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城主府時,林季心中是帶著幾分意外的。
他沒想到戚家早就知道雷云珠之事是飛云宗的謀劃,并且始終忍氣吞聲。
僅從這一點來看,無論是戚獨城還是戚寧,都著實算得上是人物。
尤其是戚寧,說是四十歲,但對于修士而言,也只是青年而已。
年紀輕輕便城府極深,整日跟著謀劃傷了自己父親,奪了自家寶物的飛云宗連浩相處,卻還處處不露聲色的巴結。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本事了。
想來戚寧幾次在他面前展現出魯莽,或許也是一種偽裝也說不定。
除此之外,林季更沒想到的是,戚家人的魄力如此之大,明知道雷云珠已經落在了他的手上,卻還能心平氣和的與他交談。
若是易位相處,林季可不覺得自己能跟仇人面對面平靜交談。
肯定是先給兩刀再說。
“想不到飛云宗千算萬算,最終也只是仗勢欺人逼得人家不敢吭聲而已...”
心念及此,林季微微搖頭,覺得有些荒誕。
“這翻云城之于云州,就像是天京城之于九州...這等修士匯聚的大城,即便是監天司也不好在明面上插手。”
“想不到因為飛云宗的仗勢欺人,倒是把戚家推向了監天司,推向了朝廷。”
這件事對于監天司來說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以監天司的手段,只要在這翻云城中有個由頭,其自然能翻起風浪。
許多事情監天司想做卻不做,并非是做不到,而是缺個名正言順。
而在這翻云城,沒有比戚家更名正言順的了。
“此事按理來說該去北關城見秦勁松,跟他當面通稟。”林季又想起因為圣火教引出的一堆麻煩,也是他來到這翻云城的緣由。
“罷了,還是直接回京吧,這云州我是片刻都不想久留了。”
林季很快回到了客棧之中。
魯聰不見了蹤影,自從昨天給林季通稟了消息之后,他便不知道去哪了。
客棧的房間里。
一見到林季,北霜便直接開口道:“離南居士已經來過了。”
林季一怔。
“已經來過了?拿離南前輩現在何處?”
“不知道。”北霜搖頭道,“我并未見到離南居士,只是你那小弟對你言聽計從,他突然不見了蹤影,顯然就是被他師尊帶走了。”
“原來如此。”林季了然。
如果是之前,他的目的還是解決身上的圣火,此時或許還要想方設法跟離南居士見上一面。
但是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決定盡快離開云州了。
因此圣火之事反而并不急迫,這事或許可以從沈龍那著手。
北霜顯然也看出了林季的心不在焉,她也不追問,轉而笑道:“雷云珠已經到手了?”
沒什么好遲疑的,林季右手一翻,一枚散發著紫色光芒的珠子便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只是令林季沒想到的是,北霜只是簡單的掃了一眼便失去了興趣。
“就為了此寶,死了數十名修士。”
“都是些不自量力的不入流角色罷了,不值一提。”林季隨口應著。
可是這話剛一出口,他突然神情一滯。
北霜敏銳的發現了林季臉上表情的變化。
“怎么了?”她不解的問道。
林季卻默然。
片刻后,他轉移話題道:“此行得了雷云珠,倒也算是圓滿,我今日便準備啟程回京了。”
“今天就走嗎?”北霜有些意外,但緊接著便微微瞪大眼睛,“你不會將飛云宗那一行人都殺了吧?”
“沒有,只為奪寶何必殺人。”林季搖頭道,“只是我對這云州太過陌生,說是已經在云州停留了月許,但是此處的復雜卻讓我心有余悸。”
林季搖頭道:“這地方我待著膈應,還是回京城窩著為好。”
“你怕了?”北霜微微挑眉,她從林季的話中聽出了幾分敬畏。
“說怕也談不上,但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你就是怕了。”
“沒有的事。”
林季否認的斬釘截鐵。
告別北霜之后,林季又在客棧等候了半日。
直至傍晚,還不見魯聰現身,他也沒了耐心,又跟北霜打了聲招呼之后,便獨自一人離開了翻云城。
在林季走后不久,北霜的房間門便被敲響了。
不等她回應,房間門便被推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看到此人,北霜連忙起身行禮。
“圣火教當代圣女北霜,見過離南長老。”
此人正是他們來翻云城的目標,前任圣火教長老,入道境修士離南居士。
離南居士嘴角總是噙著些許笑意,讓人看了便心生親近。
“身為圣女,體內卻沒有圣火,看來教中有意培養你成材。”
聞言,北霜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她的圣火并非是被教中長老取走,而是在秘境之中被那神秘的風鬼奪走的。
但是這話她也沒法開口,因此也只能默認。
離南居士見北霜沉默,他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不會回圣火教。”
一句話,便否了北霜此行的目的。
北霜依然不開口。
如果說剛剛是她不想說,那此時便是她無法開口。
一股神秘的力量將她縈繞著,讓她口不能言,只能眼巴巴看著眼前的離南居士。
“圣火教已經不是以前的圣火教了。”
一邊說著,離南居士拿起桌上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放了一天的茶水。
茶是早上沏的,放到下午,已然有些餿了。
因此離南居士只是抿了一口,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皺,便又將茶杯放下。
“聽聞多年以來,尋火使已經將遺落在外的圣火收集了七七八八...這話說的簡單,可每一處圣火的回收,都意味著元神修士的隕落,亦或者依靠著圣火而存在的家族覆滅。”
“這些都是孽障,總會有報應的,而老夫還想多活兩年。”
話音落下,離南居士一擺手。
北霜感到自己恢復了。
她目光灼灼的盯著離南居士。
“孽障?”
“孽障。”離南居士點點頭,起身朝外走去。
他步履緩慢,一邊走一邊說道:“這些年,老夫都是在贖罪,可是這罪贖了這么多年,都還看不到頭。”
“孽障是佛修的說法,道家叫因果。”北霜咬文嚼字。
聞言,離南居士回頭輕笑了兩聲,不置可否。