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瀾在留下這番話語和丹藥后,便離開了監天司。
他并不擔心謝蒹葭不會收下,順便也能搞一下蕭騰的心態。
可惜蕭騰這個大氣運在身的家伙,心境倒是頗為堅定,在剛才那種情況下,也沒能薅到他的氣運。
這讓姜瀾感覺有點遺憾。
至于謝蒹葭服下丹藥后的事情,那就好辦了,姜瀾會教會她一個道理,天下可沒有白吃的丹藥,還有便是…陌生人給的東西,千萬別吃。
“還真龜息丹…”
謝蒹葭看著玄鐵柵欄外的那個白色小玉瓶,心里此刻其實也有點糾結。
不過因為蕭騰還在這里,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蒹葭…”
蕭騰注意到謝蒹葭的神情,蠕動了嘴唇,想開口說些什么,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心里其實有點發堵和難受。
不僅僅是因為姜瀾剛才那番“直言不諱”的話語,還因為他面對謝蒹葭現在的情況,竟然毫無應對辦法。
他并沒有聽過還真龜息丹的名字,也不確定姜瀾所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真是假,更不知道姜瀾有沒有在丹藥上面動過手腳。
但他明白一件事,若是能瞞過鎮仙司,讓謝蒹葭保留下修為實力,那肯定是最好的。
謝蒹葭肯定也不愿意,自此以后由一名光環璀璨的天之嬌女,淪為一個普通人。
這樣的落差,若換做是他,他也接受不了…
對面牢獄中的謝慶和謝云雙,此刻也沉默了。
雖然姜瀾留下丹藥的本意是不想謝蒹葭體內的仙凰真血浪費掉,但那番話語,戳中了他們的心窩,其實他們也不愿看著謝家未來的希望,自此隕落,淪為一介凡人的。
謝蒹葭出世之后,仙凰虛影降世,化作一縷仙光,落入她眉心之中。
她天賦異稟,自幼修為速度,就遠超常人。
七歲那年被一頭白鶴帶走,云游四方,回來時更是得到了一滴仙凰真血,實力突飛猛進,謝家年輕一輩,無人是其對手,包括大她很多歲的哥哥。
“蒹葭…”兩人看著那瓶白瓷丹瓶,嘴唇也是動了動,但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下去。
“父親和哥哥的意思,蒹葭明白,但這丹藥,是那惡賊留下的,我說什么都不會吞服下去的。”
“而且,這還真龜息丹的名字,我也從未聽過,難保那賊人打著這樣的幌子,在其中留下什么手腳。”
“再說,若是修為被廢,淪為一介凡人,我沒有了仙凰真血,也不必遭那惡賊惦記了。”
謝蒹葭輕輕地搖了搖頭,語氣似堅定異常。
她知道蕭騰心懷芥蒂,這番以退為進的態度,也是想讓他心中寬慰放心。
但她的確聽過還真龜息丹的名字,不過卻從未真正見過。
眼前丹藥是真是假,也無從得知。
難保姜瀾故意說出這個名字,但是卻在其中留下手腳,為了小心起見,不得不防。
“蒹葭你…”
蕭騰見她如此態度,心情稍緩,臉上也露出一些勸慰的笑容來,主動道,“其實那姜瀾惡賊說的也沒錯,若能保存修為實力,將來才會有翻身,為謝家洗清冤屈的機會…”
“我知道蒹葭你心頭不愿接受那惡賊所贈的丹藥,但換個角度考慮,他這算不算是資敵呢?”
“你也不要意氣用事,剛才那惡賊確實囂張,說出那番話來,但伱這么多年的苦修,如果被廢除的話,你真的甘心嗎?”
“只有以后實力更強大,才有扳倒相國府的機會,才能不枉謝慶伯父和云雙舅哥他們的一番堅持。”
他語氣溫和,諄諄勸道,擔心謝蒹葭想不開,特意提及謝慶和謝云雙。
聞言,謝慶和謝云雙也明白這個道理,點了點頭,心頭雖然很是不甘,也只能無奈接受。
“蕭騰哥哥,你…想讓我接受那姜瀾惡賊的丹藥嗎?”
“是不是,我沒有修為以后,成為一個普通人,你就看不上我了…”
謝蒹葭嬌潤的紅唇,此刻也似在輕顫,臉上的血色也在漸漸失去。
她看向蕭騰的目光,仿佛有些難以置信。
“不是,怎么可能,蒹葭你在想什么?”
“我怎么會看不上你?我還擔心你看不上我呢?”
蕭騰急忙解釋起來,生怕她誤會什么,道,“我知道你痛恨那惡賊,但現在也的確沒有辦法。”
“他剛才威脅你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心上,你放心,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不會讓他動你一根毫毛。”
謝蒹葭沉默了下去,長長的睫毛不斷顫抖,素白的玉手也握得很緊。
良久之后。
她才低聲道,“我明白了,不過蕭騰哥哥,勞煩你把瓶中的丹藥,拿去找一些丹道大師鑒定一下,我擔心那姜瀾惡賊,在其中留下什么手腳…”
蕭騰長舒了口氣,拍著胸膛保證道,“蒹葭你就放心,這交給我吧,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找人鑒定一下的。”
謝蒹葭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有勞蕭騰哥哥了。”
隨后,蕭騰便又和她說起了一些自己這兩天所了解到的消息,以及他打算如何將謝蒹葭安然護送至劍宗的計劃,便拿著白瓷瓶離開了。
謝蒹葭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長長的甬道之中,才慢慢地收回目光,眼里顯露些許的異色,最后收斂不見,變得清冷平靜。
目前對她而言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修為和實力。
這些年隱藏那么久,一旦遭鎮仙司廢去,那她到時候的身份,難免也會暴露,引起懷疑,甚至可能被當做魔人,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畢竟,她并非真正的謝蒹葭,真正的謝蒹葭在七歲那年就已經死了。
姜瀾因為圖謀她體內的仙凰真血一事,竟然陰差陽錯之下,拿出還真龜息丹來,可以說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而她現在唯一擔心的便是,那顆還真龜息丹,到底是真是假,以及姜瀾到底有沒有在其中動了手腳。
離開了監天司后的蕭騰,第一時間回到鎮北王府,去找他的父親蕭河,問及還真龜息丹的事情,并告知了監天司牢獄中所發生的事情。
蕭河雖然貴為鎮北王,但對丹藥這些,卻是沒有絲毫涉獵,對此自然是滿頭霧水。
但見蕭騰如此急迫,他還是打算親自動身一趟,前去觀星臺,尋找國師葛七星。
葛七星見多識廣,自然能分辨出其中真假,何況蕭騰乃是他親兒子,他又豈會害蕭騰。
“騰兒放心,為父這就去找人辨別真假…”
蕭河接過丹藥瓶后,便叫來小人備好輦車,往國師所在的觀星臺而去。
蕭騰心里雖然急迫,但也沒有辦法,只能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并暗中祈禱丹藥是真的,那姜瀾沒有在其中動任何手腳。
“只要幫助謝家渡過這個難關,蒹葭對我也會更加另眼相看…”
“在牢獄中,她可是親自說出,這輩子只認定我一個人了…”
“就是那姜瀾惡賊實在是可惡,等我實力強大,無懼相國府后,定將他挫骨揚灰,不然難消心頭之恨。”
想到今天牢獄中所發生的一切,尤其姜瀾的那番話語,蕭騰心里就有陣陣無名火起。
他也不知為何,自己和那姜瀾之間,似乎天生犯沖一樣。
一看到他心里就不舒服。
破妄神瞳的直覺甚至告訴他,讓他盡量遠離那家伙。
“他就算得到那紫霞真君的傳承造化,也不過剛剛踏足修行而已,我已經立足于五境魂宮境多年,又豈會在意他那點實力?”
“可惜有相國府在其身后撐腰,無法動他。”
“一旦相國府倒了,那家伙還不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帝都京陽城內,不知多少人看他不順眼。”
“父親說得對,賊相禍亂朝綱,唯有效忠陛下,將其扳倒,我大夏才不至于如此烏煙瘴氣,才能見那朗朗青天。”
回到庭院的蕭騰,心頭郁氣翻騰,讓侍女找來筆墨紙硯,在石桌上鋪展而開。
一番筆走龍蛇的字跡下去,心中隱隱有一種為國為民、為社稷朝綱的大氣魄顯露。
下一刻,他靈臺空明,體內陡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脆響,像是某種瓶頸自然而然地沖開。
蕭騰臉色頓時難掩喜色,手握拳頭,道,“竟然突破魂宮境中期了…”
不過此刻,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在他的眉心之間,有隱隱的光芒閃爍,似一個細小的星辰圖案,很快隱沒不見。
與此同時。
京陽城,東邊,一片恢弘氣派的建筑群中。
“星辰珠剛才發光了…”
一座富麗堂皇的殿堂深處,軟塌上,斜靠著一道身影。
她輕紗掩面,一身寬大的絳紫色長裙,遮掩玲瓏浮凸的身材,雪白細膩的肌膚,令人遐想連篇,眸光含媚,隱有水光,仿佛能勾人神魂。
而在她的手里,正握著一顆拳頭大小、晶瑩剔透的玉珠。
其中閃爍著點點斑駁的細碎光暈,形如星河,無比璀璨。
看見手中玉珠內的異象,這道身影直立起身子來,一對含媚的眸子里,有異色閃爍,似是在思忖著什么。
“宮主伙同外人,盜走我神女宮的至寶搖光仙玉,至今搖光仙玉下落不明。”
“師尊猜測可能就在京陽城的某個角落,讓我帶星辰珠來尋…”
“剛才突然發光,莫非是搖光仙玉顯露出了氣息?”
若是有年輕一輩在此地,赫然會認出此女便是神女宮的真傳弟子妙音仙子。
她并未參與到紫霞真君的傳承造化爭奪中。
當日在安陽城湊了熱鬧,并在煮茶大會上喝了茶后,便直接離開,來到了皇都京陽城。
在京陽城蟄伏多日,終于在今天讓她看到了一些關于搖光仙玉的線索。
可惜剛才星辰珠也只是閃爍了一下光芒,很快便消散了。
她哪怕現在去尋找氣息波動的來源,也是徒勞的,已經趕不及了。
而另一邊,在國師府深處的觀星臺上。
蕭河懷揣白瓷丹瓶,找到了當今國師葛七星。
其一副中年男子的模樣,但面容很是俊朗,留有長髯,顯得很是清矍,一身大羅道袍,盤坐在觀星臺頂部。
縱然是大白天,但其頭頂星空浩瀚,有漫天的星輝垂落下來,被他面前的羅盤所承接住。
其中演繹諸多景象,似有蕓蕓眾生更迭。
“葛七星,蕭騰又遇到麻煩了…”
面對曾經的情敵,蕭河是一點好臉色都沒有,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
“是何麻煩?”葛七星的聲音溫潤平和,仿佛令人如沐春風,很容易心生好感。
“這是何丹藥,你可認識?”蕭河將懷中的白瓷玉瓶放下,問道。
葛七星略有困惑,隨手將白瓷玉瓶的塞子打開,頓時一股霞霧噴薄而出,伴隨著濃郁的藥香,虛空間似有一頭老龜虛影一閃而過。
“這是?”
“還真龜息丹?”
他眉頭先是一皺,隨后打量幾眼,便面露吃驚和震動之意,問道,“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此丹方早已絕跡,每一枚丹藥都是絕品,吃一顆世間便少一顆。”
蕭河同樣顯露震動,沒想到這竟然是真品。
他當下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解釋了一遍。
“怪不得,也只有相國府估計才能拿出這種丹藥了。”
“既然那姜瀾有意贈藥,那收下便是,蒹葭苦修多年,的確不能被廢除修為,我也正在苦惱,要如何相助。”
“這姜瀾倒是陰差陽錯,直接幫了一把。”葛七星點了點頭道。
“其中沒有問題嗎?”蕭河問道,以他的修為實力,也看不出其中有沒有問題。
“沒有什么問題,丹藥的年份有些久了,但不影響藥效,相國府圖謀蒹葭的仙凰真血,自然也不舍得她修為被廢,浪費那一滴真血。”
葛七星打量了許久,又以秘法洞悉查看,的確沒發現有什么問題。
回到了相國府的姜瀾,將身份令牌歸還給他父親之后,便被帶到了偏殿去。
他一開始還稍微發愣,有些不解,等到了偏殿之中后,他才明白。
原來是給自己準備的筑基藥浴已經熬制好了。
偏殿中央,一口碩大的四足方鼎坐落,青銅材質,表面鐫刻著諸多的花鳥蟲魚、山川湖澤等景象,還有上古先民祭天之景,顯得古樸滄桑,恍惚間,能聽到浩大的祭祀音、禱告音、世界音。
鼎中熱氣咕嘟,各種仙材地寶翻滾,霞光氤氳,道紋氣機交匯,以陣法封鎖,以免異象顯露,猶如一片飛仙之地。
而在青銅大鼎的下方,火光騰騰,不斷舔舐著大鼎,虛空都燒灼扭曲,似要坍塌一般。
光是走進偏殿,便能聽到凰唳鳳鳴的聲音,仿佛在大鼎中封印著一頭幼年仙凰。
姜瀾明白父母的好意,雖說他目前并不需要塑造道基,但他還是依言屏退了所有下人,進入鼎中,開始盤坐吸收起來。
在此過程之中,凰虛混元經主動運轉,澎湃的藥力,洶涌而至,化作精純的靈氣,不斷匯入到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隱隱間,一頭仙凰虛影在他身后浮現,張開雙翅將他圍住。
一簇又一簇的神火跳動,每一簇神火都好似在映照一方小世界,燁燁生輝。
而偏殿上空,異象更為驚人。
好在相國府內陣紋密布,禁制繁雜,景象很快便被迷霧所遮掩,外人難以看清。
“瀾兒天賦一直如此,那凰虛混元經才得到沒多久,便有了如此高的造詣和掌控…”
“這些年真是將他耽誤了,不然太一門那邊,又豈會容那姬家小輩放肆,李道一枉費我李家栽培,修為高于對方,卻還險些落敗。”
“若是夢凝那丫頭尚在太一門,也不會容許那姬家小輩,如此囂張。”
李青姝望著偏殿上空的異象,眸子里精芒閃爍,而后似想到了什么,冷哼一聲。
姜臨天微微搖頭道,“姬家畢竟出了特殊體質,李道一雖然一步步自外門走上來,但心氣方面卻稍顯不足,對方敗了,尚有再爭之地,而他一旦敗了,可就意味著要被李家放棄了。”
李青姝也知這個道理,但聽聞太一門那邊傳來的消息,卻是令她火大。
“當初我若不害了瀾兒,以他的修為天賦,碾壓那姬家小輩,只需一掌…”她再度冷哼一聲道。
姜臨天無奈笑笑,伸手攬住了她,道,“夫人何必再想這些,瀾兒他是有大氣運和造化在身的,注定會后來居上,凌駕于同輩之巔的。”
兩人談話之間,偏殿上空的所有異象消失一空。
接著周圍的殿宇都跟著隆隆劇震起來。
天地間的靈氣,更是瘋狂地朝著偏殿之中匯聚而去,在半空之中化作了一道道靈氣旋渦,景象驚人。
“如此動靜,可謂厚積薄發…”兩人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喜和意外。
僅僅只是鑄造道基,便引得這般動靜,若是踏足靈海,不知道要開辟多少丈的靈海出來。
“剛才這般動靜推測的話,瀾兒開辟靈海之后,至少萬丈起步…”
“萬丈靈海,古今罕見。若是遠超萬丈,那恐怕典籍都不敢這么記載了…”
“哈哈…”
姜臨天開懷大笑。
而偏殿之中,姜瀾收斂了自身所有氣息波動,看了眼已經清淡寡水一樣的大鼎,他并不算意外。
剛才這氣息波動,乃是他有意為之。
他本身的修為,已經是照幽境層次,諸多手段施展,六境神通境也是抬手可殺。
只是母親李青姝還因為多年前的事情,一直內疚自責,倒不如以此動靜,讓她安心。
自己這也算是所謂的破而后立,后來居上了。
翌日清晨。
一艘云白云輦停在了相國府外,姜瀾按照之前和蘇清寒的約定,將她送往道蒼劍派。
或許是明白今日即將分離,昨夜的蘇清寒,顯得格外的黏人火熱。
對于這些大氣運之人,姜瀾一直都是秉持著能放養就放養的姿態。
就算按照原劇情發展,他也不知道蘇清寒到底是在什么時候,獲得了哪些機緣造化。
等她去往道蒼劍派后,冥冥之中屬于她的機緣造化,自然會朝她匯聚而去。
以兩人如今的關系親密度而言,姜瀾自然也能獲得相應的氣運反哺。
在日后的大局中,蘇清寒等人的實力越強,對他的幫助也越大。
離別之際,姜瀾倒沒想到蘇清寒眸子里顯露氤氳水霧,一副真的很舍不得自己的樣子。
他有命之道果在身,自然能通過其生命氣息,判斷是否情真意切。
“你可是將來要成就劍仙之位的人,怎么如此婆婆媽媽、扭扭捏捏…”
姜瀾想了下,便露出溫和神情,走上前去,輕輕幫她將眼里的氤氳霧氣擦去。
“嗯…”
蘇清寒聞言,臉蛋靠在他手掌心之間,也是收斂了諸多不舍心緒。
該說的話昨夜已經說完了,再繼續拖著不走,也不是她的性格。
她也的確沒想到,自己將來會有如此小女人般忸怩不舍的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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