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我從歲月來,欲望人間去
歲月長河洶涌而來，卷起了數朵浪花，層層漣漪擴散開來，葉秦很快沒入其中，小小的身形被河水吞噬。
天旋地轉之間，各種景物好似走馬觀花，形成了無數碎片，冥冥中有股莫名的牽引力，帶著葉秦朝著遠方飛去。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之際，入目所視之處郁郁蔥蔥，雖是山林，卻并不是龍源山。
微風輕拂，滿山綠葉隨風起舞，如同綠色的海洋，山花爛漫，點綴其中，散發出陣陣芳香，眼前的場景陌生而又熟悉。
葉秦思緒翻涌，左慈墓對他而言是極為特殊的存在。
是他第一個進入的斑駁歲月片段，葉秦對此記憶猶新，那個時候他還只是條小青蛇而已，也沒有廣大神通和本領，有的只是一顆向道誠摯的心。
在山中和左慈煮茶論道，甚至還因此影響左慈，導致他煉出了一爐糊掉的丹藥，甚至于傳到了后世，葉秦當時以為只是場夢境，并不知自己穿越了光陰。
回想種種，恍若隔世。
再次進入這里，依舊是條小青蛇的模樣，兜兜轉轉似乎回到了原點，一切好像沒有任何變化，可是葉秦知道，有些東西冥冥中早有改變，這是來自命運的指引。
“歲月片段里面時間的流逝和外界不同，也不知道如今左慈怎么樣了。”
葉秦雖然知道兩者時間不同，但是具體流速也不清楚，他的視線落在了東方，“那里好像有動靜。”
東邊，地勢最高處，有一道觀矗立其中，氣魄恢宏的廟宇古色古香，莊嚴肅穆，盤踞在險峻突起的山峰之上。
古老的道觀掩映在幾棵蒼勁的銀杏樹下，古木參天，松柏森森，卻傳來陣陣哭聲。
只見垂垂老者坐在蒲團之上，他須發潔白，臉上道道溝壑，全部都是歲月留下的紋路，身上穿著灰色的道袍，再配上那雪白的胡須，端的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可惜的是老道雙眼渾濁，氣若游絲，顯然已經大限將至，命不久矣。
旁邊有弟子跪拜，卻是雙眼通紅，眼泛淚花。
“哭什么，老夫還沒死呢。”
老道笑呵呵的說完這句話，喉嚨里頓時迸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整個人都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會有熄滅的危險。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青銅小鼎上面，帶著幾分希望還有期待，“這次一定要煉制成功！”
古樸鼎身雕刻著蟲魚鳥獸的花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活過來似的，里面傳來淡淡藥香。
按照左慈的狀態自然是無法揭鼎，身邊兩個徒弟打開了鼎蓋，頓時藥香四溢。
“如何？九轉金丹是否煉制成功了。”
兩個徒弟面面相覷，似乎有些不忍開口，免得擊碎左慈的最后希望。
見此情景，左慈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一片灰敗，“可笑老夫一生煉丹，卻始終煉制不出九轉金丹，看來注定要抱憾而去了！”
話音落地的瞬間，他竟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旁邊弟子見狀連忙上前一步道：“師父！也許那傳說中的金丹根本就是騙人的，您要保重身體啊。”
“是啊師父，您的身體本就不好，因為煉丹殫精竭慮，恐怕——”
說到后面他的聲音哽咽，已然是泣不成聲。
左慈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悲愴和蒼涼，“你們不懂，金丹是真的，那位道友和我說過，只是老夫學藝不精罷了”
弟子面面相覷，神色間都有些無奈，左慈口中的“那位道友”他們此生已經聽過無數次，但卻從來沒有真正見過，每次問起之際，左慈都諱莫如深。
以至于他們懷疑是不是左慈杜撰的，還是臆想的，世界上本根本沒有這號人物。
“你們可知老夫為何要在此建立道觀？”
弟子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左慈目光落在了虛空處，卻又帶著幾分回憶，“那是因為我是在這里遇見他的，如果不是他的話，我不會走到今日。”
左慈雖然沒有煉制出能夠延年益壽，使人長生不老的九轉金丹，但是經過那位妖仙的指點，他的煉丹水造詣高出了世人，外界對于他的丹藥可謂是千金難求的地步。
左慈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妖仙的提點，按照他先前的造詣，絕對達不到現在這個地步，而這一切都要得益于他在山中涼亭，遇到妖仙說起。
左慈目光迷蒙，臉上滿是憾色，“可惜啊，老夫油盡燈枯，沒能夠再見他一面。”
“我生平兩大憾事，一是未能煉制出神丹，二是不能在見他，如果是他的話，想必煉制神丹應該輕而易舉。”
徒弟聽了有些不解，很是恭敬開口道：“師父若你只能排行第二的話，那這世間無人能夠成為第一。”
左慈長長嘆了口氣，“伱們不懂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把我帶去山中的涼亭吧。”
弟子們知道左慈除了道觀，平常呆的時間最多地方便是那處涼亭。
“可是山間風大，如今師父你的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住。”
左慈目露緬懷之色，“老夫剩下的時光只想在那里度過，若是你們真的孝順，就完成我最后的心愿。”
聽到這里，弟子心中悲痛萬分，卻拗不過左慈的意思，把左慈攙扶在擔架上面，隨后來到了涼亭處。
自從和葉秦分別后，左慈只要閑暇時間都會來涼亭等候，可葉秦卻再也沒有赴約，有時候他自己都會忍不住懷疑，當初遇到的那條神異青蛇，是否是一場夢境。
莊周夢蝶，又或者蝶夢莊周。
山風呼嘯，落葉紛飛，這番情景落在左慈眼里又多了些許凄涼之感。
涼亭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左慈卻已經是老態龍鐘，生命也走到了盡頭，“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里靜一靜。”
此刻的左慈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了許多，可弟子們知道，他這是回光返照，弟子有些依依不舍，希望能夠在最后時間，侍奉在左慈左右。
左慈卻是揮了揮手，“去吧，人早晚都有一死，無需悲傷。”
弟子一步三回頭的走遠。
左慈的目光落在虛空處，神情有所緬懷，周圍傳來沙沙響聲，他還以為是弟子去而復返，“我不是讓你們離開的么。”
“好久不見。”
但當聽到這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時，左慈渾身一僵，仿佛觸電般，他不可置信的回過頭。
映入眼簾的是那道翠綠色的身形，他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身影依舊不變。
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兩人終于再次相見。
左慈張了張嘴，因為太過激動的緣故，喉嚨里迸發出一陣激烈的咳嗽聲，“老夫以為這輩子都無緣再見閣下了。”
兜兜轉轉似乎回到了原點，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眼前的小青蛇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不過他卻已經白發蒼蒼。
左慈目光有些感慨，“能夠在人生最后遇見閣下，老夫已經死而無憾，多虧了閣下當日的那番提點，老夫煉丹之道才能如此順遂。”
“那你煉制出了自己想要的金丹嗎？”
左慈露出慚愧的神色，“老夫辜負閣下的期望，迄今為止還沒有煉制出來，可惜的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按照葉秦的修為，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左慈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葉秦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丹爐上，心隨意轉之下，幾株綠色的草藥憑空出現飛入其中，在他的凝練之下，生命精華和靈氣互相碰撞，淬煉出一股欣欣向榮的氣息。
不過片刻的時間，靈光閃爍，滿室生香，丹爐里面可見金光流轉，云霧環繞，異象叢生，處處昭示著神異。
左慈被葉秦這神乎其神的煉丹之術給震撼到了，驚的嘴巴都合不攏。
此手段已非凡俗之人！
他知道葉秦煉丹之術必定高過自己，卻沒想到兩者會有云泥之別！
這便是仙人了吧？
“若我能夠學得此等煉丹之術，九轉金丹定然不再話下！”
左慈目露渴望神色，對于他這等方士來說，一生都在鉆研煉丹之法，只為學習上乘煉丹之術。
“這有何難？”葉秦聽到這話卻是哈哈大笑，隨看向左慈，“可愿隨我入道觀，接受歲月洗禮，人間香火供奉，有朝一日得道赴長生？”
聞言，左慈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長生！
這是多少人渴求一生，卻求而不得的目標，他之所以想要煉制九轉金丹，不就是為了能夠延長壽命，達到長生目的？
而一生求道，一是為了領悟天地至理，二便是逍遙人世間。
左慈恭敬抱拳，作揖行禮，“愿拜入妖仙門下，隨妖仙共赴長生！”
“甚好！”
隨著左慈話音落地，葉秦周身迸發出一道光芒，將左慈完全籠罩在其中，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無上的威壓。
虛空中隱約可見一道古老的建筑，歷經歲月滄桑，卻難掩非凡，牌匾上面書寫“上清”二字。
左慈坦然的閉上了眼睛，周身迷霧盡顯，只見他渾身化為點點白光，飛入那上清觀當中。
古鐘嗡鳴，迸發出歲月悠久的動靜。
轉眼之間，涼亭里面已然沒有左慈的身影。
“吼！”
葉秦低吟一聲，身形陡然暴漲數倍，隨后飛升上空，沒入了云層當中。
而在不遠處，幾個弟子也看到了涼亭上面沖天的白光，猶如一道光柱，其中還隱隱夾雜了幾絲金芒，頓時覺得稀奇不已。
還沒等他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奇怪生物的吼叫聲從那邊方向傳來，充斥著莫大的威嚴，讓人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
“這白光來的好生奇怪！”
“那不是師父所在的涼亭么？”
“難道是師父有什么意外不成？！”
莫名狂風呼嘯而來，剎那間天地飛沙走石，古樹搖曳，草木遮掩，隱約可見上空有道青綠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天空上面好像有什么東西？”
眾人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卻是什么也沒有看到。
“快去看看師父怎么樣了。”
接踵而至的異象讓弟子們顧不了那么多，他們連忙趕了回去，只見原本的涼亭當中，居然空無一人，空氣中傳來濃郁的藥香，沁人心脾，聞之讓人精神一振。
弟子忍不住感慨道：“這藥香好生特別。”
“你們快來看這里。”
有弟子似乎發現了什么，眾人聞訊看了過去，爐鼎里面的柴火剛剛燃燒殆盡，顯然是之前有人在這里煉制過丹藥。
他們深呼吸一口氣，恍若醍醐灌頂，光是聞著藥香就有這樣神奇的效果，不敢想象，若是吞服整顆丹藥又該如何。
眾人的目光驚疑不定。
“難道師父剛剛在這里煉制了丹藥不成。”
弟子四處搜尋都沒有發現左慈的身影。
“師父——”
空蕩的山間傳來了弟子們的回聲，卻始終沒有人回應他們。
左慈病入膏肓，早就已經沒有行動能力，就這么一會的功夫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實在是不可思議。
何況他們剛剛也沒有走多遠，若是左慈突然離開的話，肯定會和他們撞見的。
左慈就好像憑空消失一樣，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你們快看這邊有字！”
所有弟子聞訊而來，地上龍飛鳳舞，正是左慈的字跡。
“為師求大道，赴長生，追隨妖仙而去，勿念。”
眾人表情驚疑不定，“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明明左慈已經藥石無罔，命不久矣，又怎么可能會長生？
事后，弟子們又尋找了許久，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但左慈的尸體他們也沒有找到。
弟子們甚至懷疑左慈是否不小心墜崖，就連懸崖底都搜尋了好幾圈，但依舊沒有任何收獲。
“好奇怪，師父怎么就憑空消失了呢，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明明當時他老人家已經命不久矣了。”
“你們還記得之前看到的白光嗎？本來一切正常，白光出現之后，師父就消失不見，而且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還聞到了一股藥香。”
那股藥香一連數日都徘徊不散，實在是叫弟子們驚奇不已，從來沒有丹藥的藥香能夠保存的這么久。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師父在生死最后關頭突然勘破，煉制出了九轉金丹，留下那行字之后就飛升了。”
“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還看到了天生異象，有不明生物的飛升上空，古怪叫聲估計也是它發出來的。”
“難不成這生物就是接引師父的妖仙不成！”
眾人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當初不少人都看到了，再加上久久不散的藥香，以及一直找尋不到左慈的蹤跡，這個說法漸漸在弟子當中流傳開來。
世人聞之皆為震驚不已，以至于流傳千百年，其故事依舊令人津津樂道。
有人說這是左慈弟子為了沽名釣譽，故意放出來的虛假消息，事實上左慈早就病重而亡。
還有人說左慈生命的最后煉制出了金丹，所以天降神使，接引左慈飛升。
眾說紛紜，卻連左慈的尸首都沒有找到，留給世人無盡的遐想還有傳說。
后世記載：左慈，字元放，廬江郡人，少有神通，老年歸隱入山，煉制九轉金丹，一日，白光乍現，其不見蹤影，弟子云，師尊金丹大成，被神使接引，追尋無上大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