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階迎天徐徐往上,每落一步愈加艱難。
路過一處小水潭時,見有一群少年,人手一根草根,紛紛沾了水后忘身后丈外的大缸滴去。
那缸個個三圍粗細,一人多高,每次滴落入微不可查。
更有一群山鳥,立在缸邊時而啄飲。
待到缸滿水溢,不知又是何年!
林季看了一眼,這些滴水少年都是養氣境,只不過深淺不同。
再往上走,終是有點兒仙門大宗的模樣了。
一片臨崖峭壁上,錯落有致的鑿出了千百個大洞,幾乎每個洞口都一人盤膝而坐,或是閉目修行,或是吐納呼吸。
只是這其中已是少年少見,甚至還有不少白了頭發。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開靈境。
又往上,人就少了許多。
卻也更加清閑,有的抱著一卷書靠著大樹苦讀。
有的兩人對弈,為了一步誰錯處爭論不休。
有的吹笛撫琴,有的奮筆疾書,還有的什么也不干,就躺在地上仰天發呆。
這期間的少年已是寥寥無幾。
通慧破元神著實不易。
又行里余,天色驟暗,原是一株奇大無比的巨樹撐開傘蓋遮住了五畝方圓。
百十道人影紛紛圍住大樹捉對廝殺。
有拿刀的,有拿劍的,還有各種奇形怪狀連林季也沒見過的兵刃,一個個騰挪進退各有章法。
仔細看去,那與之對戰的兩兩一對,卻都是一模一樣。
這是夜游出竅,正和自己的元神對殺。
林季停下腳步,看了半響恍然明道:“我說閑云道長,怎能一劍化多,幻出那么多的虛影來。原來是自夜游時,就百經練習,分神有術!”
沿著長階繞過巨樹,眼前勐地一亮,若是不用修為,怕是都難睜開眼來。
卻是一道道金光穿過迷霧云層,直射而落。
溪水潺潺,巨石龍盤。
四外的草地上滿是奇花異界,香氣飄然。
分立各處的數十人或坐或立,或蹲或伏不一而足。
可各個都若石凋一般一動不動。
而他們各自的元神都飄出體外,沐浴在金光下舞做千般。
這數十人皆是六境修為!
林季粗略數了下,光是六境巔峰就有近十人!
若要下山,各個都是一方豪雄!
而且,林季走的可是偏門小路,若從正門入內,不知又有多少!
這就是淵古大派的深厚底蘊!
林季觀望片刻后,也未多留,穿過林間小路繼續向前。
樹林盡頭彌漫著一層濃濃的霧氣,霧氣那方滿山遍是桃花林。
無邊無際,遠不見底。
林季剛一踏入林中,就聽遠遠傳來一道聲音:“不知林天官到來,有失遠迎!”
正是閑云道長的聲音。
林季順著聲響處沒走多遠。
就見兩只猴子學著人樣畢恭畢敬的向他施了一禮,隨后吱吱叫著前行帶路。
林季掃了一眼,這兩只猴子竟然都是五境修為!
放在外邊也是為禍一方的妖王了!
又走二三里,忽見前方桃林一空,赫然出現一片橫約百丈的碗狀洼地。
那碗面精白透亮,仔細一看,竟是一整塊上品元晶!
一百多丈的元晶啊!
林季看的眼都直了!
袁修為了贖命,拿出五十萬云晶都覺肉痛。
方云山為了煉劍,想借五十萬元晶頗難開口。
老牛為了百十萬元晶不惜出賣幾大妖王…
可這金頂山桃花林里,卻有這么一大塊!
這么一大塊啊!
得值多少!?
林季覺得,要是老牛知道這事,雖是不敢來偷,也肯定惦記的天天睡不好覺!
就在那元晶巨碗中,滿滿蕩漾著一湖清水,極為濃郁的酒香遠飄入鼻沁人心肺。
對啊!
這哪是什么湖水!
分明就是酒!
閑云可是說過的。
林季原以為,就和自己巧遇的猴兒酒一樣,就是個水潭。
最多是你金頂山的大一點罷了。
可沒想到,竟是這么豪氣…
若不是初來拜訪,又有那兩只猴子跟著,林季真想裝他滿滿一乾坤袖!
“八只猴啊!”
“死守江山不低頭啊!”
“五只猴啊!”
“摘他龍肝泡老酒啊!”
“九只猴啊!”
“禿驢禿驢你別走啊!”
林季正走著,遠處的桃林里突然傳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喝酒令來。
有的扯著一副公鴨嗓,有的尖銳刺耳好像被誰捏著脖子,有的粗聲悶氣好像扛著重物。
其中最為高亢,聲音最大的正是閑云道長。
林季有些奇怪的快走兩步閃過桃林,終于見到了閑云道長。
此時,他脫了長褂,只穿了一件貼身短衫,一腳踩著倒在地上的大樹。
在他身旁兩側,元神虛出十幾道一模一樣的閑云道長,以同樣的姿勢腳踩著大樹,連連伸出胳膊高聲叫喊。
而在大樹對面,整整齊齊的站了一群猴子,也是腳踩大樹高聲齊喝。
正在大樹中間,擺著一熘酒壇子。
兩旁的空壇堆的小山也似,不知有多少!
更多的猴子圍在四周看熱鬧,有翹著腳的,有扒個縫兒的,更多的都掛在樹上,里三層外三層,密密實實堵的像墻一樣!
“一只猴啊!”
“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閑云道長高聲喝道。
隨而哈哈大笑道:“輸了輸了!你們都輸了!快喝!快喝!”
眾猴子也不耍賴,一起抓了壇子就灌。
噗通…
一只猴子酒力不勝,連猴帶壇倒了下去。
噗通…
又是一只抱著酒壇迎面就倒。
閑云道長一見,喜不自勝道:“貧道以一敵百,贏了你們這群潑猴!咱們可得說話算數,直到來年這時,可不許再來偷酒了!”
眾猴手足亂舞的吱吱大叫,也不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閑云一擺手道:“去吧,我有客到。”
眾猴子吱一聲喊,拖了醉倒的猴子,轟然散去,頃刻之間干干凈凈一只不剩。
閑云道長伸手一招,落好了道袍這才轉過頭來,面色紅潤的一禮到底道:“林天官,讓您見笑了。貧道好酒,圖個熱鬧,可這七境桃花林里,一般人輕易進不得,師弟野鶴又閑擾了清凈總也不來,無奈之下,這二百余年只好與猴兒作樂了。”
林季笑道:“無妨,道長甚是好閑情。”
“可聽道長這么一說,我倒是好生奇怪,這一路走來,見你金頂弟子多有俊逸聰慧之輩,卻是為何這許多年來,入道者卻寥寥無幾,僅有你們師兄弟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