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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趙普還是趙光義,皆是精于人事之輩。
對趙光義來說,在知曉自己真的竟登臨帝位之后,狂喜僅有瞬息,隨后便是鋪天蓋地的慌亂與不知所措。
因為無論是后世非議,還是這等離奇之記載,無不表明了一件事,皇兄之崩必為隱秘。
對于此他當然也有種種猜想,而弒殺是種種猜想當中他最不愿意所面對的。
身處宮廷,內有皇兄相伴,外有禁軍環繞,誰殺誰?
如芒在背的趙光義苦笑一聲,盡力平復了一下心情道:
“弟奉侍兄長三十歲以來,性情如何兄當深知,何至于成此豬狗不如之人?”
“兄長若欲除患,盡可現在動手,弟絕不反也!”
趙普仰著頭面無表情,但耳朵已經盡最大力支起,力求將殿內每一個字都不錯漏。
此時聽聞趙光義所說,心中便也當即搖了搖頭,好一招以退為進!
為君者最忌不教而誅,且晉王又申兄弟骨肉之情。
如此一來官家必躊躇,晉王暫安也。
果然,那邊不知何時已經輕手輕腳站起來的趙匡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新玉斧,但最終還是搖搖頭重新坐下。
前方的趙光義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依然還是一副大義凜然引頸就戮的樣子。
但此時自也沒人敢提醒他,一旁的內侍早已噤若寒蟬,只敢埋頭抄寫根本不敢多說一句話。
雖如此,趙匡也還是在心中警醒了一下,這后世數次所言的宗教,或亦需設司監管,不可放任自流使得什么事情都敢摻上一手。
但…若非是文瑩和尚扯出來個大仙兒,恐怕有關自己之死后世也不會如此感興趣,某種意義上反倒是幫了自己一把?趙匡頓時十分矛盾。
再者…根據后世所言之推算,自己僅余壽兩年?
這個消息也讓趙匡有點喘不過氣來…
兩年呵,他所欲成之事,兩年必不足也!
故而此時趙匡面對著光幕的心情同樣迫切,因為他很想知曉自己究竟是如何死的?可有避險之法?
漢長安將軍府中,光幕相當清楚的“弒殺”讓現場完全安靜不下來。
子殺父,臣殺君,以下殘上者,稱弒也。
更別提如今看起來,這宋太祖趙二是天子的臣子兼弟弟,真敢真能這般行事?
劉備孔明等人皆面色各異陷入深思,或欲綜當前所知還原這宋朝樣貌,或思慮這帝君改史有何辦法避之。
一時間這廳內反而顯得安靜了起來,這讓張飛感覺異常不習慣,左右擰了擰脖子眼見馬超也是百無聊賴的樣子,干脆便選擇與就近的馬超閑談:
“孟起,你說這唐往后得太宗廟號者,是不是非得殺點什么?”
馬超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張飛興致勃勃道:
“你看這唐之太宗殺兄弟,宋之太宗也殺兄弟,這往后的元明清怕不是避不開咯。”
這算是哪門子道理?馬超嘲笑:
“三將軍之言頗為無稽,若是后世所言真有此事…”
話還沒說完,張飛便已閃電一般貼近劈頭蓋臉問道:
“那便請東出潼關時,孟起尊我為主先鋒如何?”
馬超猝不及防,幾乎是下意識怒道:
“如此便是,俺難道還怕你不成?”
等到眼見張飛笑瞇瞇坐了回去,馬超才一拍大腿:
壞了,忘了說若是所言不中該要如何,竟中這黑廝計也!
不過旋即馬超也覺得自己是多慮了:
后世吃飽了撐的,還將這歷代太宗都說一遍?
首先可以明確一句廢話,趙匡真的死于976年十月,并且是非自然死亡。
根據正史記載,976年這一年趙大的行程相當密集,不是去點校禁軍就是去巡查院坊,或是召見使者或是親臣。
甚至三月趙大還優哉游哉跑去洛陽玩兒了整整一個月,一點沒有一個晚期病人的征兆。
直至九月正史還記載,趙大先是視察了綾錦院這個國營紡織印染廠,然后跑去城南池亭看風景,隨后還去禮賢宅兜了一圈。
這個禮賢宅算是趙大很有意思的一個手筆,他一開始在汴京當中批了一塊地皮,興建了好幾座精裝宅邸打算賣給戰敗臣服于他的對手。
前面提過的南越國主錢塘王錢俶為了獲得在這里的居住權,不僅幫趙大滅了南唐,還奉送了二十余船的金銀珠寶,可以說是宋代最為成功的一筆房地產生意。
可惜趙大死的太早,這批禮賢宅也就從趙俶身上猛賺了一筆,不然說不定這禮賢宅能成為宋朝版本的功德林。
這話說遠了,總之九月份的趙大依然活蹦亂跳,甚至直到十月六號,死前半月正史還記載:
“幸西教場,觀飛山軍士發機石”
雖然也有人猜測趙大是喝酒喝死的,但根據出土來看,蒸餾酒這種高度白酒直至南宋才出現,北宋初期依然還是低度酒,很難醉死。
趙大自己也說過“沉湎于酒,何以為人”自省,飲酒致死的可能性相當低。
而關于趙大的死因猜測,明清時候就有過推論:或死于趙二的毒酒。
畢竟北宋初年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實在太多,后蜀國主孟昶七日而卒、吳越國主錢俶流星墮而暴崩,明朝文學家在《因樹屋書影》中記這兩人皆暴斃于自己生辰,死因多半為“帝忌未消,借生辰賜酒陰死”。
不過孟昶死的相當早,而且后蜀是趙匡提兵所滅,跟趙光義八竿子打不著,但如果孟昶真的死于自己生辰,那也只能嘆一句趙宋家學淵源。
錢俶暴斃的同年,被幽禁汴京的李煜也在生辰時暴亡,享年四十二歲,北宋末年清正文臣王铚所作的《默記》當中毫不客氣的稱,李煜死于趙炅在賜酒當中下的牽機藥。
大概也是因為這三個不明不白死于自己生辰的倒霉鬼,李燾在作《長編》時態度也很是游移,并沒有直接將燭影斧聲駁斥為謬聞,而是訂正之后加了個“更俟考詳”的注解。
沒辦法,不是李燾不相信您宋太宗,實在是趙二你嫌疑大的有點過分。
不過欲考據這件事真相怎樣,還有個角度就是看趙大死的時候,趙二身邊人在干什么。
趙匡眼睜睜看著后世在努力抽絲剝繭還原他的死因,一時間感覺倒也是非常奇妙。
不過在聽聞牽涉到毒酒之時,沉吟了一下便干脆道:
“晉王府中,程德玄可通毒理?”
趙光義站著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努力道:
“程德玄乃門客自投,稱其善醫可解百疾,弟昔時患兄長飲酒甚多,恐身體不適故而留于府中…”
說到這里或是感覺像是越描越黑,于是趙光義干脆止住了話頭。
趙匡已然失去了耐心,干脆扭頭對著內侍吩咐道:
“遣一人去晉王府上,詢醫者程德玄,問其可知牽機藥。”
內侍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站在最前的內侍小心問道:
“官家,若其知牽機藥呢?”
趙匡不耐煩道:
“此事交予禁軍去辦,若其知牽機藥,暫押臺獄便是,還需朕教?”
內侍委屈應聲,連滾帶爬就要出門去吩咐。
但旋即趙匡想了一下,便追加了一句:
“若其不知牽機藥,亦需咱押于晉王府外。”
于是內侍趕忙又連滾帶爬的回來躬了躬身,隨即從殿偏門出去吩咐禁軍。
一時間趙光義整顆心如墜冰窟,差點被兄長的吩咐氣笑:
既然左右都要關押,那還問什么?
不過他也不敢辯解,畢竟此時幾乎已可稱自身難保,壓根也很難去關注其他人了。
醫者而已,應當不敢隨意推諉加罪自己。
嘆完之后,趙匡反倒是為這禮賢宅有點嘆息。
看得出來無論是何時,他一直都是想要令天下重新歸一的,為此不惜出這等手段為國籌財,但奈何…
死死盯了弟弟的背影一眼,趙匡也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
無論這燭影斧聲最終是真是偽,晉王都需要好好歇一歇了。
“毒酒…嘿。”
李世民搖了搖頭,臉上有不加掩飾的失望。
孫思邈倒是對那牽機藥很有興趣,如今他也知曉若通毒理便需先通醫理,若是真有此毒藥之方,說不得還能據此反推出來兩張治病救人的方子。
此時眼見李世民一臉無趣,便笑道:
“陛下希望這燭影斧聲當如何?”
李世民想也不想道:
“當然是以利斧砍開頭顱…”
話剛說出來便覺得不合適,于是李世民咳嗽一聲道:
“然其真偽猶未可知,朕當然還是希望這趙大趙二皆真兄友弟恭。”
隨即李世民心中嘆息:何時開始說兄友弟恭還需加個“真”字了?這后世當真害人不淺!
杜如晦搖搖頭評價道:
“若這幾般毒酒皆為真,那這宋初始便已失正也。”
甘露殿君臣幾乎不約而同齊齊點頭認可。
畢竟這幾個國主皆為階下囚了還怕什么?若其能反復,你都擊敗其第一次了難道還不能擊敗第二次?
“若因猜忌而使毒酒,則為庸夫所為,不似人君也!”
魏征皺著眉罵了一句。
李世民笑著搖搖頭:
“且等等,觀其真假便是。”
在趙匡猝死的當晚,北宋正史當中記載了比較耐人尋味的三人動向。
首先是晉王府上趙二的兩個親信:善醫的程德玄,善跳大神的馬韶。
趙光義感覺自己一顆心再也不會跳動了。
渾渾噩噩間他聽到身后的兄長有條不紊的吩咐:
“再去給方才的禁軍追加咱的口諭,那程德玄不需要問牽機藥了,直接抓了便是。”
“還有這馬韶,清查晉王府務必將其搜出,并嚴加看管!”
“還有,令禁軍將晉王府暫時圍起,禁人進出。”
趙普略有擔憂的看了趙光義一眼,又看了那一邊眼看也是完全聽不進去勸諫的官家。
隨即輕嘆一聲:
削晉王羽翼之事,他已數次詳陳官家,只是沒想到今日便遇到這般事要倉皇而動。
只愿行事能順利才好。
一般來說,如今稱北宋初期有三大謎案,分別是陳橋兵變、燭影斧聲、金匱之盟。
金匱之盟后面會說到,這個陳橋兵變歷史課本有就不再贅述,總之就是趙大這個皇位拿的不怎么光彩,因此繼位后直接就下令禁止民間私自跳大神。
這很好理解,畢竟道教從立教之初就定下了指導方針:堅持造反絕不動搖!
北宋初期趙匡相當怕這群人跳出來陳說天命引起亂子,干脆一禁了之。
這種情況下馬韶能成為趙光義親信,本身就能說明趙二對皇位的態度,以及對大哥的想法。
時間來到十月十九日夜里,距離趙匡暴斃僅僅一天的時候馬韶忽然去拜訪了程德玄。
程德玄對這個大仙兒的忽然來訪很是驚訝,直接就詰問大仙兒來干嘛。
馬韶則是直接開門見山:明日乃晉王利見之辰,所以過來告訴您。
這在當時絕對算得上誅心之言了,程德玄第一反應就是被嚇了一跳,隨即直接將馬韶關了起來起身去找趙光義。
史冊當中趙光義也被嚇了一跳,先是夸獎了程德玄做得對,務必繼續將馬韶好好關押。
隨后說今天已經晚了,等明天我再去將這件事報告兄長,于是程德玄才放心的回去睡覺。
而到了二十日的晚上,事情變得更加奇怪,先是夜里有人拍程德玄的房門讓他進宮,隨后程德玄在差不多凌晨兩三點的時候收拾了一下,不進宮反而去了趙光義處,并且也不進晉王府,就是凌晨三四點靜靜的的等在晉王府門前。
很快,宮中內侍王繼恩從宮中出來要去晉王府上,被在此處等候的程德玄攔住問宮中何事,王繼恩說官家駕崩,請晉王入宮顧命。
前前后后說的比較繞,總之就兩點:
跳大神的馬韶突然的預言,程德玄在沒有夜生活的北宋初期行事如此奇怪,都說明這兩個晉王親信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有所預料或知曉。
內侍王繼恩的出現請趙光義繼位更是怪中怪,與制度相悖。
而關于王繼恩,司馬光在《涑水記聞》當中稱宋皇后在知道趙匡死亡后想迎立趙德芳,內侍王繼恩相當大膽的插入了皇后立嗣的爭論,并假稱去迎接趙德芳,實際上是偷偷出宮將趙光義接了進來讓趙二成功登基。
《涑水記聞》是司馬光為寫《資治通鑒后紀》準備的資料集,這段記載則是司馬光采訪自錢公輔。
錢公輔曾做過知制誥算是半步宰相,因此這個資料也相當保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