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與法正一開始就對關中沒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長安難守,潼關難攻,關中糜爛,得之亦難長久。
田肥美民殷富,奮擊百萬,沃野千里,這些都只是曾經。
連年征戰,民生凋敝,田荒財枯,流民四起,這才是現實。
關中必取,但不是現在。
但龐統知道曹操頗為懼怕劉備再順勢奪關中,取天下霸業之基。
既如此就干脆令霍峻魏延擾襲,既是策應馬超,也是為了作出對關中勢在必得的姿態。
但暗中令張飛領五千精卒,沿經過漢中的漢水順流而下,過房陵上庸抵達荊州地界后,直撲宛城。
“諸葛軍師做的流馬是真好用!”
宛城下,兄弟二人闊別已久,就連關平都被張飛擠到了一旁,喋喋不休跟自己二哥說這一路見聞:
“此前打陽平關時,俺還以為這不過能乘兩三人的小船只輸送糧草。”
“結果漢中時龐軍師告訴俺,流馬首尾都有機擴卡扣,只需要拼接起來,那流馬就能變成簡單小舟。”
“關平自請先鋒,率千五百人乘流馬舟順江而下,守隘口絕音訊,當為首功!”
關平與關羽一樣,臉上從來都很缺乏表情,但既是三叔所夸,還是努力挺了挺胸膛。
不過父親對于夸獎向來吝嗇,關平也早就習慣。
出乎意料的是關羽認真盯著自己這個長子看了兩眼,開口道:
“做得很好。”
張飛于是說的更起勁兒了:
“俺在那谷城西隘口等了好幾天,來時龐軍師曾說,曹軍肯定拿二哥你的巨舟沒太好辦法。”
“龐軍師也是荊州人,說曹軍要么就是砍木塞河道放火,要么就是截河道降水位。”
“龐軍師讓俺廣撒斥候,在看到曹軍去漢水上游砍樹或者壘土時,便打出大哥的旗號,直取宛城,二哥和徐軍師定會配合。”
說著張飛摸著腦袋大笑:
“只是沒想到二哥居然搶先一步!”
關羽面上也帶了淺淺的笑意,一瞬即逝,拍了拍自己三弟的肩膀,隨即起身掀開帳門。
高大的身材將帳門遮了個七八,帳中只能透過邊邊角看到帳門正對著的宛城。
“翼德,此戰,唯有勝途!”
張飛霍然而起:
“為破宛城,愿聽將軍差遣!”
兩方兵馬合流后,關羽所統帥人馬一時間便達到萬余人,但用來攻城還是捉襟見肘。
張飛自告奮勇帶人去周邊砍樹,陽平關之戰他已經嘗到了井闌和云梯的甜頭,此行更是帶了二百巧匠,便是已經做好了攻城的準備,關羽自無不可。
甘瑰則是在運送完士卒后,便火速回返,他們需要趁著樊城的曹軍還沒反應過來封鎖淯水之前,盡量多的輸送糧草和軍械。
稍有意外的是在樊城途徑新野時,他看到岸邊有百姓圍攏,對著他們船隊招手。
甘瑰令船隊先走,自己則減速迎了上去。
“將軍瞧起來面生得很,真乃劉皇叔麾下?”
屯民中登時有人大笑調侃道:
“早時船頭的關將軍不都見著了嗎?那還能認錯?”
甘瑰跳下船攙扶著老丈坐下說話,解釋道:
“俺乃益州人,投奔玄德公不過一年多。”
這老丈點點頭,干枯的樹皮一樣的手掌在甘瑰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俺們是想問問,關將軍是不是要打宛城?”
甘瑰一時間倒是有點為難,人群中又有人笑道:
“小將軍,俺們都世居新野,與宛城相距不過百里,劉皇叔來前和劉皇叔走后,此地何曾太平過?”
但甘瑰還是為難道:
“有軍法在,這個俺還是不能說。”
這老丈點點頭,又問道:
“那關將軍缺糧否?”
甘瑰心中一顫,他在江東時督過兵,百姓對他的態度是戒備,后來投了主公初入益州,那時百姓看他的態度是審視。
而這新野百姓…
甘瑰別過臉,悶悶道:
“俺就是要給關將軍運糧的,老丈還請放心,不會餓到關將軍的。”
說完甘瑰拔腳就走,不過走了兩步還是回頭道:
“關將軍此戰必勝,汝等只需顧好自己,曹賊自有關將軍來驅趕,放心便是!”
說罷甘瑰跳上船,舟船如離弦之箭,沿著下游疾馳而走,留下目懷憧憬的數十屯民。
趙阿終于見到了李公描繪的那種戰爭。
巨船停泊后,隨著關將軍征調,他被調給了年輕的甘將軍統率。
做的事情倒是與大舟上相差無幾,操船運糧草和軍械。
送關將軍北上后不過一日,漢水入淯水的津口便有曹軍封鎖,而甘將軍的命令是殺過去。
有一條艨艟升滿帆,對著曹軍在淯水上的封鎖毫不猶豫撞了過去,操船的水軍在最后一刻鐘跳船,泅渡到其他舟船上。
岸上的曹軍開始放箭,趙阿的身體有點發抖,但依然還是埋著頭跟著甘將軍的指令沖過封鎖,繼續北上。
曹軍箭雨不停,追了一段之后才悻悻退去,趙阿回望,淯水中多了好些具同袍的尸體,周邊河水已經被染紅,這些袍澤一動不動,隨著淯水流淌,緩緩向下游漂去。
趙阿想起來了李公所說的曹軍屠徐州時泗水斷流,當時還只覺得是夸張,如今啞口無言。
對于淯水津口的封鎖,甘瑰只是在折返后默默的在當陽渡領了數十弩機,給每一艘船裝配了一具。
這種由黃月英根據大三弓的思路簡化而來的東西,使用簡單,此前趙阿曾經送過不少去樊城給守軍用,如今樊城的水路被暫時封鎖,剩下的剛好被甘瑰物盡其用。
關將軍已經夠忙了,甘瑰心想。
關羽此時的面色確實有點嚴肅,關平被他派出去,往北探索,結果帶回來了一個壞消息。
宛城北有個小縣城名博望,矮墻不過半人多高,稱不上有什么防御。
靠著百姓指認,關平輕易就擒了博望縣令,知曉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奉曹丞相之命借糧,以慰勞鄴城兵馬。”
故而關羽可謂是喜憂參半,徐軍師的這個釣大軍襲取主帥的計劃看起來效果好的有點太出頭了。
而這支鄴城兵馬有多少人?誰為領軍?一概不知。
“曹賊總共也沒多少糧草,應該至多也就三五千人吧?”
張飛摸著下巴猜測。
“都已經當丞相了,不至于再吃人吧?”
關羽冷哼一聲:
“既劫民,何憂糧?”
“明日起,三弟與我一起攻城!”
曹軍所謂的借糧大家都懂,不過就是現在借你現糧,回頭免你半成一成賦稅罷了。
至于借的這現糧是不是唯一的口糧?沒人在意。
于是宛城的攻防變得愈發焦灼,就連曹操自己也是提著劍東墻跑南墻跑北墻,激勵士氣,順帶救急。
“丞相不若遣一隊精騎突圍,往南求援。”有人建議。
曹操咬著牙拒絕:
“如今關云長在此,可見樊城的攻防已到緊要地步。”
“只要能破樊城,便可封淯水,關云長與張飛便插翅難逃。”
“此時回援,樊城必將功虧一簣。”
這種境地曹操并不陌生,官渡如此,白狼山亦是如此,只要能堅持著硬挺過去,就必能勝!
曹操如此相信,而且他心中還記得樂進:如此良機,該動彈一下了吧?
樂進也是如此判斷的。
那個只能見尖的沙州已經露出了大半,在襄陽城能看到樊城已經被團團圍住。
雖不知道那水師為何換了船,但也能看到那水師與渡口的曹軍激戰正酣。
此時再無人能掣肘自己,此時不南下解圍,更待何時?
時隔將近一個月,襄陽城再次主動打開了城門。
樂進領五千騎出城,直撲那桿黃字大旗。
襄陽城地理位置特殊,北面是漢水,南面是兩座山,從山間的道路出去,便是一片平原,端得是易守難攻。
此前劉表掌荊州時,將治所定在襄陽,練水師筑堅城,一時稱雄。
但此時這地形反倒是限制了樂進的發揮,有心想帶更多兵馬,但兩山夾一道實在施展不開。
策馬疾馳,樂進沖在最前領兵沖鋒,這是他最熟悉也是最擅長的戰斗方式。
如此大的動靜,黃忠自然早就已經看到了。
屏息凝神,心中默默算著時間,等樂進沖到一半時,黃忠張弓搭箭對著天空射出。
箭桿中空,撕裂空氣后發出尖銳的爆鳴。
隨著黃忠的信號,躲藏在山林中的士卒用盡渾身力氣砍下面前的繩索,早已準備好的巨石隨著繩索斷裂開始朝山坡下翻騰,目標正是疾馳的樂進。
樂進呼哨一聲,約千騎隨著樂進一起加速,后面的騎兵則減速躲避滾石。
黃忠根本不慌,靜靜騎在馬上,看著樂進率領騎兵趟過一道又一道塹溝,能夠跟隨在樂進身邊的騎士也越來越少。
樂進暗恨,但也不懼,只要能斬了那主將,就能一錘定音,此乃先登陷陣之將的生存之道!
在離黃忠不過五百步距離時,樂進叱罵出聲:
“老將!凈使詭詐,可敢一戰?”
在樂進欣喜的目光中他看到這老將也開始加速,朝著他對沖而來。
棄箭術?那便成全伱!
樂進嘶吼出聲給身邊親兵壯威,隨即舞動長槊,奔著那老將的面門而去。
黃忠心中豪情頓生,同樣大喝道:
“斬你者,黃忠也!”
樂進心中大怒,他看到那老將左手持槊,右肘擊槊桿,長槊登時彎曲,然后猛的回彈崩在他的長槊上,順著槊桿傳回一股大力,讓他險些捏不住武器。
這真是老將?樂進心中大駭。
但黃忠并不給他這么多思考時間,右肘崩開對方武器后便飛速下探,跟隨數十年的佩刀被他抽了出來順手反撩。
一篷鮮血迎空灑落,星星點點落在黃忠斑白的須發上,一時間曹軍騎兵再無人敢嘲笑這是老將,任誰都明白,這是看走眼了。
而黃忠則是回頭,心中暗道:
“徐軍師之計,果真好用。”
剛才間不容息間,左手的長槊也已脫落,僅有右手的長刀。
但這老將怡然不懼,長刀平舉指著曹騎。
滾滾聲雷在山谷間回蕩:
“降者不殺!”
作者確實新人,所以寫新東西總感覺拿捏不好,大伙有意見的盡管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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