢放視頻。
鏡頭里，洛先是魅惑泰坦，移速暴漲向著發條沖過去，然后，發條交了個Q，洛放棄前沖姿態，離著500多碼，交出W。
認真講。
發條按QR的時間，足夠洛做出反應。
“你品一下自己的操作，看看有多僵硬。我不明白，洛出來快三周了，你怎么連基本的距離判斷都有問題。
它發條移速有你高嗎，還是你怕大招時間不夠？”
C博用右手大拇指背頂著左手掌心，無意識得進行按壓。
“你平時有沒有在認真排位？還是你覺得Rank是在幫我打，每天打夠就行了，無所謂質量不質量。”
C博很想說不是這樣。
可能一天里有個幾把，沒那么認真，但絕對沒有這么過分。
只是。
Cvmax突然化身挖苦專家，引申出了太多想象。
大狼覺得很過分，幫忙說道：“這波逼了發條的閃，其實也…”還好二個字沒出口就被打斷。
“沒聊到上路，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打得特別好？”
“MSI，三比零，單防Huni，你不會很得意吧？如果我是你，被一個剛打比賽的新人打成這樣，我會選擇閉嘴。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還要點臉。”
C博沒紅，大狼先紅了。
他其實也有理由，比如第一局上來有點小瞧對面了，其實大蟲子這英雄，如果每個Q技能都用來補尾刀，然后塔下付出點血量，利用被動續航藍量，肯定不會那么難受。
他就是覺得能蹭蘭博的血量，所以才那么打。而且越是差一點，越想著下個Q能中一下，就像患上了強迫癥。
“平時都在練，哪有一上來就玩得特別好。”大狼還嘗試講道理。
“你是不是覺得對面大蟲子玩得場次很多？要不是我查了賬號記錄我就信了。”
Cvmax看著大狼：“謝鎮營，你知不知道他平時玩什么？”
大狼不知道。
“他玩打野、下路的記錄都比上單多，對了，他大亂斗玩得也多。”
秦浩、C博、大狼：…
這句話真是殘忍。打完比賽的時候，大狼還跟他們說：對面那個B肯定沒少練大蟲子，距離控的很好。
“你說你平時都在練，能不能說說你練了什么？”
秦浩都以為大狼要說出那句“來Solo，別狗叫”，沒想到他忍了下去。
到了這一步。
Cvmax反而沒心思繼續復盤，“好好想想吧，散會。”
回到訓練室，大狼還在抱怨：“狗，我幫你說話，你怎么不幫我。”
C博不想回答，他只覺得疲憊。
大狼還在那嘚吧嘚吧。
是啊。
他是租借過來的，回到SN，他還是那個太子。C博不止一次聽大狼聊SN經理有多看好他。
而他不想嘴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是LGD的隊長，作為隊長，總要起點帶頭作用吧？人家寶藍也是剛練的洛，對不對？只憑這一點，他就無法說服自己。
浴室門開了。
C博躺在床上，聽著秦浩輕手輕腳的上床，突然說：“有時候覺得挺累的，我剛才在想MSI，好像過了很久。”
“你怎么了？”秦浩坐在床邊，看不清隱藏在黑暗中的臉，“被教練罵了，不開心。”
“那波確實臭，說我，我認了。”C博說：“就是偶爾有點疲憊。”說出這句話，C博忽然覺得傾訴對象錯了。
像秦浩那樣心理強大的人，肯定不像他這樣。
“你最近看LCK了嗎？”秦浩把褲子脫了，翻開薄被，靠坐在床頭。
“咋？”
“LZ夏季賽首勝，Tarzan還拿了個MVP。”
“聊他干嘛？”
Tarzan也像是很久遠的事了。
“他不是被處罰了嗎，我那天看他一個人打排位，就覺得我是他，可能會心灰意冷個幾天。”秦浩說。
才幾天？靠。C博想法又不一樣。
“你說我們打職業為了什么？”
聽到這個問題。
C博實在沒忍住：“能為什么？為錢唄。”
“可平隊。”
黑暗里。
秦浩的聲音傳來：“你不是說你打上單那會，那個網吧老板欠你獎金不給，完事，贏了比賽想慶祝一下，還得你們自己掏錢。”
秦浩笑道：“你還說你們隊的上單，少掏了200塊，真是自私。”
“怎么了？”
“所以呀，沒錢的時候怎么為了錢。”
C博一愣，這其實也是很久遠的事了。
那會條件比他說的還慘。
擠在一個小房間，有蟑螂就算了，他潮汕人習慣了，最受不了的是訓練室空調不行，手心出汗搞得鼠標很黏。
他反問：“要是你被禁賽個幾場，難道還想著繼續打？”這是聊Tarzan的事。
“不繼續打又能怎樣？又不是到了打不動的程度，多少會有點不甘心。”
“現在想想也真是感慨。”
“離開RNG的那一天，我干的最大的事，就是跟領隊說，讓他給我點時間，我好找個地方搬出去。見他同意，我還舒了口氣。”
“你看，我現在跟你說，你肯定覺得這是改變命運的一天，就像抗吧老是聊我替補的事，他們覺得這是轉折點，要是繼續待在RNG可能沒有機會上場。
但在我看來，那是很沉悶的一天…”
真是另類的安慰。
只是人除了表達內容，還有一種渴望被理解的心情。
C博知道秦浩能理解他就夠了。
疲憊過去，又不總是疲憊。
倒是心里的那股不甘才是真的。
平時天天練，打不好還是要被教練挖苦。
可挖苦過后，就退出了嗎？
感受著心臟的跳動，感受著比賽的激情，他知道自己其實沒有嘴上說得那么累，有時候說出去的話，它甚至代表不了第二天。
C博開始陪著秦浩聊過去。
啊呀啊呀說了一陣。
很快就累了。
“C師，我頂不住了。”
沒一會。
隔壁傳來一陣舒緩的呼吸。
一股睡意跟著涌來。
多少個夜晚。
他都是伴著這樣的呼吸入睡，雖然很想笑秦浩，跟踏馬豬一樣，說睡就睡，但有時候又很羨慕這種本領。
又想起初見他的時候，覺得他不懂事，哪有上來就說火男的。偏偏內心世界廣闊無比，很多事都想得開，看得開。
他拿夏冠的時候，那么驕傲，覺得這游戲不過如此。
可秦浩呢。
拿了S賽冠軍，都能保持本心。
他是怕了，怕被打回現實。秦浩在害怕什么？
睡吧。
翻過身，麥÷的話到了耳邊——你覺得Rank是在幫我打？
當然不是。
C博笑了笑，他打得好，工資不會分給教練一毛錢。明天起床，練洛，為了魔都的一套房努力。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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