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逐漸炎熱。
衛開的動作不算很熟練但勝在細心,羊肉被處理的干干凈凈后斬塊丟入鍋甕。
往灶下塞好柴火,考慮到這是老羊味道可能不太如意,衛開還跑去街坊間耗盡口水才討來十來粒花椒一起丟入鍋甕里。
從晌午燉到金烏西沉,飄香的羊肉被衛開撈出來放在一塊洗了好些遍的菜板上,再混入一些葵、韭一起細細剁碎。
隨后廚刀一抹,剛出鍋的蒸餅就從中間開了個口子。
手指一扣捏開蒸餅,廚刀一撇便將已經剁好的羊肉糜塞了進去,再從旁邊的陶罐里舀一勺豆豉放進去,再略微澆一點肉湯,如此一個肉餅就做好了。
如此做了一筐,衛開用干凈的葛布蓋上,小心的提上了西面城墻。
這里關張二位將軍正在看著遠方的曹軍低聲交談。
侯音掀開提籃略微瞧了瞧,很是滿意,于是招呼道:
“關將軍,吃晚食了。”
于是城頭就變成了一人捧著一個肉餅,瞧著遠方默默行軍的曹兵。
領重軍的曹仁偏穩重,他令徐晃和于禁在宛城西各領一軍戒備,然后親督大軍北行。
張飛三兩口干掉一個肉餅,衛開已經很有眼色再拿一個塞入張飛手里。
一腳踩在箭垛上,張飛一邊吃肉餅一邊發著牢騷:
“這曹子孝無膽也!領重軍居然不敢攻城!”
侯音聽得心驚膽戰的,生怕那安生離開的曹軍忽然改了主意。
好在關羽給侯音吃了顆定心丸:
“三弟休得胡言,疲軍少糧,能安穩退兵已是不易,何言攻城?”
本該運送至曹仁軍中的糧草輜重此時全都堆放在宛城當中,這便是關羽最大的倚仗。
張飛咂咂嘴,隨即有點遺憾:
“那便這么放他們過去?”
關羽小心的又吃掉三個肉餅,小心擦干凈須髯后,道:
“我等不過萬余人,守宛城不失已是大功。”
于是張飛只能繼續在城墻上唉聲嘆氣。
關羽和親兵此前唉聲嘆氣是因為覺得追逐曹操功敗垂成。
而張飛此時唉聲嘆氣是因為覺得得隴不能望蜀。
不同的想法,相似的結果。
太陽逐漸隱沒在西邊的群山之中,關羽看著曹軍并不冒進而是選擇了就地扎營,心中暗探:
真是穩當。
既然如此夜襲計劃也就無疾而終,關羽想了又想,最終選擇帶五百親衛騎馬出了城門。
宛城的徐徐打開登時引起了曹營的警覺,很快便有斥候繞著圈前來查看情況。
關羽只當沒看見,策馬前趨但不離開宛城掩護范圍,只是大喊道:
“河東故人在此,徐公明何不前來一敘?”
不多時戰鼓聲響起,徐晃被精騎簇擁著也來到了陣前。
關羽細細打量了一下,他和徐晃之間少說密密麻麻有三十余精騎,若非徐晃的衣甲和盔翎,他差點看不到這個故人在哪里。
“公明何必如此?”關羽哭笑不得。
徐晃看了看關羽手上的偃月刀,也不答話,開門見山道:
“云長有何見教?”
關羽沉默了一下,雖然通過光幕知曉“水淹七軍”后這個故人曾詐他,但畢竟各為其主,也不怨恨。
若是說招降之言,背不背主暫且不說,徐晃老小都還在鄴城呢…
故而關羽只是簡單道:
“公明的傷可好些了?”
此前樊城攻防時,徐晃率兵先登攻城,結果被關羽一長刀撩掃到腰部受了傷。
徐晃摸了摸腰部,但隨即就想到關云長這廝悄無聲息溜出戰場,竟跑來襲宛城,而且還攻下了宛城,一時間心中就有些挫敗。
“幸而未死。”
一時間兩將再次沉默下去,兩方精卒彼此大眼瞪小眼,眼里只寫著一個意思:
俺家將軍不善言辭。
尷尬的沉默被西南方的火光和喊殺聲打破,徐晃豁然回頭,恨恨道:
“關云長,好算計!”
同時心說,若非早有防備,今晚恐命喪于此。
關羽呆立在原地,看著打馬離去的徐晃有心想說一下,但最終也只是搖搖頭。
而在身后,宛城門再次轟然開啟,披掛好的張飛騎馬帶兵奔出,隨即滿臉遺憾:
“二哥怎么沒留那徐晃一留?”
事態變得太快,關羽也無暇唏噓,立時舉刀示意,隨即帶著張飛和宛城所出之兵往前壓。
雖不明情況,但關羽也知道此時應當威懾徐晃與于禁二軍,令其無暇他顧,以為策應。
于是兩個軍營也燈火大作,曹兵看著宛城方向的敵軍,嚴陣以待。
這起突發的對峙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便有人來報,于是關羽再次帶兵緩緩退回宛城。
歸城后關羽首先見到的便是滿臉倦色的徐庶和黃忠。
“幸不辱命,庶守樊城未失,黃忠將軍斬樂進克襄陽!”
“如今領五千援軍,特來襄助將軍!”
“好!”關羽心中百感交集,只是說了個好字。
雖然此前就已經從軍報知曉了個大概,但此時聽徐庶親口說,那意義自是不一樣。
張飛就奔放多了,先是猛拍黃忠肩膀大聲夸贊,弄的長途奔襲身體都差點散架的黃忠滿臉幽怨。
隨后便托起徐庶轉了好幾圈,真心實意道:“軍師真厲害!”
暈頭轉向的徐庶擺擺手,隨即跪坐下身給兩人詳細交代情況。
“襄樊之戰,勝負已分。”
徐庶的斷言讓關張二人都止不住的點頭。
襄陽和樊城本就是戰略目標,如今還額外拿下了宛城,接下來完全可以憑此為支撐克復整個荊州,且守城方具有天然的優勢,說是已經大獲全勝并不為過。
“強攻樊城,曹軍死傷近萬,如今四萬余軍卒,依然勢大。”
“然其糧草日益短缺,我軍兵少然勢強,可銜尾追擊,俘其潰卒。”
徐庶說的很清楚,如今整場戰役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曹軍雖然兵多,但受限于糧草短缺和士卒歸心似箭,難以再戰。
若是停留下來擺開架勢跟劉備軍決一死戰,恐怕決戰還沒上演,士卒自己就要嘩變。
這種情況下基本已經不需要什么計謀了,張飛與關羽對這種傳統的打法都很熟悉。
“軍師和黃將軍快去睡吧。”
看徐庶黃忠的滿臉倦色,關羽道。
張飛同樣拍拍胸膛:
“后面的事情,交給俺們便是!”
趙阿頭一次感覺自己領的這個月錢是有點虧的。
交戰之初他在漢水上,是巨船兵。
破了樊城后在淯水上,是運糧兵。
破了宛城后在城墻上,成了守兵。
領一份錢,結果前前后后干了三份活。
但好在除了淯水運糧外,其他時候并不怎么危險,所以最終趙阿心里還是拉扯平了。
至少他現在只需要在城墻上站崗就行,不需要騎著馬冒著生命危險去和曹兵交戰。
雖然趙阿也不會騎馬就是了。
但是那些騎馬的袍澤卻讓趙阿很艷羨。
那種感覺很…威武,這是最近學會的詞兒。
要不然先努力學學騎馬?離開巨舟近半個月,趙阿心里忽然又萌生了新的想法。
不過說到巨舟,趙阿又有點可惜淯水的河道還是太窄了一點。
雖然巨舟勉強能過,但轉圜不開,很容易出事。
不然的話將巨舟開過來沿淯水巡邏,關將軍他們出戰也能更方便一些吧?
趙阿不懂兵法,只是能看出來關將軍他們變得更忙了,但似乎也更開心。
認識的幾個騎馬袍澤出去了兩次也都安全回來了,并且還帶回來了不少曹軍俘虜。
趙阿倒不是很羨慕,畢竟樊城是被他們水師破的,就算抓再多俘虜,能頂的過破城之功?
不過每次趙阿這么說就被騎馬的袍澤嘲笑,說攻破樊城和只會蹬輪的人有什么關系?
趙阿不屑一顧:和蹬輪的人沒關系,難道和你們連游泳都不會的人有關系?
不過在這里站了兩天崗,趙阿的想法也逐漸變化,因為這群騎馬袍澤帶回來的俘虜也太多了,這兩天加起來已有五六千人了吧?
“曹仁根本不冒險!”
宛城中,關羽盔甲都沒來得及卸下。
大踏步走到地圖前,伸手給徐庶示意:
“其領兵直往北走不過淯水,繞過雉縣后轉向東北往魯陽縣和犨縣方向而去,沿途路不平,我等不好追擊。”
徐庶暗道可惜,他還以為曹仁領重兵,定然會強渡淯水以求速歸,結果居然穩的出奇,不過想了下倒也不奇怪:
“如今這支重兵,有曹仁有曹操,有徐晃有于禁,皆為宿將。”
“若是大勝還可能大意,如今敗軍北撤,定然會力求十萬分之穩妥。”
“只是可惜甘瑰所求之功,無矣。”
關羽也面帶笑意,此前判斷曹軍可能會博望縣強渡,甘瑰就自請領小船藏于上游大澤中,等曹軍渡半就燃船順游而下為阻隔,配合關羽軍沖殺。
而如今就只能想想了,這小將軍定然委屈。
“沒事兒!”張飛大笑:
“俺給曹賊寫了信,把甘瑰名字也寫上去了,曹賊當知其名。”
“什么信?”徐庶好奇。
張飛云淡風輕:
“俺只是給曹賊說了一些他家事兒。”
逃出荊州,到魯陽駐扎后,曹軍一行人也終于松了口氣。
除了手拿張飛書信的暴跳如雷的曹操:
“竟陰咒吾子吾孫受困消渴癥與頭風,必然早亡,且不出三代定為司馬氏滅門?”
“漢賊屠城之名傳后世,胡賊亂華自曹狗始?”
書信中充斥著大量的市井用語,街頭謾罵,鳥人狗貨之詞隨處可見。
能笑著看陳琳檄文的曹操感覺腦袋發痛眼前發昏:
“曹狗?”
“張飛,乃公誓殺汝!”
收收尾,差不多明后天就能下一視頻了應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