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后世說什么因蒙元東征而被拖垮的糧倉幕府,朱元璋不太清楚。
但蒙元東征之事情,他是著重看過的。
至元十一年,元軍兵三萬船九百,合浦出征,滅宗助國入壹岐,最終入倭國與其合戰月余,因補給困難而撤軍,但路遇到大風雨使戰艦多觸巖崖,最終返合浦慶典,損萬三千人。
七年后元軍再分東西兩路,分別兵五萬、十萬,不僅攜三月軍糧,更是帶有農具打算屯田為戰。
但結果嘛,東路軍未有大勝,船腐糧盡無可奈何;等與江南軍匯合后,行至竹島遭遇大風,四千舟僅余二百,十五萬軍歸者不足二成,東征就此草草了之。
明天子記得當時橫看豎看,從胡元兩次東征里看出來的唯就有一句話:
天有不測風云。
而且這個代價委實太過慘烈了一些,故而朱元璋一直覺得自己對與倭國的戰爭認識的相當清楚。
但此時隨著這少年層層遞進的倒推,今日之前的這種自信心態也逐漸被窘迫代替:
“這禍首竟是在咱…”
馬皇后頓時無奈,干脆大膽探過身去,用筆桿在洪武帝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
“重八你呀…”
小心將方才抄錄的紙張收好,隨后馬皇后干脆起身將夫君那攥緊成拳的手掌一根根指頭掰開。
她小心撫著這手掌當中粗糲的紋路,溫聲道:
“若是八八眼見那倭國無端尋釁開戰,會不會怕那覆滅元軍的大風?”
認真思考了一番,明帝搖頭:
“倭寇若敢如此輕侮,那則必死戰,不然大明周遭永無寧日。”
馬皇后將自己的手覆上了那只粗糲的大手:
“若是此時倭島喊出盡征大明四百州呢?”
“那咱必要把那個什么豐秀吉臣擒過來,在謹身殿上抽爛他的嘴!”
明天子的話語里又有了咬牙切齒的味道,于是馬皇后笑了出來:
“那八八肯定就算不上什么禍首!”
朱元璋隱隱有點明白了,但終究還是有點難以釋懷的茫然:
如今不過才洪武十三年,這意思是明歲他還會再往倭國遣使?
以及,這不征之國又是自己何年所設?
洛陽別院中。
孔明看到那狀如蕈菇的陰云時并且有過多表態。
但親耳聽著“修倭國史”的回答時,反倒是住了筆,嗟嘆良久。
“這后世,學究天人,科學之道遠非吾所能想。”
劉備也明白這種感覺,故而嘆道:
“而其所遇之種種問題,亦比我等此時棘手千百倍,何其難矣。”
魯肅沉默不語,想起了在江東的幾家豪姓,其地所轄之民之奴,大多數也是知顧、陸、朱、張、孫,而不知有劉漢也。
在場唯一比較樂觀的是張飛,在聽得那后世女童的回答后眉頭也就擰巴了片刻,但很快就笑了出來:
“那漢兒能有作胡語的金臣,這有個但知倭史而不知列祖的后世兒也不奇怪。”
“但俺覺得,這后世明史曉英雄的漢兒還是多的,就不說這些書文字于光幕的漢兒了。”
“軍師忘了那些在你的武侯祠誦《出師表》的稚童了?”
此前被帶著看成都風光時,其中武侯祠所占篇幅最長,而若論印象最深刻的,除了那半截朽木之外,當數結束前驚鴻一瞥的孩童們一起誦讀《出師表》的聲音。
孔明的眉頭舒展了少許,但還不忘提醒道:
“勿要說是誰的武侯祠,那是諸葛丞相…”
“俺知道俺知道,是大哥的昭烈廟嘛。”
于是劉備的眼神也斜了過來。
“行行行,是大哥的你的惠陵行了吧…”
于是…
“翼德別跑!”
“大哥你先把劍放下!不叫惠陵還不行嗎?”
孔明與魯肅目光撞到一起,幾乎同時開口道:
“子敬莫怪,主公與翼德這是…”
“玄德公與三將軍果然情比骨肉血親…”
幾乎同時住口,隨后兩人同時笑笑,重新埋首于各自面前的文字紙張。
無論是眼前的戰局,還是之后治天下的謀劃,皆需勞心勞力,對兩人來說也早已習慣。
“夷洲島…”
趙匡思索著這個名字。
宰相趙普向前一步,低聲道:
“此前后世說過海路,并多次說過此島,故而臣此前有去多加了解。”
“據流落于汴梁的吳越舊民所言,前唐元和年間,曾有狀元號棲真子舉族渡海避亂。”
“其族人稱其澎湖島,而根據方位所見,多半便是這夷洲島。”
“吳越當國時,有海商在夷洲島休憩,據說島上便有那棲真子的后人,其所辟之地樹有開元唐碑。”
聽宰相這么一說,趙匡也記起來更多:
“元和之政,聞于頌聲…彼時天寶之亂止息不過兩代,也難怪追思開元時。”
趙普也點點頭,實際上何止這個棲真子呢?
此前亂世時,撰文追憶開元之世的不知凡幾。
“這大島如今吳越海商皆稱流求,吳越豪商此前也多有在流求筑休憩之所。”
聽著宰相的說法,趙匡倒是有點奇怪:
“若如此說,此地很是重要,緣何朝會上從未有人奏疏于此地議防?”
趙普發現自己比劃起來有點費力,于是干脆起身去拿過來內侍們此前所摹畫出來的大宋周遭地圖,指著道:
“吳越海商如今通商之路無非便北上與南下兩條。”
“北上者,便是直趨山東遼東,此路只需從明州出港沿岸向北,此路人最多且無需過流求。”
“南下者便是入南洋,從明州出港南下至流求補給,由此一路向西過珠崖入哥羅富沙,于此地或繼續向西去往印度,或停留于此與大食人接洽。”
“一路由夷洲島南下,入巫國,或掠其人或謀其財,唐時所興昆侖奴,大多來源于此。”
旁邊也專注聽著的趙光義插嘴道:
“這樣行事,與海寇何異?”
趙宋官家皺眉,趙普神色不變搖搖頭道:
“法師有所不知,貞觀年間巫國遇大水,昆侖人大舉北上入夷洲,欲據此地而與流求王室歡斯氏多有征伐,歡斯氏亦與隋軍多有征戰。”
“此地本就是征戰之地,弱之肉,強之食,何來賊寇之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