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道路

　　“吾等所作所為之一切，皆為道路故，不存在誤導。”

　　若是路遠明聽聞，估計一時間還不得明白，但是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點好處，唐哲安微微沉思起來，然后就是點頭認可了這說法。

　　就在這時，從門縫邊緣不知道怎么進來了一只溜溜球，卻在房間邊緣搖晃徘徊，不敢進來這房間正中央。

　　不過這房間本就不大，所以在場的二人一神都是看到了。

　　也沒人去說什么，唐哲安這時就說道：“這也是合乎邏輯，一路走來確實是受黃金陣營照顧不少，不過你們的道路并非是我人族的道路，這一點卻是要明說。”

　　聲音立刻問道：“請細說。”

　　唐哲安就輕笑了聲說道：“我人族，不，應該是我人族中我所在的文明分支里有這么一個說法，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你如何看待？”

　　聲音再次立刻說道：“非是不仁，而是大仁，一視同仁即為大仁。”

　　唐哲安再次點頭道：“誠是如此，所以不管是對這宇宙而言，還是對所有的文明而言，一視同仁即是大仁，你可知道，我在聽聞了你們黃金陣營和諸神陣營的對立原因后，其實我個人是傾向于諸神陣營的，總覺得你們黃金陣營擰巴得很，這里面的邏輯我實在是有些想不通，現在就想要請問一下了。”

　　聲音道：“請提問。”

　　唐哲安點點頭來回走了兩步，他停下來后就問道：“既然一視同仁即為大仁，那么眾生文明歷進化之苦，萬中無一的淘汰向上，從單細胞生物進化到多細胞生物是一次淘汰，從多細胞生物進化到蟲子，魚類，爬行動物，哺乳動物，或者別的什么動物，這都是無數次淘汰，誕生知性之前都還如此艱難，誕生知性之后就更是如此，內部淘汰，外部淘汰，宇宙災難，時間沉落…無數次淘汰，方得成宇宙文明，這是眾生間的一視同仁，是否如此？”

　　聲音肯定的道：“實是精彩而感動，確實如此。”

　　唐哲安的語氣就越發溫和了，他說道：“從一級宇宙文明到九級宇宙文明，層層向上，不知道淘汰了多少億萬的文明，最后到神級宇宙文明，更是需要眾生為本宇宙增加本質份額才能夠得成，這又是不知道多少被淘汰的文明，如你所言，天地至公就是大仁，那么這本身就是一曲文明輝煌的贊歌，再到諸神開拓高維時空，及至去到了至高點，這就是文明的贊歌！其目的非常明確，帶領文明展開下一階段的總進化，這其實也是大德，更是至公的表現，一視同仁嘛，對生命進化是淘汰，如果宇宙不能進化，那被淘汰不也理所當然？”

　　“所以遠古諸神們的做法從邏輯上是說得通的，那么我就好奇了，伱們黃金諸神又是為了什么呢？你們的做法我可看不到合理的邏輯性啊。”

　　這番對話其實有幾個來回，這一回輪到黃金諸神詢問人類道路，而唐哲安并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是發起了提問，看似與黃金諸神的問題毫無相干，但是這其中其實有相當深厚的聯系。

　　聲音一時間并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數秒，這相當罕見，那溜溜球就急了，立刻蹦了出來道：“你這問題好沒道理！”

　　唐哲安似乎就等著溜溜球發問，他就笑著道：“怎么沒道理了？你既然來了，也說說看。”

　　這溜溜球也是黃金陣營的族人，它雖然自稱準神，但是也是文明范疇的一員，與諸神相比，它就代表著文明，而諸神雖然出自文明，卻又高于文明，它開始說話，黃金陣營其實就齊全了。

　　溜溜球聽到唐哲安準它說話，它反倒是一時啞然，不過它胸中也有韜略，畢竟當初也是領導人，頓了幾秒，就開始說道：“說你沒道理的是，我們黃金陣營誕生之時，那高維恐懼已經誕生，天地已經翻覆，你說遠古諸神有道理，那難道要我們都去死不成？畢竟天地翻覆了，一方成了主流，另一方自然成了反面，將其消滅后宇宙不過是顛倒一番，可我們卻要死絕了，這就是你所說的道理嗎？”

　　沒想到唐哲安卻是認真點頭道：“嗯，你說得有道理，不過你卻把因果關系給顛倒了，若是當初遠古諸神成功了，要么你和你的文明已經被接引入了新天地得成神級文明，要么你和你的文明連誕生都做不到，自然無知無覺，你這話其實就是顛倒因果了，對吧，黃金諸神之觸。”

　　那聲音這時才說道：“這也是道路，我們黃金諸神與遠古諸神的道路之爭。”

　　“那時候，我…”

　　唐哲安立刻打斷了該聲音道：“所以，現在是大號上線了？”

　　那聲音忽然笑了一下道：“哦？我什么地方泄露了？”

　　唐哲安就搖搖頭道：“吾和我，你估計自己沒這個自覺，不過這是小事，您繼續。”

　　那聲音頓了頓道：“那時候我也是遠古諸神之一，我們于那至高維度上開辟新天地，這就是為宇宙增加份額，也是不停的擴展文明的廣度與深度，我們都認為我們所作的事情有著意義，我們沒有辜負我們的文明，我們的種族，以及我們的宇宙…”

　　“這一切直到我們抵達了臨界點，然后我們這一派別的神靈和遠古諸神那一派別的神靈發生了最根本性的對抗，因為我們人少，所以我們被貶斥下了凡塵，也就是物質世界，美其名曰教導與守護新生文明，其實不過是怕我們礙事祂們接下來的大計劃罷了。”

　　唐哲安立刻問道：“等一下，所謂的臨界點又是什么？”

　　那聲音說道：“極限，所謂的臨界點就是極限，你該知道，神級宇宙文明的誕生是來自多余的宇宙份額，而我們從始到終所做的其實一直都是增加宇宙的額外份額，但是我們也發現，那怕開辟了高維時空，增加的份額比例也越來越少，速度越來越慢，直到我們再也無法增加一丁點的份額，而這并非是前方無路，而是宇宙抵達了極限！”

　　唐哲安呢喃著道：“不是前方無路，而是宇宙抵達了極限嗎？”

　　“是的。”

　　聲音中帶著一絲惆悵的道：“宇宙抵達了極限，使得我們那怕還有雄心，卻也無路可走，這里面其實就有著我們的分歧…我們取走了宇宙的幾乎一切額外份額。”

　　“決定者路遠明應該有看過我們黃金諸神與遠古諸神，現在是諸神殘尸于整個宇宙的殘影，我們的形象應該是將大量宇宙納入我們體內進行保護，而諸神殘尸則是化為怪物在吸納無數的宇宙，這一形象會因為你所處的陣營側面而有所改變，不過大體上只是形象改變，比如我們化為怪物將宇宙納入體內，而祂們則化為神靈吸納宇宙這種，但是就形象上而言，就代表了我們的陣營，道路，以及立場。”

　　唐哲安皺眉聽著，聽到這里，他鄭重的說道：“請細說。”

　　聲音頓了一下道：“那是在諸神時代的早中期，我們進軍高維時空開拓新份額，大量的諸神文明應運而生，這使得我們的開拓速度越來越快，那是最為振奮人心的時代，我想你應該可以明白，當一切都在告訴進步與發展時，再有什么矛盾也可以輕易化解，那時就是那個高速發展的時間線。”

　　“隱患其實也是那個時間線所殘留下來的，我們在開拓高維時空時就有所發現，整個宇宙其實是在緩慢的增長進步，但是這種增長進步需要大量的額外份額，但事實上，我們開拓出來的額外份額幾乎全部被用來制造種族宇宙了，可能百分之九十九都被種族宇宙所使用，剩下的一點邊角料才留給了宇宙本身，這使得宇宙的成長速度極慢。”

　　唐哲安略略一想，就恍然道：“世界派與文明派？”

　　聲音就否定道：“不，應該是保守派和激進派…如果用你所能夠認知的詞匯來形容，那么差不多就是如此，而我們黃金諸神都是保守派，我們認為開拓出來的新份額我們只取得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剩下的都給予宇宙，讓其成長，宇宙越強，我們越強，我們越強，開拓的多余份額也就越多，這是正面循環。”

　　“但是遠古諸神一派的激進派則認為宇宙就是我們最初的星球，只要不去刻意破壞即可，最為重要的還是文明，難道說當一個文明進化到足以脫離原生星球時，還要將整個星球打包帶走不成？正如最初的宇宙文明發出了宇宙中的遨游聲響，我們開拓更多的份額，也是為了進入更大的無窮宇宙世界觀做準備，遲早有一天必須要離開這搖籃，生命總要進步，孩子總要長大，這種毫無理性的眷戀根本沒有意義。”

　　唐哲安細細想著兩個派別的分歧，他就說道：“還不止是如此吧？如果只是這點分歧還不足以造成你們后來的決裂。”

　　聲音說道：“是的，這只是最初的分歧，之后隨著臨界點逼近與抵達，由此引發了真正的最大分歧與決裂…我們通過大量的測試，計算，乃至是犧牲，最終發現，宇宙之外是不可知不可測。”

　　“不可知不可測？”唐哲安奇怪的重復道。

　　聲音說道：“既非四大力，也非時空，也非思想，既非物，也非非物，一切計算，一切概念，一切認知都是不存，我們甚至無法對其進行形容，所以只能夠簡而言之不可知不可測，這與我們最初所想象的無限多宇宙陣列截然不同，甚至都不是升華宇宙陣列，就是不可知不可測。”

　　“于是，最大的分歧出現了，遠古諸神一派認為，是因為我們受困于宇宙之中，只有脫離宇宙進入其中才可以對其認知，恰如最初踏出宇宙的文明那樣，也必須要進入其中才可知曉。”

　　“而我們黃金諸神一派則認為，宇宙之外是破滅，是虛無，是一切生物與非生物的禁區，只有宇宙才能夠橫渡其中，現在是時候了，讓我們每一個神級文明都退還部分份額，讓宇宙成長起來，讓我們回歸正面循環，使得宇宙再度成長，可以開拓出更多份額，直到我們又重新變強，然后可以認知宇宙外的不可知不餓勘測吧。”

　　“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分歧點了，而非是你所認為的生命至上與環境至上。”

　　唐哲安默默思考，片刻后才終于肯定的點頭道：“這就邏輯上就說得過去了，不然光是生命和環境之爭的話，那我二話不說就慫恿路遠明投往諸神殘尸陣營了，畢竟我們首先是生命，生命都無法保障，還保障尼瑪的環境哦。”

　　那溜溜球大急，居然就要往唐哲安腦袋上撞去，結果被唐哲安輕易捏住了繩索，接著就開始甩動起來。

　　邊甩動，唐哲安邊說道：“這其實就是我們人類的道路，生命首先必須得到保障，生存也好，進步也好，其次才可以考慮其它，環境與文化之類，如果你這一次和我的交流光是靠著高大上的口號，就要我們人類犧牲，那就真是讓我小看了你們黃金陣營了。”

　　聲音笑了一下道：“黃金精神真實不虛，若真只是靠著高大上的口號讓別人犧牲，那我們早就該被諸神陣營給趕盡殺絕了，那些曾經驅趕了我們的遠古諸神可能真的會被笑死，對于曾經開拓了這一切，領導了這一切的我們來說，這種邪道不為我們所取，真正重要的其實就是道路，對待人類，我們并無誤導，從頭到尾我們都是將我們的道路完全展現，好的，壞的，至于現在阻攔路遠明吞噬概念，亦是道路故。”

　　“用你們人類的歷史說法，有一個人具備時空穿梭能力，他可以清楚看到希特勒的未來，一個未來是成為不知名的畫家，一個未來是成為青史留名，那怕是留的惡名，這兩者對于希勒特來說，他肯定更渴望成為第二種，但是這名擁有時空穿梭能力的人，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成為第一種，對吧？”

　　唐哲安點頭。

　　這不用狡辯，也無需狡辯。

　　黃金神靈說得很明白了，阻攔人類并不是誤導，而是因為黃金陣營的道路如此，而人類的決定者一旦吞噬概念，就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所以祂們必然會阻攔阻止。

　　“第一個問題我明白了。”

　　唐哲安微微低頭，閉目，然后再次睜開眼問道：“我代我族決定者向黃金種族，黃金陣營，黃金諸神發問！”

　　“第二問。”

　　“如果人類堅持要走人類特色的未來道路，你們會如何！？”

　　“戰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