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電視里放著春晚,廚房的鍋子里煮熟了餃子,窗外是一片華燈初上,夜色下是破碎的雪花搖搖飄落。
江勤端著一碗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來到餐桌前,擦擦手坐到了最好的朋友旁邊。
馮楠舒則捏著筷子,坐姿乖巧,粉腮鼓起,眼神亮亮。
袁友琴迎著燈光看著他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越看越覺得舒心,于是轉身就和正在燉菜的江正宏密謀了起來。
“老江,你兒子把人給我帶回來了。”
“真帶回來了?”
“嗯,就在外面坐著呢,你繼續煮吧,我回房間包個紅包給她。”
江正宏舉著勺子看她一眼:“你這太積極了吧,不是說好朋友?”
袁友琴聽完之后思索了一會兒:“大過年的,就算不是女朋友,給個紅包也不過分吧,我瞧著她那么乖就開心,還不能給一個?”
“我懂了,伱是不是想先占下?”江正宏一語道破天機。
“什么占下不占下的,人家叫我一聲阿姨,那我怎么說也是長輩。”
“人家都說婆婆和兒媳婦不對付,你倒好,見著一個就想往家里拐,這回可是如愿以償了。”
袁友琴忍不住感慨了一下:“養這么大的兒子忽然帶了女生回家,還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我的心情真是既復雜又開心,你難道就沒這種感覺?”
江正宏往鍋里加了些水,蓋上鍋蓋:“是有點復雜,但我建議你還是問清楚,別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問誰?問江勤?那狗東西嘴里有一句實話嗎?”
“那倒也是,不過他之前一直藏著掖著的,今天怎么這么大方的帶回來了?”
袁友琴壓低了聲音:“說是家里人沒回來過年,一個人吃大飯怪孤單的。”
江正宏聽完之后覺得很合理:“既然是因為家里沒人帶回來的,那說明還不到正式介紹給我們的時候,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跟著摻和了。”
“我想要的兒媳婦我說了算,江勤他有什么話語權?”
袁女士擦擦手,轉身進了臥室,把給江勤準備的紅包拿出來之后,回到餐廳遞給了馮楠舒。
“楠舒,新年快樂,阿姨給你個紅包,祝你歲歲平安,天天開心。”
“阿姨是個大好人。”
馮楠舒接過紅包,看了江勤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揣進自己的口袋里,還拿手拍了兩下。
江勤咬了口沒有蘸醋的餃子,心說郭子航啊郭子航,你以前的那些燒雞真就是錯付了唄。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好朋友對不對?
而且咱倆是從小學就認識的,勉強算個發小一點毛病也沒有。
那為什么小富婆第一次來就有紅包,你經常來卻連個紅包紙都收不到呢?
你啊,得好好反思這個問題。
半晌之后,燉菜做好了,袁友琴和江正宏來到了餐桌上,笑臉盈盈地宣布開飯。
雖然今年除夕的餃子沒有醋,可快樂竟然一點也不比蘸醋的時候少。
“今年的春晚還有趙本山啊?”
“哪年的春晚沒有他啊,那還能叫春晚嗎?”江正宏抿了下杯子里的酒。
江勤吃著餃子,看著電視劇里的《不差錢》,忍不住有些感嘆:“說不定再過個一兩年就看不到了。”
“這幾年的春晚越來越沒意思了,要是趙本山的小品也沒了,那就真沒什么看的必要了。”
“楠舒,多吃點菜。”袁友琴不關注春晚,只關注馮楠舒。
盡管還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兒媳婦,但她還是忍不住,三番五次地給小富婆夾菜。
她是真的很想要個女兒,大概家里只有個男孩的父母都會有這種想法吧,就覺得女兒乖乖的招人疼,男孩什么的太調皮了,只可惜江勤是頭胎,所以這份愿望沒辦法實現。
而此刻,馮楠舒真的是滿足了袁友琴對乖巧女兒的所有幻想,給什么吃什么,看起來就是很好養的樣子。
江勤把目光從電視上收回來,看了小富婆一眼:“以前不是這么小口小口吃的吧?今天怎么這么淑女?”
“我以前就是這么吃的。”馮楠舒一臉嚴肅。
“不可能,你是個小吃貨,辣椒都敢大口大口的吃。”
“江勤,你是個壞蛋。”
袁友琴氣的直敲桌子:“江勤,你是吃飽了撐得吧,老欺負她做什么啊?”
要不我走?
看來這個家就我一個外人啊。
江勤暗自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又不敢說出來,唯恐大過年的給自己找不痛快,于是很明智地閉嘴,低著頭默默吃餃子。
馮楠舒抿著小嘴,眼神里都是愉悅,就像只被擼舒服的傻貓,漂亮的雙眸倒影著溫暖的燈光。
接下來的聊天就比較有意思了。
袁友琴問倆人是怎么認識的,小富婆就很誠實地回答,說江勤踢我,袁友琴五個字的評語,打斷他狗腿。
江勤在旁邊一邊喝茶一邊聽著,覺得膝蓋一陣發涼,怕不是老寒腿再次發作了。
其實袁友琴有不少更深入的問題想問馮楠舒,但吃飯之前已經被江正宏給分析過了。
人家小姑娘第一次上門,還不是正式明確關系的那種,問的太多不合適,不如就這樣,順其自然最好。
是你的,不用先占下也跑不了。
袁友琴覺得是這么個道理,也就沒有多問。
等到深夜的時候,龔叔開著車來接馮楠舒了,站在樓下的花池邊不斷的擺手,于是江勤就把小富婆給帶了下去。
盡管她依依不舍的,可也沒辦法留她著過夜。
袁友琴此時還站在陽臺上呢,看著馮楠舒鉆進車里的背影,也是覺得心里一陣空落落的,這么大一個兒媳婦要是能留在家里多好,明天早上還能給上門的親戚朋友都看一圈。
“江少爺,那我們就先走了。”
“等會兒啊龔叔,我耽誤您幾分鐘,有個事想問您。”江勤把龔叔叫住。
龔叔轉過頭:“怎么了?”
“我很好奇啊,為什么沒人陪馮楠舒過年呢?”
“其實大爺是想讓她去滬上過年的,但大小姐不想去,到現在已經第四年了吧,她一直都是一個人過年的。”
江勤想起了那張信息表:“我看過信息登記表了,小富婆沒有媽媽了?”
龔叔抿了下嘴角后點點頭:“是的江少爺。”
“現在有個繼母?”
“是的江少爺。”
“目前在滬上過年的,是她爸爸和她繼母一家?”
“是的江少爺。”
“馮楠舒的繼母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龔叔愣了一下,低著頭緘口不言。
江勤其實也知道,話問到這個份兒上,龔叔已經很難再繼續作答了,因為作為一個司機,他肯定不可以隨意用自己主觀來評價老板的家事和老板的家人。
但這種沉默其實也算是一種回答,其他的就無需多問了。
“你們什么時候去滬上?”
“明天一早就走,我和梁秘書會一路隨行,江少爺不用擔心。”
江勤隔著玻璃看了眼馮楠舒,發現馮楠舒也趴在窗戶上看著他:“龔叔,小富婆…是自愿去拜年的嗎?”
龔叔聽完后點點頭:“大小姐不只是去給大爺拜年的,還有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尤其是大小姐的嬸嬸,每年都想她想的不行,從進了臘月就吵著要見小姐。”
“好吧,我沒什么問題了。”
“江少爺真是見不得我們家大小姐受半點委屈。”
龔叔美滋滋地在心里叨念了一句,然后開著車駛入了無盡的黑夜。
就在此時,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忽然響起,頓時把年味沖上了巔峰。
江勤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了,那一紙禁放煙花爆竹的公告,看樣是管得了前半夜管不了后半夜啊。
第二天一早,落雪停止,整個濟州都是滿地潔白。
從早上七點開始,吃過早飯的江家就陸陸續續迎來了不少來拜年的客人,整個屋子里都烏泱泱的,看上去熱鬧非凡。
鴻榮家園是個回遷區,雖然基礎設施一般,但好就好在親戚朋友都住在附近,拜起年來也很方便。
袁友琴今年格外的高興,聽到別人說兒媳婦怎么樣怎么樣,大孫子怎么樣怎么樣,竟然完全沒有一點不爽的感覺,有時候還會參與進去,大肆發表自己的看法。
要知道,自從李姐有了大孫子并到處滋人之后,袁友琴對這樣的話題一直都是避之不及的,但今天的參與感卻意外的強烈。
“我覺得兒媳婦一定要乖。”
“我覺得兒媳婦一定要高。”
“我覺得兒媳婦一定要白。”
有些跟兒媳婦不對付的親朋好友就會笑,說友琴你可真會做夢,昨天晚上肯定沒少喝,到現在都沒醒酒。
“江勤,最近學習怎么樣?出去上大學了,沒調皮搗蛋吧”
“媽,媽,我獎杯呢,快拿出來,給我表叔開開眼,見識見識什么叫做學習之星!”
江勤一邊倒茶一邊沖屋里喊著,別提有多囂張了。
聚在屋子里的親戚抱著獎杯傳了一大圈,一個個都豎起大拇指,交口稱贊,給學習之星美得不行。
“還有報紙,媽,把臨川青年報給我拿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